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怪异的是,在恢复意识的过程之中,鹿见春名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心脏的疼痛——尖锐而持缓,像是被人拿锤子不停地敲着脆弱的心脏,是一抽一抽的剧烈疼痛。
这种感觉和吃下银色子弹以及APTX-4869时无比相似,鹿见春名也确实在几个小时前吃下了最后一粒银色子弹的存货。
……但是没道理啊?他磕了那么多次这药,每次都是当场死当场活,从来没见过药效延迟的,难不成这药也网卡了?还是说过去那么长时间,药已经过期了?
心脏尖锐的疼痛感潮水般一阵一阵涌来,鹿见春名在心脏的疼痛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
鹿见春名睁开了眼睛。
——但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什么?这哪?他满脑子都被问号塞满,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身体四周。
有棱角、长方形、而且触摸到的是冰冷的金属质感。身体感到的寒冷也不是因为铁质而传来的冰凉感觉,是从缝隙往这个狭窄的盒子里涌入的冷气。
零下温度的冷气冻地鹿见春名有点发抖。
这到底是哪?这个大小和冷气……冷冻库吗?他百思不得其解,伸手在墙壁上稍微用力,身体往外滑动了一点,苍白的亮光透进来了一点。
明亮到显得有些惨白的灯光、铁灰色的柜子在光照下折射出钢铁特有的质感来,整个宽阔的房间内安安静静,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没有一丝生气。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生气,因为这里是米花医院的停尸房,所有抢救失败或者疾病死亡的患者都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
占据一整面墙的铁质长柜突然发出了响动,轻微地震颤起来。
接着,被放置在最顶部的铁柜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行推出,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紧紧地扣住了金属柜的一角。
有着银白色长发、容色昳丽的少年从金属柜里坐了起来。
他脸上的神情还带着空白的茫然,如同金河流淌的眼瞳中全是无措,像是初生的鹿。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少年都足够让人心生怜爱。
——前提是,这里不是停尸房,这少年也不是刚从用来停放尸体的柜子里爬出来的。
鹿见春名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没记错,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应该是在滨海仓储区的……难道是因为死在滨海仓储区,被当作尸体送进医院的停尸间了吗?
但这样也很奇怪,按照亚人的恢复能力,在爆炸之后,就算尸体被炸碎了,重新长出来需要一些时间,最多也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能够完成再生醒过来……不管是从滨海仓储区到哪个医院,都绝对不会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他的亚人体质也出BUG了?
鹿见春名陷入了沉思。
总之,不管发生了些什么,得先从这里离开才行。在作出决定之后,鹿见春名下意识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停尸房的天花板。
这里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不过想来也没有人会在停尸间里安装这种东西吧?难不成是防止诈尸吗?总不会有小偷来医院偷尸体。
确认没有摄像头之后鹿见春名放下心来,他单手勾住铁质的冷冻柜,直接从最顶端跳了下去。
本来被拉出的柜子突然又自动推了回去,就像有鬼魂在悄悄地行动。
停尸房外的走廊上亮着暗绿色的灯光,闪烁着红芒的监控摄像头在刺啦的刺耳响声之后彻底报废,只在表面留下了像是野兽利爪一般的痕迹。
“干得好,”鹿见春名微笑起来,“藏太。”
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高大的黑色怪物的头顶。
——那是属于他的IBM,只有亚人能够看见的黑色怪物。
由黑色物质组成的人型怪物绝对符合大部分人印象中的“恐怖”,有着如野兽般锋利的巨爪和收拢的蝠翼,像是从深渊地底爬进人间的恶魔。
藏太乖顺地垂下头,亲昵地蹭了蹭少年的手掌心。
停尸房旁边的房间里也没有人,但桌子上放着几件备用的白大褂和病号服,鹿见春名顺手拿走了一套,换下了自己身上那身完全不能走到街上去的衣服。
他神情镇定地走到电梯口,按下电梯来到1楼,又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医院——全程没有人拦下他盘问什么。
他站在医院街头的寒风中涩涩发抖,转头看了一眼医院门口招牌上的电子显示屏。
晚上八点过两分。
看完时间后鹿见春名便收回了视线。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又一次缓缓转过头去,抬头看向电子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在年份那一栏等着眼睛凝视了几秒。
这个年份不太对劲,个位数好像变少了的样子……医院的显示屏不大可能出错,如果排除这一点,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没搞错吧?”鹿见春名震惊,“现在是……三年前?”
他,又穿了。
第53章 酒厂的场合(1)
又穿越了。
这次的穿越, 基本上可以让鹿见春名确定一件事情。
毋庸置疑,他的穿越就是跟那种神秘的药物有关。不知道是药物中的什么成分触发了这种奇异的现象,导致他的时间线产生了错乱。
在死亡又复活的那个瞬间,鹿见春名感觉到了熟悉的拉扯感、以及一种身体被这个世界排斥着的扭曲感。现在也可以肯定, 每当他因为这个药物穿越时, 就会产生这种微妙的感觉。
现在他对这种药物越来越好奇了。鹿见春名想, 要接触到这种药物, 看来还是得在那个组织之中才能找到原因。
第一次是七年前, 第二次是三年前,距离他本身第一次所处的时间越来越近,如果之后那种药又偶然地发挥了作用, 他下一次穿越的时间还会再提前吗?
