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没有正面回答,语气透着关切。“上完药了吗?”
其实没有……温元柒闭上嘴,假装没听见。
谢临渊接着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那个位置实在太尴尬,温元柒只能透过卫生间的镜子才能看到,粗略地上了药。
“已经弄完了。”温元柒犹豫了几秒,接着说道,“不过瘀青上药也没有用吧。”
“如果你想好得更快一点,可以找人帮你揉开。”
这话太过狂野,温元柒被惊得差点被空气呛到。
“不,不用了,我没事,也不怎么疼。”温元柒说完后,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龇牙咧嘴地往床上爬,最后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了床上。
谢临渊看透了他的心思,最后一遍问道:“你真的还好吗?”
温元柒死要面子,逞强道,“没有问题,一点小伤而已,明早就痊愈了。”
谢临渊顾及着他的颜面,没有拆穿他,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就下线了。
夜色渐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去,谢临渊睡眠一向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惊醒,他躺在自己床上,耳边却响起了吃痛的闷哼声。
谢临渊倏尔睁开了眼,只过了一秒,眼里的困倦便消退,一片清明。
他环顾四周,在月色的笼罩下,只能看清家具的轮廓,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他弄清了声音的来源——
是温元柒。
谢临渊犹豫了几秒,还是上线了。
视野重新展开,谢临渊只能看到床上隆起的小包,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温元柒还维持着睡前的姿势,趴在床上,脸颊上的软肉被挤出了一个小包,漂亮的眉眼此时正紧紧皱着,染上了痛苦,鬓角的碎发也被汗水沾湿了。
他的身心太过疲惫,深深陷入梦境之中,无法醒来,但身体的疼痛让他备受折磨,无意识地哼唧着,眉头越皱越紧,像是被两只手左右拉扯,马上就要惊醒。
谢临渊虽然拥有实体,但没有经过温元柒的同意,他不能擅自帮他检查伤口,只能坐在床边,试探地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温元柒的肩膀。
温元柒在清醒时逞强,睡着却又脆弱得像个小孩子,隐隐感受到谢临渊散发的温暖和善意后,哼唧声越来越大,头也蹭了过来,紧紧贴着谢临渊的腿,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委屈地求安慰。
谢临渊动作一僵。
从小到大极端的生活环境,让他几乎没有柔软的情绪,也没跟人如此亲密过,他本能地感觉不适,想要躲开。
他最终没有动,握紧的手又张开,动作僵硬地帮温元柒拉了拉被子,不熟练地照顾他。
这没能减轻身体上的疼痛,但温元柒不再被梦魇困扰,睡得更沉了,而谢临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没有下线离开,而是陪了温元柒整整一夜。
温元柒第二天醒来时感觉自己的腰部以下火辣辣的,针刺一般地疼,又透着麻木,仿佛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系统不在身边,温元柒也没有半点顾忌,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几乎爬到了卫生间,又重新上了一遍药,还根据谢临渊的建议,咬牙将淤青揉开了。
温元柒从小就特别怕疼,过程中出了一身的汗,眼眶泛红,掉了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谢临渊重新上线时,就见温元柒白净的脸一片潮红,下巴挂着泪珠,一边揉眼睛一边啜泣着从卫生间出来,样子像是被人欺负了,好不可怜。
“你,你没事吧?”
温元柒因为身边没人,这才哭得不顾形象,如今听到声音,立刻神经紧绷,用手抹了把脸,装出困惑的表情,“我没事,你为什么这么问?”
“……”
谢临渊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只是说道:“你别动了,我抱你到床上去,省点力气。”
温元柒听到“抱”这个字,眼睛瞪得滚圆,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感觉两只手臂穿过他的身体两侧。
动作不像是“抱”,更像是“提”,他感觉有一道巨大的力,带着他向上,双脚离开了地面,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床边了。
谢临渊的力气很大,步伐也沉稳,没有让他感觉到半点颠簸,只是这个动作……
温元柒沉默了几秒,神情复杂地说道,“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谢临渊反问道:“你不喜欢这个姿势。那下次换个?”
温元柒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只是含糊地说道,“算了,这也挺好的,谢谢你了。”
温元柒趴在床上玩了一上午的手机,总算没有那么痛了,下午坐车回了家。
他小心翼翼地养了几天,疼痛变得忽略不计。
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兴致勃勃地跟谢临渊聊骑马,“周末我打算再去马场,你有时间吗,再指导一下我。”
“你还要去找那个教练?”谢临渊的语气又变得阴恻恻了。
“这不是有你吗,我才不找他呢。”温元柒讨好地笑了笑。
谢临渊沉默了几秒,转移话题:“不行你这个周末还没好全,下周再去。”
“我已经好了,昨天都看到伤口结痂了。”
“你上次没听我的,受的罪都忘了吗?”
温元柒回想那段只能趴在床上睡觉的日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终于偃旗息鼓了。
“说起来,我最疼的那天晚上竟然梦到妈妈了!我完全没有关于她的记忆,没被认回温家,看到她的照片之前,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温元柒感慨道:“那天我却梦到她十分温柔地拍着肩膀,安慰我,还让我枕在她腿上。”
谢临渊顿了顿,神情变得古怪,“你觉得那是你妈妈?”
