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钟, 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点声音:“……好,他们俩真好,越来越厉害了。”
“等他们下来, 一定要好好地给小诗一拳——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萩原研二难得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
“毕竟是未成年,”伊达航将咬着的牙签取了下来,“看来是需要警察叔叔来好好教训他一下了。”
“这确实需要好好臭骂一顿才行。”降谷零十分赞同三位同期的想法。
诸伏景光跟着点头:“不能再让他这么肆意妄为下去了。”
诸伏景光向来个性温和,但在看到刚刚的情况时也有些心脏骤停——上去的除了鹿见春名就是年仅7岁的江户川柯南,两个无关的市民上赶着往浑水里趟, 气的他只想把这俩一起好好说教一顿。
伊达航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伊达前辈, 和竞马场这边的工作人员沟通完毕了, 他们马上就会下达避难指示。”
“我知道了。”伊达航言简意赅。
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只剩下三分钟。
日本德比向来是备受瞩目的G1赛事,竞马场内来观看这场比赛的足有十万人之多, 这十万人想在三分钟内撤离显然不太可能, 也不够爆炸物处理班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去拆弹,所以只能指望在横梁上的那两个人了。
“准备好云梯和充气垫,”伊达航对身边的警员下达指令,“如果万一发生点什么……”
他语气显得犹疑, 没再说完。
在那种地方,会发生万一的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 拆弹失败,炸弹爆炸,江户川柯南和鹿见春名跟着这个世界第一大的电子屏幕一起玩完;第二种可能,他俩从离地百米高的地方掉下来,当场摔死。
“现在给柯南打电话,你们爆处组远程指示一下,教他们拆弹吧。”目暮警部重重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神情微妙。
他们两人都知道——鹿见春名是会做炸弹的,既然会做,当然也就会拆了。
不知道鹿见春名在那上面待了多久,搞不好现在炸弹都要拆完了。
降谷零垂下眼睛,注视着手表上缓缓转动的秒针。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除了炸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犯人才行。”他说,“既然犯人——上崎政彦特地在这块世界上最大的电子荧幕上装了炸弹,又选在了竞马场内观众最多、举行日本德比的这一天,那么他一定不会只通过网络转播来看。”
赤井秀一思考了一会儿:“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信箱里的信,兰小姐是每天都会拿走的;今天才看到那张明信片,所以大概是今天才放进去的。上崎政彦设置的时间是上午11点1分,这个时间太紧了。”
“恐怕犯人根本就不想让毛利侦探有充足的时间找出那个地点吧?”松田阵平说,“上崎政彦的目的,就是让毛利侦探丢脸,背上这‘十万人’的责任。”
“毕竟,他准备了这么盛大的场面,只通过网络转播来看的话就失去乐趣了。”赤井秀一微笑着说,“往年夏日的花火大会,一般人都是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去现场亲眼看看吧?只用那么小的一点屏幕去看的话,完全无法领略那样的美感。”
伊达航赞同:“那是他一手准备的,当然要在现场亲眼观看‘盛事’了。”
“如果犯人就在现场,那么在下达避难指示的时候,他就会露出马脚了。”诸伏景光看向竞马场内,围聚在栏杆边的观众。
这个周日是个十分合适的日子,日光灿烂热烈地落下来,将在草场上飞驰着的赛马的鬃毛染成璀璨的金色。竞马场的氛围空前热烈,所有观众都在看草场上奔跑的赛马。
他们更关心谁会是今年日本德比的胜者。
萩原研二斟酌着开口,“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不管怎么样,犯人都不会放过毛利侦探的吧?如果毛利侦探没能找出炸弹,那么犯人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让毛利侦探身败名裂,如果找到炸弹了……我也不认为只要拆掉就万事大吉了。”
“我明白了。”降谷零颔首,“你的意思是——身败名裂,或者死,这是上崎政彦给毛利侦探安排好的结局。”
“这么说的话,”毛利兰吃了一惊,“难道……”
她难以置信地伸手捂住了唇。
松田阵平脸色一变,倏然看向电子显示屏后连接着棚顶的横梁。
*
江户川柯南小心地拿着鹿见春名的剪刀发卡,剪断了炸弹内部那根红色的线。
“呼……”他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再将蓝色的线剪断,这个炸弹就被拆掉了。”
“时间还剩三分钟,应该够了吧?”鹿见春名问。
江户川柯南自信地点头:“够了,完全没有问题。”
“那现在,别的问题来了……”鹿见春名神色凝重,“我看到警察来了。”
“哦,我之前给目暮警部打了电话,兰也报警了,警察现在会来不是很正常?”江户川柯南随口答道。
“那我说的仔细一点,毛利小姐他们也来了。”鹿见春名说,“正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呢。”
“……诶?”江户川柯南手上的动作一僵。
原本蹲在横梁上的藏太接收到鹿见春名的指示,张开翅膀飞向警车所在的方向。
通过藏太逐渐靠近之后看见的视野,鹿见春名看的更清楚了。
他的四只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从萩原研二到诸伏景光,站在一起的三个警察两个公安齐齐露出了很难看的脸色。
……听话里的那个意思,好像他们下去之后是要遭殃。
“他们还是拿望远镜看的。”鹿见春名如实转播,“一个个的看起来都挺生气的样子。”
江户川柯南瞬间头皮发麻:“看来要挨骂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接着开始拆面前的那个炸弹。