不过……穿了也就穿了吧。
鹿见春名对这样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穿越这事一回生二回熟,这都已经第三回了,他已经能十分淡定地接受了。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又身无分文了。
除了身上这套从医院里顺来的白大褂和病号服, 鹿见春名的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搞点钱来。
鹿见春名很快思考了很多快速搞钱的方法:比如去碰瓷一个抢劫的混混、或者找找看那种□□开一场黑吃黑、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手搓自制枪和炸弹卖出去但问题是目前没有原材料……这么一数下来, 来钱最快的方式还是去卖。
是卖身, 但不是那个卖身。
人体器官无疑是最好卖、且来钱快的东西,并且对鹿见春名来说是0成本。
就是把他全身的器官都摘了也可以, 反正打着麻药, 死一次就又长回来了,考虑到摘取的时间,如果真的这么干的话,鹿见春名一天甚至能把自己的器官卖个十七八回……但是那样估计能把摘器官的医生给吓死。
在亚人存在的那个世界当然可以这么操作, 但在这边就不行了。鹿见春名遗憾地想,在这里他顶多卖个肾, 最多再把肝也切一点。
不过这种摘器官的黑诊所一般藏的比较隐蔽,鹿见春名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去找找。
根据鹿见春名娴熟的经验,其实也不需要他特别费力地去找,他只需要随便找个公共厕所,然后进入女厕所,就能找到这种黑诊所。
很多女厕所的隔间上通常都会被人用笔写上卖卵子的广告,下面还会附带上一串联系方式。而大多数会接这种私下取卵子的活的黑诊所,一般都有熟悉的买方和卖方——也就是说,如果本人愿意,他们也不是不能顺带兼职一下器官生意的。
器官可比卵子赚钱的多。
在街上一般是找不到什么公共厕所的,那种地方通常只会附带在商场里,而商场的保洁都会打扫的很干净,不会容许人写上那种一看就是灰色交易的小广告。
所以鹿见春名脚步一转,拐进了离这里最近的公园。
晚上的公园人并不算很多,只有零星几个来遛狗的人。公园就开在湖边,他逛了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画着洗手间标志的蓝色指示牌。
刚走到公共厕所的门口,鹿见春名就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算脏乱差,但论卫生程度也只能算是一般,像这种场所,绝对会有他想找的东西。
当然,鹿见春名自己是不会进女厕所的,万一里面有女生的话他大概会被当做色狼,所以进女厕所的是藏太。
将巨大的蝠翅收拢的黑色幽灵看起来有点不太情愿,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标着女性的洗手间中。或许是晚上没什么人、公园的灯又坏了几个的原因,洗手间里没有任何人在。
藏太探头,目光在隔间门的背后扫视。他没找多久,在进入第三个隔间时,鹿见春名就通过藏太的视野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串小广告。
记下下面那串号码,鹿见春名回到街上,找了个公共电话亭——他当然没有手机,手机被炸没了。
毕竟爆炸的时候他人都被炸碎了,连带着复活的时间都比以往久一点,拼起来和重新长还是需要时间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有任何随身物品还存货。
按下号码盘上的数字,另一边在嘟嘟声响起的第三声后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有什么事吗?”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大叔,即使没看到人脸,鹿见春名也能从声音里听出一点败犬特有的疲惫感。
“是这样的,我看到了一些小广告,听说会有很多钱,所以……”鹿见春名可以将嗓音掐地尖细了一点,“……是真的吗?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
这帮人一般来说都很警惕,要是被听出来是个男的,多半会被怀疑是钓鱼执法。
好在鹿见春名即使变声,声音也不是那种格外低沉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未变声以前的清亮的少年音,伪装成女声并不算特别违和。
“确实能获得很多钱,但是我们也不是卖什么样的都要的,也会根据成色来决定价格。”对方娴熟地说,“这样吧,明天定个时间,我们约在哪个地方见面?”
“可是、可是我现在就很需要……可以麻烦你现在就见一面吗?我真的很着急,十分抱歉麻烦您了,但是,但是我……”鹿见春名面无表情地哽咽,“……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拜托您了。”
对面的男人有点迟疑和不耐烦:“这个……可是我现在有点……”
“那个,从小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同学都说我很好看,也有不少星探想签我去做偶像,所以我想在外貌这方面还是有些自信的,我听说外貌有优势的话价格也会高一点……”鹿见春名的语气骤然变得柔弱起来,“叔叔,拜托你了,我不想睡在桥洞下面……”
这无疑是种隐晦的暗示。
对面的中年色胚男捕捉到了关键词,在知道电话的这边是个美少女之后,他立刻就转变了态度:“看来你真的很需要帮助,这样的话,那我现在也不是不可以见一下你啦……”
他自称根保,约鹿见春名在一家酒吧见面。
酒吧离这边并不算很远,鹿见春名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时,刚好踩着约定时间的前几分钟。
根保先生显然十分谨慎,确认了坐在他指定位置上的确实是个长相很好看的人后才出现——直到走近,他才发现鹿见春名是男的。
远远看的话,鹿见春名低垂着浓密的睫毛,长长的银发柔顺地垂落在他肩上,完全就是个安静的美人。
根保先生走到鹿见春名的面前,才发现他的喉结。
“你……”根保先生诧异,“你是男的?”
鹿见春名抬起眼皮来,微笑着看向他。
虽然远看的时候不太被容易分辨出性别,但隔近了去看,无论是谁都不会将鹿见春名错认成女性——那种好看像是刀锋一样,尖锐而割地人生疼。
“没错,我是男人。”鹿见春名没再伪装那一把强行掐出来的少女嗓音。
“你有没有搞错?”根保先生显然十分气急败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是男的你卖什么?!”
这样的高声吸引了酒吧里其他人的注意力,根保先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将声音放低了,脸上仍然是格外恼火的神情。
男的哪有卵子卖给他?说好的美少女也变成了美少年——原本还抱着带美少女回家一晚的想法也瞬间破灭。
根保先生满脸都是被骗的表情,转身就想走。
……却没能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