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一直都有空哦。”
“怎么啦?”他撑着下巴,状似无意地开口,“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我陪你一起做吗?”
纪灼当真没法在霍月寻面前藏住一点小心思,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犹豫了片刻,纪灼还是顺应本心地开口了:“是有一件事……”
许是因为今天霍月寻在他的面前展露了真实的自己,纪灼卸下了心防,连带着关系也变的亲厚了起来。
这时再提这个要求,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了。
“工作需要,我得画一副人像油画,”纪灼小声说,“但身边的人里,只有你能符合所有的条件。”
“所以我想请问,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吗?”
纪灼说这句话时,一字一顿,语气郑重又谨慎,仿佛问得不是画画,而是别的什么。霍月寻的眸光一瞬间就凝在了原地,唇颊边的笑容滞了两秒,旋即变得无比灿烂。
“我愿意呀。”
霍月寻眨了眨眼,忽地俯身,骤然拉近了与纪灼之间的距离。
他的呼吸滚烫,不偏不倚地喷洒在后者敏感至极的耳垂上,落下一连串酥麻的触感,令下一句格外色.情且下流的话变得纯洁且无辜。
“对了……需要我脱衣服吗?”
第11章
随着霍月寻这句尾音微微上扬的询问,车内舒适的空气登时上涨了好几度,就连宽敞的空间也似乎被压缩成了狭窄的一点,只足够纪灼艰难地抬起头,对上霍月寻含着些许笑意的眸:
“不、不用你脱衣服的!”
霍月寻的身子又往下压了两分,殷红的唇瓣一启一合,带了点微微的热气:
“真的不用?”
纪灼就差以手指天发誓了:
“真的不用!”
“哦~”
眼看着纪灼的额边沁出细微的汗珠,就连白净的鼻尖也染上了些许红,霍月寻终于大发慈悲地直起了身子,从一侧抽了张手帕纸。
他拿着纸,动作温柔地抚上纪灼的鬓角,叹息了一声:
“真的不用啊?”
“……”
纪灼被他语气里的遗憾惊到了,一时间忘了他落在自己脸颊侧的手,也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亲密,开口时有些犹疑和不确定,
“你难道,想脱吗?”
霍月寻没说话。
纪灼想了想,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委婉地补充道:“如果想的话,其实也是可以的,我……”
“扑哧”一声。
纪灼听到一声男人控制不住的低笑。
他把卡在嗓子眼的半截话咽了下去,抬起头,视线登时就撞上了笑逐颜开、春风满面的霍月寻。
后者此刻眉眼弯弯,单手捂着心口,小声叹道: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纪灼被这一记直球砸得愣了两秒,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心头那股无故被耍的尴尬和羞恼也不由自主地消散了下去,他发现明明都这样了,自己好像也没办法生霍月寻的气。
“对不起,我错了,不逗你了,”霍月寻弯起眼睛,“不过说正经的,你要是需要脱衣服的模特就提前通知我,方便我安排一下去健身房的时间。”
“行吗?怎么样?”
纪灼盯着霍月寻这张格外真诚的脸看了几秒,心中最后一丝不好意思也消弭了,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行。不过我感觉你身材挺好的,都用不着去健身房。”
霍月寻又笑了起来。
他终于收回了给纪灼擦汗的手,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辆。
夏日天气燥热,太阳似是要将铁皮盒子融化,开了许久的空调才能把车里的温度降下去些许;一路上蝉鸣不止,路上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撩拨得人心乱。
两人一路畅聊,到京云大学门口时,纪灼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低下头开始全神贯注地回消息。霍月寻安静了好片刻,忽然状似无意地开口:
“对了,等下我们要在哪里开始呀?”
“我记得你们专业的画室好像都在研艺楼里,”他好奇又无辜地问,“我要把车直接停在那边吗?”
纪灼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过去,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机:
“不,这个点过去太迟了,研艺楼的画室基本全都被占了。”
“我刚刚收到舍友的消息,他们三个都是青协的干事,这会出去开会搞活动了,”纪灼坦然地将葛子宏与他吐槽杨渊的聊天界面摊开给霍月寻展示了一番,思索了片刻补充道,“宿舍现在没人……要不我们去那儿吧?”
