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雪将火焰完全浇灭,妖王被魔尊重击而湮灭在山头,此时天空间略有晴光,众弟子见沈仙君将妖王击倒,瞬间气血翻涌,再不见颓靡之气。
“……到这般地步了,你都不肯求一求我…!”山顶之上一黑一白两人相对而立,白衣仙君脸颊处沾染着烟灰的凌乱颜色,他发丝略有些散乱,轻轻贴在苍白脸颊处,掠过那张冷淡薄唇,闻修决看着他半晌,又别开眼睛道:“算了。”
“总是我求你,总是求不到。”
求别人来求自己,这是什么性情的人才能做出这般事?
“闻修决。”
少年转身欲走,却忽听沈缘慢慢开了口,闻修决顿住脚步,握着剑的手紧紧捏起。
“谢谢你救他们。”
闻修决吐出一口郁气来:“我没想救这些人,也不稀罕你一声谢,前几日我们是什么模样,那么到现在还是那般模样就好了,我早已经仁至义尽了。”
“往后……往后再没有什么情谊。”
沈缘静默半晌,上前道:“闻修决,对不住。”
“……什么?”闻修决僵硬着转过身躯,只看见一张近过来的清冷面容,他唯恐是自己听岔了,又颤着声音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沈缘低低笑了一声,脸上却未见半分喜悦之色,他垂着眼眸站在这个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前愈发高大,再不能追寻少年模样的魔尊面前,说出了那句迟来已久的道歉:“我是想说……过往一切,是我心中执念万千难以割舍,那时师尊爱护你,我嫉妒愤恨难耐,便待你多有亏欠……方才生死之间,我想通了……苍生见我,我何必见苍生。”
“所以,对不住。”
沈缘轻声道:“过往种种,是我抱歉。”
闻修决心中升起一团火焰:“……你的意思是,你想通了所以才对不住我?!你想通了所以我的苦痛一笔勾销?!”
“如此轻巧,你怎么说得出口?!”
沈缘摇了摇头,他平抬起手中断剑:“你既觉轻巧,便杀了我还此一报,如何?我绝不反抗,但是金丹……”他叹了口气,道:“金丹已经没有了……我无法还你,如若你还需要,便用我身重铸修缘剑,这把剑是顶好的仙剑,各宗门见此剑皆能让你三分,当做我赔礼。”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闻修决眼眸沉沉,刹那间浓云翻涌,骤雪接连降下,少年魔尊赤红了双眼,他夺过沈缘手中那把断剑,上前半步用力捏住了青年肩膀:“我现在就来杀你,还我半生苦痛!”
“咔嚓——”
闻修决忽地愣住了,他捏着沈缘肩膀的那只手忽然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道骨头碎裂的声响如同一片阴云笼罩上来,叫他不能呼吸,穿过两世记忆,他仿佛看见自己狼狈跌倒在地面上,向着殿中那具早已经没了声息的尸身爬过去,他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爱人搂进怀里呵护,却只感觉到了手心间骨头尽碎的声音。
是这样的声音……
闻修决用力喘息着,连忙去摸面前青年细瘦手腕,他想着或许只是他肩膀处刚好受了伤,所以内里的骨头断了一些……只是受伤而已,只有这一处,他恰好捏到罢了……别的地方一定还好好的。
“我……”可是当他轻轻握住白衣仙君细腕时,却再也不敢用一分力气,闻修决睁大眼睛,眼前青年墨发染雪,长睫处覆三寸清霜,看着他此般动作却再无他言,一阵阵的恐慌如同藤蔓将闻修决的呼吸锁住。
再略回神思时,沈缘的身体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撑点,在他的面前迎着他的方向如同高楼坍塌,蓦然跌倒下去,青年发丝掠过他脖颈,闻修决喉间嘶哑:
“师兄……?”
沈缘轻声开口:“其实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你。”
那只手从他的指尖脱落,怔愣许久,闻修决双腿忽觉一阵无力,他连忙跪下去将白衣青年抱在怀里,低声唤道:“沈缘,沈缘!”
“你,你未曾还我……怎么能睡?!”