鹿见春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凑到江户川柯南的身边,去看那个炸弹。他打量了一会儿炸弹内部错综复杂的构造,五颜六色的线环绕在一起。
他皱起了眉:“这个炸弹好像多了几根线……”
“对,我也发现了。”江户川柯南回答,“那大概是用来遥控的,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停止掉倒计时,如果犯人打算用遥控的话……至少也得是看到炸弹没有爆炸,才会决定手动遥控。”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那枚小小的剪刀勾住深蓝色的线,轻轻用力,蓝线便在他手中断成了两截。
炸弹上的液晶显示屏上,红色的倒计时在只剩下40秒的时候骤然停止。
与此同时,竞马场内的广播也响了起来。
“十分抱歉,各位观众,场馆内出现了一些设备障碍,可能会出现安全隐患,为了各位观众的人身安全着想,请诸位先行离开会场,工作人员会进行协助,请按照指示进行避难。”
同样的广播播报了三遍。
江户川柯南和鹿见春名一起往下看,场馆内的观众显然因为这则播报而感到了不满,瞬间爆发出了各种抱怨的语气词。
但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大多数观众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开始往出口走——日本德比的比赛刚刚结束,目黑纪念要到下午时才会开始,在这个空余的时间里,观众们本来也是会离场的。
“接下来是遥控……”江户川柯南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放在炸弹上。
鹿见春名取下了另一枚磨得锋锐的发卡,“我也来吧。”
“你也会拆弹吗?”江户川柯南一边动手一边问。
明明还没有到夏日的天气,但因为过于认真,汗水从他的额角凝聚着落了下来,滴落在钢铁横梁冰冷的表面。
“说实话,这是第一次。”鹿见春名诚恳地说。
他没撒谎,这确实是第一次拆弹。以往鹿见春名做炸弹都是为了炸别人,当然不会去拆;如果是他自己遇上炸弹,比起拆弹这种麻烦的事情,他宁愿被炸一次。
——赶时间的时候,他甚至还会提前把炸弹引爆。
反正又炸不死他。
江户川柯南的动作一僵,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鹿见春名:“什么?!”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了。
“既然是第一次,那你……”
他想让鹿见春名停手,万一剪错了线,他俩就得在这里一起被炸上天了。但还没来得及将阻止的话说出口,鹿见春名便轻松地划断了一根线。
江户川柯南看着那根线在鹿见春名的手下应声而断,想说出来的话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鹿见春名安慰他:“你别怕,虽然我是第一次拆弹,但我制造炸弹的经验还蛮丰富的,我都知道怎么做了,还能不会拆吗?”
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你最好是真的。”
“真的,比金子还真。”鹿见春名说,“我手上这个表就是炸弹,等下这个炸弹要是炸了,可以来个连环炸。”
江户川柯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把炸弹当手表戴手上?”他的表情一时间异常复杂。
鹿见春名:“下次送你一个。”
“谢谢,”江户川柯南的语气十分真诚,“我不要。”
“你怎么这么见外呢?”鹿见春名十分遗憾,“我都知道你是工藤新一了,这关系怎么也不一般吧,收个礼物也没什么。”
“这种礼物谁敢要啊!”江户川柯南嘴角一抽,“送炸弹那明明就是恐吓和威胁。”
虽然嘴上在闲聊,但两人手上拆弹的工作都没停下。
许久没有动静的炸弹突然发出了尖锐的滴滴声,液晶屏上原本还剩几十秒的倒数瞬间跳到了3。
“……糟了。”
江户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气。
*
竞马场内,日本德比的比赛刚刚开始时。
骑手们骑着赛马走进阀门之中。随着倒计时,关上的闸门瞬间打开,伴随着观众的欢呼声,所有赛马都从阀门内飞驰而出。
上崎政彦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只在帽檐下露出一双倒三角形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眼白极多,黑色的瞳仁细小,单眼睛就能看出不好惹的凶相。
他插在棒球服外套的口袋中的手动了动,指间握着一个方形的控制器,拇指按在红色的圆形按钮上。
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热烈地欢呼声,上崎政彦下意识地看向比赛进行中的马场。
在经过弯道最后的直道上,一匹马从最外侧开始加速,进行反超,硬是从倒数的位置开始一路反超,直接冲到了前三名的位置。
看着那匹赛马飞驰反超的身影,上崎政彦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当年的神鹰与这匹赛马如出一辙,都是擅长在最后一个直道上进行加速反超的马。
十年前的时候,他也是在这个东京竞马场观看的那场G2赛事每日王冠。
上崎政彦最喜欢的赛马毫无疑问是神鹰——他迷恋那种从最底层逆袭至最顶峰、反败为胜的滋味。
但在那场、那场他压下了一切的每日王冠中,神鹰输给了无声铃鹿。从比赛的一开始,无声铃鹿就领跑在最前方,哪怕是最后那个直道加速,神鹰也没能追上一往无前的无声铃鹿。
无声铃鹿第一个冲线的瞬间,上崎政彦清楚地记得场馆中爆发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在为无声铃鹿又一次的胜利而欢呼,只有上崎政彦在那一刻觉得世界变成了灰白。
整个东京竞马场之中,只有他失魂落魄,被欢呼的观众裹挟其中,那些笑声和欢呼声化作利刃刺入他的耳膜,上崎政彦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他将一切都压在这场比赛之中,所有也失去了一切。
上崎政彦是个赌徒,他不止赌马,其他赌博同样也沾。赌马的失败让他一无所有,在别的赌场之中还欠着一大笔钱。走投无路之下,他抢了钱,还失手杀了人——接着就被十年前还是搜查一课警官的毛利小五郎逮捕了。
这十年来,上崎政彦一直在策划。他想报复逮捕他的毛利小五郎,同样也憎恨让他输了比赛的无声铃鹿……和没能赢的、让他感到耻辱的神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