车遇到红灯停下,霍月寻不动声色地侧过头,极快地扫了一眼纪灼的手机。
他收回了目光,笑意盈盈、语气极度真诚:“好呀。”
“我很期待呢。”
停好车,两人刷了学生卡进宿舍楼。
纪灼翻出钥匙开了门,让霍月寻坐下先休息会,便去储物柜里搬自己的画具,一样一样地将画架、颜料、画笔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
这种专业的事情霍月寻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趁着他忙碌的时刻,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宿舍加上独立卫浴和阳台一共二十平米左右,放了四张上床下桌,每个人的位置都很有限;纪灼桌子的对面是葛子宏和宋迈两人,他们就是相当典型的男生做派,键盘、耳机、外卖,杂七杂八地放在一块,相当热闹。
纪灼的旁边就是杨渊,这人显然要精致许多,除了不少昂贵至极的护肤品之外,甚至还有爱马仕和香奈儿的皮包。或许是因为东西放不下,他的垃圾桶和洗澡篮全部被踢到了纪灼这边来。
霍月寻盯着那个垃圾桶看了几秒,脸上没什么笑容。
纪灼的床位,本来就靠着开关和厕所,自然而然地堆放了公用扫帚和簸箕。可就算这样了,他的个人空间还要被杨渊挤占,大概是因为他的桌上什么都没有,只放了一些专业课的书。
“我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纪灼拖着小马扎在霍月寻的面前坐下,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圈宿舍,后知后觉地有些局促不安:“不好意思,我们宿舍有点乱,你觉得这里坐得舒服吗?不行的话我们找个教室……”
“挺好的,就在这里吧,”霍月寻收回目光,单手撑着脸颊,笑盈盈地盯着纪灼,“我没住宿过,所以觉得挺新奇的。”
“不过,我要是真的住宿了,应该还挺苦恼的吧。”
纪灼刚架好画布,一边迅速地拿着等会要用到的松节油、颜料,一边还是忍不住搭话道:“为什么?”
“因为我有个不太好的毛病……唔,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双标’?”
“我特别讨厌不喜欢的人进入我的私人空间,有的时候哪怕碰我一下都不行,”霍月寻放轻了声音,盯着纪灼,慢吞吞地将下半句话补全,“但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而且,我自己有的时候,还忍不住对喜欢的人动手动脚。”
纪灼正在捏着铅笔起稿,深以为然般附和道:“人之常情。”
霍月寻个高腿长,窝在凳子里显得略微有些憋屈和不舒服,所以表现出来的姿态也不自然舒展,纪灼用笔来回比了几下位置,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由于满心满眼都是油画,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去调整霍月寻的坐姿。
先是转了下椅子,指挥霍月寻将长腿舒展开,然后便抬起手,从脚踝开始一点一点地顺着往上,把霍月寻的裤腿调整到最自然、最美观的姿态。
再紧接着往上,纪灼按照视线里自带的构图去握霍月寻肩膀时,突然听到他低笑了一声。
“——你看,就是这样。”
纪灼的手腕忽地被人攥住,整个身体都猛然一震。
“如果是你的话,”
霍月寻仰起脸,弯着眼睛,拉着纪灼的手指贴上自己的胸膛,“无论如何调整我的姿势,都没关系。”
“小纪画家,请随意。”
“……”
“咚”!
纪灼咽了咽口水,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而霍月寻还乖乖巧巧地笑着,露着自己的小梨涡:“怎么啦?不要碰我的上半身吗?”
“……啊,对,”纪灼深吸了一口气,从出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努力全心全意想着油画,“你的肩膀保持这样,不用抬手,嗯,就这个姿势——”
他同手同脚地退回到自己的小马扎,拿起画笔的那一瞬却即刻摒弃了胡乱的心思,无比认真地画下每一笔。
纪灼知道,他现在画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偷来的,他不能像别人一样自由追求自己的梦想,毕竟如果不是因为结识霍月寻的这个意外,他现在可能已经要暂时从学校里离开了。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认真。
比任何人,都更珍惜自己的作品,
见状,霍月寻也渐渐敛起了自己些许的玩笑姿态,安静地坐在原地当好模特,不再打扰纪灼。
……
夏日的午后和傍晚长,然而安静而微妙的三个小时过后,天也终于黑到了某个纪灼不得不分心的临界点。
在画下一笔之前,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不受控地在霍月寻的身上停住。
静谧无声的寝室里浸着浓郁的黑暗,霍月寻以自然的姿态微微垂着头,纤长浓黑的睫羽遮住了微亮的瞳孔,衬得周身的气质无比微妙。
有那么一瞬,纪灼觉得他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温柔朝气,反而有些……莫名的沉静和悲伤。
纪灼看着看着就几乎出了神,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
“小纪画家。”
一声含笑的轻唤将纪灼从怔愣中唤醒,霍月寻的目光带着洞悉般的笑意:“…你也忍不住对我动手动脚吗?”
“……”
纪灼看向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感觉自己无论如何反驳都没说服力,干脆放弃了狡辩:
“你在这儿一直坐太久了,休息一会吧。”
说完,他也放下了手头的画笔,揉了一把莫名其妙热起来的耳朵尖,跟霍月寻说了声抱歉,便转去了卫生间搓手上的颜料。
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循环播放两人刚刚说的那些话时,他还听到手机突然响了几下,点亮一看,是葛子宏问他现在在不在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