沈缘最后一口气散在闻修决怀中,二十余年情景如同一副画卷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他看见自己持归缘剑端坐在台上,看着底下的半大孩子不禁弯起唇角:“你便是师尊的关门弟子了,叫闻修决,是吗?我是你的师兄。”
最后长街空旷,大雨淋漓,他又说:“我早已不是你师兄了,我们——不死不休。”
仙君魂灵散去,从此世间爱恨尽消。
——我还你梅骨松枝铸剑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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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写到我最喜欢的地方了!剧情缩减了一些,只想看受狠狠发大疯,失而复得后把小缘放手心里呵护感谢在2024-07-19 04:41:10~2024-07-20 17:0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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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仙门大师兄他不想黑化(42)
顷刻之间, 灰秃秃的山峰已经被茫茫大雪彻底覆盖,鹅毛般的雪花似春日柳絮般飘扬下来,落在已经再无声息的青年鸦墨发丝上, 又融化为极小的一滴水珠,顺着他额间柔软发根滑过俊秀眉间, 最终落在他浅淡羽睫之上。
“师兄……?我……我其实……”
闻修决并未察觉到自己有多么手足无措,以往他总爱将沈缘紧紧搂着,握紧了他的手腕, 自手心中触摸他瘦弱却坚毅的锐利竹骨,他是恨不得能将沈缘完全融入自己的躯体中,好能无时无刻地看着他清俊秀丽模样,吻一吻他的眉心,拭去他眼角泪水。
可如今此般情景在眼前,爱了这么久的仙君跌倒在他的怀中, 闻修决跪伏在地伸手试探无数次, 却始终不敢用力地将他抬起来, 只能虚虚搂着他内里早已经腐朽破败的冰凉身躯, 用灵力灌入他被完全损坏的丹田, 做一番徒劳无力。
“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恨师兄, 我只是……”闻修决拖着膝盖将沈缘拢入他的胸口间,手心搁在他的下巴处轻轻托起, 好叫沈缘似乎能这么好好听着他讲话, 半晌后, 闻修决再次开口:“我只是太不甘心了, 总是我在求你……你却不能分给我一个眼神, 我也想……我想叫师兄能哄我两句, 只两句……我便什么也乐意了。”
“我就只想要这个, 可不可以?其他什么都不求了……你睁眼看看我,叫我知道你好好的……我往后,往后再不纠缠你……”少年声音微微停顿:“只远远地看一眼,我便知足了。”
怀里的人安静睡着,没有回答。
闻修决眼眸间沉了一沉,片刻后又强行叫自己弯着唇角笑起来,手臂间力气只稍稍紧了一些,怀中躯体便发出骨骼碎裂的可怖声音,闻修决悚然一惊,连忙将他松开,白衣仙君失了支撑,头一歪便重新跌在了地面上,覆盖着大雪的山野将青年一身白衣掩埋,仙君玉碎灵骨之上所覆那层苍白血肉似乎也要从这天地间散去。
少年伏着身躯,脊背无力地弯折下去,他看着跌倒在地面上无声无息的青年,嘴唇处忍不住不停呢喃着:“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
闻修决慢慢地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沈缘脖颈后方探入,又紧张地屏着呼吸将他捞起来,青年白玉脸颊贴在他的胸口,闻修决却只觉察到一阵阵冰霜冷意锋利如刀尖,狠狠刺进他的心脏中,少年浑身一抖,下意识低下头去看怀里睡着的白衣青年,雪渍沾在了他苍白的薄唇上,良久都未曾融化为水珠。
“……师兄?”
他呆呆愣愣仿佛失了神智,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沈缘那唇间经久不化的雪花发呆,天空中的乌云阴沉沉地压下来,遮蔽了半边天光,大雪冲刷了一切血色脏污,众弟子仍在收拾着战场,有死去的人被背走,或有受伤的弟子,便撑着身旁好友的手一同归去,这座山峰顷刻间白茫茫一片,所有人都知道,待来年春暖花开,这便又是一处好风景。
“他死了。”
一道声音如晴天霹雳般响彻在闻修决耳际,他眼眸轻微一动,麻木着转向身旁那个对他说话的人,嘶哑喉咙如早已经干涸许久的旱地,闻修决讷讷开口:“是吗?”
这小弟子正是沈缘当初受伤病重之时,着急要去藏书阁,路上所碰见的那名外门弟子,短短几月时间,不过半年,当初尚还青涩懦弱的小弟子也终于跟上了沈仙君的脚步,成为了除魔卫道中最为出色的一员,少年半大模样,站在闻修决的面前,声音平淡道:“沈师兄已仙逝。”
“按规矩,该要回万剑宗受礼安葬。”
闻修决垂着眼眸:“既然如此,那么你……你将他带回去,我就……”
小弟子蹲下身来,伸出手臂想接过他怀里的青年,岂料手指还未触碰到沈缘肩头,一只手“啪”地一声将他拍开,闻修决搂着青年身体止不住地发颤,他方才还好好的,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人死亡的结局,可下一刻却又如同疯魔了一般,似是护食鬣狗,叫嚣着让所有人都离他远一点。
“滚!滚开!”闻修决拾起地上断剑,声色俱厉:“不许碰他!”
小弟子脸色有些发白:“闻师兄这是何意?”
“你将他碰脏了!你没看到吗?!”闻修决颤着手指轻轻抹着青年白皙脸颊,将他额间发丝撩起来轻捏在手心里,对外人发了通不明不白的脾气,却未曾料想假如吓到了师兄该怎么办?
闻修决的心里升起一阵浓浓的悔意,他伏下身去,嘴唇附在青年依旧有些泛红的耳间处,将声音放得极其轻缓,如同最最柔和的梦呓:“对不起师兄……我没有要凶你的,是别人把你碰脏了,我说一说他……你不要害怕……”
小弟子终于无法忍受,他提高了声音,厉声吼道:“他死了!沈师兄已经死了!你为何要禁锢着他,叫他魂灵难以安息?!”