温元柒点点头:“那么温柔,不是妈妈还能是谁?”
谢临渊年纪轻轻,被跨性别认成了妈,实在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冷哼了一声,真想看看温元柒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别纠结这个了,想想之后的竞标怎么办?”
温元柒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三秒钟后,他目光幽怨地瞪着眼前的空气,“你太过分了,我好不容易才转移注意力,想让自己松口气,你又把我拉回去了!”
升任副总后,他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竞标,有自动工作模式和谢临渊在,他基本上能处理所有问题。
但压力依旧存在,他每天跟着项目组起早贪黑,熬得眼神都直了。
真是干一行恨一行,他这辈子也没有办法认同“人活着就是为了工作”这个观点。
谢临渊想起温元柒那天哭着走出卫生间的样子,不知不觉缓和了语气,“我只是想问下进度,并不是逼你工作。”
“一切都在计划中,”温元柒算了下时间,“上一任项目组长十分尽责,基础打得很好,到月末就能完成。”
“这次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
“穹天.”温元柒耸肩:“他们之前元气大伤,后来还没缓过来,就又要同我们竞争,真的好执着啊!”
谢临渊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提醒道,“你需要带队去竞标现场,记得提前做好准备。”
温元柒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天你不在吗?”
“系统要更新,我会暂时下线。”谢临渊有公事要处理,选了个能让温元柒快速接受的说法。
温元柒听到这话,感觉天都塌了,但也不能强求,只能咬牙自己上。
时间很快到了竞标的那天。
温元柒有带着项目组成员去了现场,在候场区休息。
温元柒刚喝了口热茶,沙发还没坐热,安静的场地突然响起了喧嚣声,穹天·的人十分高调地走了过来。
项目组组长凑到温元柒耳边说道,“带头的人是穹天现任董事长的儿子,不学无术又贪图享乐,这次只是在竞标时挂名,又不负责任何事情。”
他介绍完后,又拍温元柒的马屁,“不像温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带着我们更上一个台阶!”
温元柒心虚地咳了两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想要低调,对方却不配合,几秒钟后,一个染着亮眼蓝发,戴着耳钉,一身嚣张气焰的男子停到他面前。
“你就是温元柒?!”
温元柒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桌子上的点心上移开,“你是?”
“我是张云秋。”富二代的一贯传统都是用鼻孔朝天。
“你好。”温元柒敷衍地打了声招呼后,怕被人抢先,手朝点心伸去。
张云秋却误会他态度冷淡,故意给自己下马威,立刻恼火了,狠狠地拍掉温元柒的手,“我跟你说话呢,你却不正眼看我,怎么一点也不尊重人!”
温元柒吃痛地倒吸了口冷气,他还没张嘴,这边的项目组成员先炸了,怒目瞪着对方。
“到底是谁不尊重人,你凭什么动手!”
两方的人马变得针锋相对,但温元柒是名正言顺的副总,张云秋只是挂名,再加上他那副游手好闲,只会帮倒忙的做派,让穹天的项目组成员十分不满,他们只是装装样子,并不是真的维护,张云秋气势很快被压了下去。
张云秋看着坐在沙发上却有众人维护的温元柒,而他却势单力薄,立刻心理不平衡了。
但他又说不过铭翼的人,悻悻地坐了下去,一手拿起了桌上的点心,狠狠地咬了一口。
温元柒:!!!竟敢从他嘴里抢东西,绝对不能忍!
温元柒狠狠地记了他一笔,但顾忌着场合和之后的正事,强忍着没有发作。
竞标开始了,温元柒完成了工作后,只等招标方公布结果,他坐得有些犯困,便去了趟卫生间。
等他走出卫生间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张云秋,他们的视线撞上,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温元柒想到自己没吃到的那块点心,瞬间上头,“看看什么,就你长了眼?”
“大男人还怕看呀,是能少块肉吗?”
“我不让你看,你能怎么地!”
“眼睛长在我脸上,我想看就看!”
两人势均力敌,展开了一场小学生般幼稚的斗嘴,温元柒心中憋火,再加上张云秋确实欠揍,他决定为了那块逝去的小点心,报仇!
那边,招标方开始公布结果,两方的带队却同时缺席,不过这并未有任何影响,严肃的声音在整个场馆里回荡。
竞标结果意味着大家努力多时的心血会不会打水漂,也意味着他们能否在职业生涯中更进一步,更意味着整个公司接下来两年的规划和目标,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无法呼吸,剧烈的心跳声一度遮住了话筒里的声音。
而另一边温元柒和张云秋发生口角,一时气不过动起了手,谁都没有节省力气,一拳一拳地往对方身上招呼,温元柒还扯住了张云秋骚包的蓝发。
两边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十分滑稽,时间也被拉得漫长,温元柒扬起的手倒映在张云秋的瞳孔中,张云秋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却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小撮蓝毛离开了自己的头皮,而温元柒笑得像个魔鬼。
与此同时,竞标终于尘埃落定,竞标方说出了中标的公司名:铭翼!
温元柒带领着项目组取得了成功,成员们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而穹天的员工却死气沉沉,眼里没有一丝光亮。
之后就是走流程了,穹天的员工心情懊恼,却被迫要等张云秋这个拖后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