风将敞开的校服衣摆吹起,少年窄窄的腰段若隐若现。
在所有学生都往前走的时候,他却逆着人群往回走。
他的作业忘记拿了,只能折回学校。
周末的学校很安静,放学后没了学生,偌大的校园顿时变得空荡荡。
少年勾着书包,跨步往教室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顿了顿,歪头往旁边的厕所看了眼。
哪怕隔着门,他也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咒骂声和时有时无的闷哼。
宋时眠拎着书包,走到厕所门口。
他视力不好,站在门口辨别了半天,终于看清了上面“男厕所”三个大字。
他伸手推了推门,没推开。
里面夹杂着脏话的哄笑声更加明显了。
宋时眠抿唇,抬脚,一脚踹了上去。
嘭!
一声巨响,质量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厕所大门微颤颤倒下,露出里面略显错愕的好几张面孔。
里面一个黄毛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宋时眠咒骂了一声,“你丫有病!没看见我成哥在办事吗?”
那些人在宋时眠眼睛里都是一群模糊的马赛克,几个瘦小的人甚至都重合在一起,看得他眼睛疼。
但有一个例外。
那是个倒在地上的人,像山一样的身躯,体积庞大到宋时眠一眼就能看见,而且没有任何重影。
宋时眠有点新奇,没忍住看了看又看。
他不说话,落在那群少年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其中一个少年把手里的棒球棒敲打在厕所的门框上,盯着他,“怎么?你也想尝尝被打的滋味?”
宋时眠勾着书包甩在肩上,伸手指着门外,“刚刚我上来的时候,看见教导主任过来了。”
几个半大的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骗鬼呢!放都放学了,哪来的教导主任?“
宋时眠耸了耸肩,“你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记得下午广播里有通知,今天会有领导来学校检查。”
那群少年面色不虞地看着宋时眠,最终瞪了眼倒在地上的那个身影,转身出了厕所。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宋时眠面色一松,勾着书包的手心全是滑腻的冷汗。
他走到那个人跟前,蹲下身,“喂!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影动了动手指,没说话。
宋时眠又伸手戳了戳他。
在他不厌其烦的骚扰下,那座敦实的小山终于抬起了头。
因为离得近,宋时眠看清了他那双像明星一样璀璨的眼睛。
他不合时宜的想。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胖子。
厕所灯光忽明忽暗,独来独往的宋时眠第一次主动朝一个陌生人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宋时眠,高一一班的。”
……
被厉潮叫醒的时候宋时眠还有点恍惚。
他勾着男人的脖子,靠在他怀里缓了缓,忽然笑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
厉潮抱着他的手顿了顿,然后才抱起他朝外面走去。
“记得,我倒在地上,你像个英雄一样蹲在我跟前。”
“什么英雄啊……”宋时眠慢吞吞道,“我当时心里害怕死了,那棒球棒那么粗一根,给我来一下得多疼?”
是很粗。
厉潮圈着他的臀,漫不经心地想。
可他还是挡在了他面前。
可能宋时眠永远也不知道,那天午后的阳光多么灿烂,蹲在他面前的少年多耀眼。
他是他的英雄。
第94章
彻底说开后,宋时眠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清闲一段时间,结果就在当天晚上,他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往旁边摸了摸,不出所料摸了个空。但被窝还是温热的,看来人刚起来没多久。
声音是从阳台旁边的小书桌旁传过来的,月光朦朦胧胧的透过未拉上窗帘的窗户,撒下一片银色的光辉。
在隐约的银光下,男人一身西装穿戴整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雪茄,手指拨弄着打火机的时候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声音。
宋时眠惊疑不定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厉……厉潮?”
几秒后,空气里传来一声极为冷淡的讥笑,“呵!怎么?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吗?”
宋时眠默了默。
见他沉默,男人再一次滑动着手里的打火机,明亮的火苗照亮他眼底的冷酷。
他将手里的雪茄点上,呛人的味道顿时在房间里飘散。
宋时眠皱了皱眉头,“你在抽烟?”