闻修决猛地抬起眼睛,凄厉声音仿佛从肺腑中强行挤出来:“你再敢说一句,本尊撕烂你的嘴!没规矩的东西!”
小弟子被吓得后撤半步,又见面前魔尊反复无常,刚狠狠地威胁过他一番,便又重新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搂着沈仙君说悄悄话,说话间也有些颠三倒四不知所云,他的心里忽然溢出了一个猜测——闻修决疯了。
他或许并非是接受不了沈缘死亡的事实,他只是不想去相信而已,闻修决如今像一条护主的疯狗,谁敢近身沈仙君便要对他呲牙,伸出锋利的爪子护在主人的身前,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半步。
“这样的人,你竟也许他排在我的前头?”闻修决撇了一眼那名尚有些胆怯的小弟子,咬着牙恶狠狠道:“我才是该排在你心头第一位的那个!”
“闻师兄!你好好地感受一下,他已经死了!”
小弟子忍不住上前去,将闻修决的手覆在了沈缘心脉之间,那处悄无声息,他的心脏没有再跳动,他的身躯愈加冰冷,闻修决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他发着呆半晌,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忽然就这么“砰”地一声,完全断掉了。
风雪交加,他的头顶覆满了白茫茫一片,孤山落霞尽散,闻修决看见了他手中那枝血梅,在他的眼前逐渐凋零。
……
……
沈缘的尸身被闻修决一路抱着送回到了万剑宗,即使千般万般小心谨慎,却依旧未能将青年身躯保护完全,闻修决颤着手臂将怀里的白衣仙君安稳搁在那张床榻之上,待到为他盖好了保暖的绒被,才回过头翻身“扑通”一声跪下。
“孟师叔,求您救他。”
孟长乐用灵力探遍了沈缘全身筋脉,却未曾察觉到一丝活人气息,她蹙起秀眉,没有理会跪在地上伏身的闻修决,只是似有些不可置信般喃喃道:“怎么会……?这不可能……”
明明都已经计算好了,或许沈缘会在此战中受一些轻伤,可为何如今连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她伸手点了一旁站立着的宋泊风,道:“泊风,去叫你师尊!还有你两位师叔,受伤闭关的全都喊出来!另外去藏宝阁取三阶台上那只木盒子来!”
“你就说,小缘要不好了,叫他们赶快过来不要再耽搁!”
雪已经慢慢地停了些许,孟长乐拿了颗守灵丹想要喂到沈缘的嘴里好叫他暂且能保住最后一口气息,却尝试许多次都无法叫已经僵冷了身躯的沈缘彻底含进去,正手足无措要狠狠心撬开青年嘴唇时,却见原本地面上跪伏着的少年魔尊迅速膝行爬过来,夺过那颗丹药咬在唇间,朝着白衣仙君轻合着的薄唇吻过去。
冰冷僵硬的温度紧紧贴着闻修决发抖的嘴唇,他呼吸有些急促,一直到手心里都泌出一层冷汗来,才成功用舌尖抵开沈缘玉齿,叫他将那颗丹药含了进去。
孟长乐大惊失色,用力将他扯回来:“混账!你想对你师兄做什么?!”
“砰!”
殿门猛地被撞开,厉城扬气势汹汹地快步走进来,他的身后紧紧跟着林鹤延和萧景炎两人,殿中数人未曾来得及说话,孟长乐刚一起身,便见厉城扬如同被激怒了的野狮子,抬手朝着闻修决便是一道重击:“狗东西!好歹他是为你求过情的,我留你一条性命,你居然敢觊觎你师兄!?”
“师叔恕罪。”
闻修决没有躲避,硬生生受了这一击,他抹去唇角血迹,似乎早已经不在意自身如何,如今他的心里只想着沈缘能够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只一眼,他就能忘却所有前尘往事,师兄要他如何便如何,就算是真要报那两次屈辱之仇,他死了也安心。
林鹤延刚一进门,未曾理会这场争吵,便首先瞧见了榻间沈缘苍白无色几近无声无息的面容,他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摸了摸青年脉搏,手指下的筋脉已经再无任何跳动痕迹,刹那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从他的脚底贯穿整个身躯。
“不可能……”林鹤延低声道:“我已算清楚了,凭小缘如今的实力,再加上那把修缘剑,就算是……就算是失误受伤,也不能如此严重……”
闻修决慢慢抬起头:“师尊……是我的错。”
少年双眸空洞无神,喉咙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压抑着流窜的焦急气息:“前些日子,我在山下,锦绣城中遇见了师兄……因长存误解,师兄与我有几番争执……”
林鹤延的声音沉下去:“你伤了他?”
闻修决讷讷开口:“是我的错……我一时气急,便锁了他的筋脉……”
“一时气急?”林鹤延长剑出鞘直指闻修决面门,他厉声斥道:“你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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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还没疯完,现在稍微正常点,一会儿又不正常了。
老婆们想加的梗我都看见了,都会尽量加进去嘟,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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