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下来了!!
开着一道门缝的房间就在前方,蒋书阅抹了把汗,打起精神打算一鼓作气冲过去。
他听到了来自身旁的呜咽,以及另一只怪物的幽幽问话。
“我的观众。”
“要和我一起跳舞吗?”
他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
经巧浑身都被缠住了,脸也被怪物的衣袖裹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与嘴。
她害怕地微微发抖,那双眼睛里透露着迷茫,仿佛不明白蒋书阅刚才为什么要给怪物看手机,为什么怪物看了手机就消失了,但这似乎都已经不再是当下的重点。
她用口型对蒋书阅说:别管我,快走。
蒋书阅愣住。
……可能是思路被打开了,他现在其实能够很清晰地回忆起经巧身上其他古怪的地方。
比如这个女孩当时口述排练区规则时,就很奇怪。
她说出来的内容,竟然和他刚才在那面KT板上看到的一字不差。
蒋书阅自认自己记忆力不差,他也可以不靠节目单就记住所有的剧场规则,但他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记住规则的大概,没办法在只扫过一两眼的情况下,就把规则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
常森也是,常森刚才口述过道区的那一条规则,表达方式就很口语,那条规则本身的文字表达绝对比常森所复述出来的更加书面化。
经巧的记忆力能有这么好吗?
不是吧。
最开始的时候是她问木雨要了那张节目单,如果她真有那么绝佳的记忆力,那她就不会这么做了。
还有,他的手机从副本开始就调成了静音,如果不把手机拿出来,他根本不会看到“王磊”的来电,也就根本不可能会接通那个电话。
他的手机是怎么掉出来的?
是经巧忽然提醒他前面有张凳子,他被吓了跳,扭身避让的时候掉出来的,可事实是就算照常往前走,他最多也就和那张凳子擦边而过,根本不会撞上。
蒋书阅谨慎地思考。
“王磊”为了忽悠他,真话假话一起说,他提到过舞者怪物的攻击方式是洗脑,篡改玩家记忆。
蒋书阅觉得这很可能是真话,经巧之所以能将排练区规则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正是因为这段记忆是被怪物强行输入进她大脑里的。
怪物的思维甚至可能还在持续地影响着她。
“王磊”当时还说,经巧现在看着还是那个她,但内里其实已经死了……这句话,又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是真话,经巧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替他松一口气,像是自我灵魂犹在?
……如果是真话,舞者怪物为什么还要纠缠住她不放,像是面前还有猎物没有被绞杀?
……总不可能是到了这种地步了,还要在他面前演戏吧?!
蒋书阅顿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差点又被“王磊”带偏了!
经巧的灵魂还没死,她还有救!
他立刻低声喝止:“经巧,答应它!”
经巧刚要回答,听到这话愣住了
蒋书阅语速飞快地对她说:“如果拒绝它真的是正确答案,那你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犹豫?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现在脑海中的记忆是真实的记忆吗!”
经巧愕然。
她的记忆……?
“你上一轮真的没看清楚这两只怪物的模样吗?王磊真的是因为大声回答问题才死的吗?”
“你为什么要一直提醒我小声回答,你是真的觉得我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有一个声音在你的大脑中告诉你,必须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经巧的眼中闪现过迷茫、不解、迟疑、深思……然后是震惊。
她的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画面。
和她一起踏入排练区的王磊,堵在排练区入口处的黑墙,远处隙开一道缝的门。
歌声响起后他们的恐惧,王磊的挣扎,他后退的那一步,以及闪现到他们面前的两只怪物。
歌者怪物问出了那个问题,然后王磊……
那个新外男生发着抖,很紧张、很小声地回答:“我、我觉得,你的表现很棒……”
最后一幕,是飙溅的血液,以及他被黑影咬住的喉咙。
……
经巧僵住了。
蒋书阅立刻制止:“不要在这种时候自责,先回答问题!”
他有预感,如果这一次经巧再回答错误,舞者怪物不会再像上一轮那样洗脑完就把她放走了!
玩家们已经知道了它们的套路,分级副本绝不会留这么一个bug。
这一次,经巧会死!
他着急地还欲说什么,经巧开口,哑声道:“我答应。”
她看向面前的黑影:“我接受你的邀请。”
……
排练区第一条规则意义不明。
第二条规则,王磊照做之后则被杀死。
上一轮,经巧看着这一幕幕发生,混乱的大脑在紧张的节奏中只匆忙得出了一个答案。
——排练区的规则不可信。
于是她拒绝了舞者怪物的邀请。
可为什么舞者怪物每次都非要等到歌者怪物与其玩家问答结束,才问出属于它的问题?
因为它想要等。
它想要的,正是它面前的这个玩家对规则的信任崩塌。
*
道具区。
黯淡的光线从上至下射入水中。
水波激荡,空气被卷入水流之中,形成一串串细小的气泡,气泡之间迅速融合,飞快上升,咕噜噜从水面破出。
陆重年沉入水中,所有声音瞬间变得朦胧不清。
衣角、发丝一一扬起,直射入水中的光线照射他的腰腹、脖颈、脸颊,将他的眼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他睁开眼。
下一秒,一只底部画着蓝×的玻璃罐直直砸在了水波光影的边界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
陆重年垂下眼,视线从四分五裂的碎片上一扫而过。
再抬起眸,静静望向站在水缸前的男生。
男生垂着头,发丝与镜片遮挡着他的双眼。
“陆重年,我不喜欢这样。”
第17章 迎新晚会(十七)
木雨动了起来。
地面上的道具被迅速地一一翻转,只要底部画着蓝叉的就是目标。
他垂着头,咬着牙,争分夺秒进行销毁。
“……你可能觉得刚才上舞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但是,刚才和现在不是一回事吧?”
纸张被撕碎,铁罐、塑料瓶全被踩烂。
“上舞台不会死,但是进了水缸里有可能会死,这种事我们两个难道不应该提前商量一下再行动吗?”
“谁憋气更厉害,谁动作更快,谁适合去水缸里,谁适合留在外面,怎么样的选择才更有机会让我们两个人一起活下来……”
木雨喘息着,将一根棍子摔断在墙角,木屑飞舞。
“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了,那我不会怪你,因为我也会这么做!”
水缸之中。
陆重年缓缓沉落到中央。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着微凉的玻璃。
【就是因为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我的身体里出现了某种本能。】
脑海中无端冒出这样两句话。
而水缸外的男生生气道:“可现在不是,现在还有机会,你为什么要这样?!”
“是,就算我们俩商量了,可能最后也得按照现在这样来安排,因为我体力不行,但我憋气更差,我撑不了多少时间!”木雨气喘吁吁。
他把自己逼到了速度的极限,脖颈上青筋微显:“但我不喜欢你这种把危险当做绝境一声不吭就自我牺牲的做法!”
“就算真的面对绝境了我们也努力一下把它当成某种关卡不好吗,一起想办法活下去不好吗?!”
陆重年眸色微动。
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事实上,从他今天踏入这个剧场起,一切似乎就变得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