那根雪茄被厉潮夹在指尖,懒散地垂在身侧,就这么任由着它一点点燃尽。
“你这是在教育我吗?还是说,这是你吸引我注意的另一种方法?”
说完后,男人站起身,将手里的雪茄摁熄,起身逼近宋时眠,抬手钳住他的下巴,冰冷的气息吐在他脸上。
“男人,别忘了你的职责!你我之间只有金钱的交易,妄想跟我谈感情?你还不配!”
“我警告你,下次别用这种方法来吸引我的注意。还有,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跟你睡的,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卧室。
宋时眠揉了揉被他捏得有些发红的下巴,在心里暗骂癫公一个。
大半夜的,他才懒得搭理他,捞过被子倒头又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某人已经不在家里了,不过桌子上还是照例放着早餐,手机里附带着他的留言。
【早餐是家里的阿姨做的,下次别用不吃早餐这种劣质的借口哄我回来,你这种诡计多端的男人,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还有,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打到你手机上了,没事别来烦我。】
宋时眠拿着手机翻了翻,果然发现了一条转账记录,足足七位数,震惊得他差点握不住手机。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也不知道当初厉潮是怎么想的?非要和他过那种抠搜的日子。
宋时眠才不想当小说里给钱就是侮辱她的小白花,他巴不得厉潮一边朝他脸上甩支票一边侮辱他。
而早上大手一挥,给了一百万零花钱的厉潮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娇妻在心底是怎么编排他的。
他此刻正坐在狭窄的出租屋里,依旧穿着那身昂贵的西装,翘着二郎腿,早上那支没烧完的雪茄又被他夹在指尖,打火机咔嚓咔嚓地响。
响了一会后,似乎是觉得装够了,他把打火机甩到助理手里,抬了抬拿着雪茄的那只手。
助理格外有眼色地凑过去把雪茄点了。
嗅着空气里浓烈的烟草味,男人满足地微眯了下双眼,冷冷地朝地上望过去。
在他的前面,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死死按住林季同。
而被他们按住的林季同则惨白着脸,看向厉潮的目光又惊又怕,“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报警?”男人冷笑一声,“你去打听打听,整个A市究竟是谁家说了算,你觉得报警会有人搭理你?”
他这话说得狂妄又自信,再配上他那张冷峻的脸,让人不信服都不行。
林季同的脸色彻底死寂了下去,他哆嗦着嘴唇,“你究竟要干什么?我的事业,我的家庭,我的爱情,全被你毁了!怎么?你要把我杀了才甘心吗?”
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面容不变,只有那双眼睛透着极致的冷,他欣赏了下的林季同脸色,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杀人?”他轻笑一声,“我可是合法公民,违法乱纪的事怎么可能会干?”
只不过在站满保镖的屋子里说出这种话,怎么看怎么滑稽。
林季同抬头,对上了他冷峻的面容。
在他的目光下,男人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的事就这样算了吧?”
他蹲下来,直视着林季同的眼睛,“害你没了工作这件事大部分是瞿家的手笔,可我们之间的账还没开始算呢。”
话音刚落,被厉潮夹在指尖的雪茄颤了颤,落下了一团烟灰,刚好溅到林季同的手背上。
那温度烫得他连心脏也跟着紧缩起来。
他这才终于感到了害怕,“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道歉,我不应该招惹宋时眠的,也不应该跟他说那样的话,都怪他,都是他在勾引我,如果不是他……”
锃亮的皮鞋毫无预兆地踩上了他的手背,十指连心,在无情地碾磨下,林季同瞬间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
男人声线平稳,看着像是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一般,“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林季同捂着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厉潮低头,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听说你是外科医生?你说,要是身为一名医生,连手术刀也拿不起来,以后可该怎么办?”
听见他这话,林季同猛地回过神来,“不、不可以!求你了,你不能毁了我的手,没了它我会活不下去的!”
“是吗?”男人冷淡的垂下眼,毫不留情地又一次抬脚重重地踩了上去,“那你当初派人撤掉宋时眠工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加重脚底的力道,显露出隐藏在那张冷淡面皮下的森然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