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希望他们活下去,大概就是希望他们不要难过吧……连他这个半途才认识的人都能牵动他们的情绪,更何况是认识的时间更久、又亲密地度过整个警校时光的诸伏景光呢?
不要伤心,就这么圆满地、积极地、作为正义的警察,抬头挺胸地活下去。
——鹿见春名的想法就只有这么简单而已。
所以他选择了拉诸伏景光一把。
但鹿见春名显而易见不会对诸伏景光说实话,“对呀,我想帮你,怎么,你不相信吗?”
“怎么可能相信。”诸伏景光冷笑了一声,“你可是组织的代号成员,告死鸟——BOSS最看重的人,你会好心地帮我?”
他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笑来:“——别开玩笑了,我不会相信你这假惺惺的说辞的。”
“如果你非要我给出一个原因的话……”鹿见春名犹豫了一下,搜肠刮肚地寻找着理由,“你料理水平很不错,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这个原因你能接受吗?”
诸伏景光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开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绝对又是在开玩笑吧!只是做饭好吃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选择帮他的原因呢?哪怕鹿见春名说看上了他的脸想挟恩图报潜规则他,都比做饭好吃这种原因要靠谱。
要知道,身为代号成员,鹿见春名要是选择帮他,那本身也就是反叛的行为。如果这一点被琴酒、或者被其他人发现,毫无疑问,鹿见春名自己也会成为要被清理的目标。
……总不能是告死鸟这个家伙曾经也背叛过,所以一回生二回熟吧?
“我都说真话了你还不信啊。”鹿见春名有些头痛。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额角,再度伸手,揪着诸伏景光的衣领将他扯向自己——因为这个动作,诸伏景光被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鹿见春名身体两侧的桌面上。
位置交换,现在诸伏景光才变成了俯视着对方的那个人……但他却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感觉,只觉得鹿见春名抬起下巴凝视他的眼睛像是流淌的日光。
“公安先生,”鹿见春名一字一顿,“你除了我,别无选择。”
“应该不用我多向你解释吧?这张照片的来历你自己心里也有数,除了公安还能是哪里?我是巧合之下看到这张照片的,但这张照片实际上应该早就被弄到手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发送到琴酒的手机里去了。”
“你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接受还是不接受?我现在就要你给我答案。”
那双金瞳之中的冷光格外慑人。
诸伏景光沉默着和鹿见春名对视,然后艰难地开口:“你想怎么做?”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或者是更多的周旋的余地,以诸伏景光的警惕,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答应鹿见春名。
但鹿见春名说的对,他没有别的选择,而鹿见春名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诚意——他没有将这个秘密告发,甚至大胆在只有两个人的场合披露了这个秘密。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诸伏景光完全有可能将鹿见春名反杀,这样他就可以立刻开始逃亡……但鹿见春名在这种时候还丢掉了唯一的武器。
诸伏景光只惊疑不定地给了鹿见春名一点迫不得已之下的信任,一旦发现有诈,他立刻就会动手。
即便在此刻死去,他也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你早这么配合不就不好了嘛。”鹿见春名松手,放开诸伏景光的衣领,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消逝,他对诸伏景光展颜一笑。
但接着,鹿见春名就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几秒之后,传来了十分熟悉的声音——是琴酒。
“干什么?”琴酒的声音十分不耐烦。
在听到了熟悉声音的瞬间,诸伏景光心脏骤停。他来不及细想鹿见春名是打算做什么,神色一凝,猛地伸手抓过了溅在桌面上的碎玻璃片,暴起出手,抵在鹿见春名的脖颈上。
鹿见春名对诸伏景光的行为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任由诸伏景光威胁着这个致命的部位。
“事情是这样的。”鹿见春名说,“我不想和苏格兰搭档了。”
琴酒:“?”
正在抽烟的琴酒手抖了一下,滚落的烟灰掉在了他的手背上。但他却丝毫没感觉到灼烫的痛感,心中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碎玻璃片抵得很紧,鹿见春名说话的时候,脆弱的人类肌肤被玻璃锋利的边缘割开,划开一道细细的血线,刺目的红色立刻便渗了出来。
“我看你和伏特加好像相处的很和谐,所以我决定加入你们。”
鹿见春名语气相当轻快活泼,但他每往外吐出一个音节,琴酒的情绪就变差一分。
“怎么样,琴酒,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琴酒:“?”
第89章 酒厂的场合(37)
如果可以, 琴酒一定会用学到的所有最脏的脏话辱骂一遍鹿见春名;如果鹿见春名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琴酒敢肯定,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但最后,琴酒只是在长久地沉默之后, 十分含蓄地在手机里骂了一句:“你有病?”
他一点都不想和鹿见春名再次搭档。
和鹿见春名散伙之后, 他选择的鱼塚三郎——如今的代号成员伏特加, 虽然在整体素质上不算十分出色, 但胜在听话, 叫他干嘛就干嘛,也从来不像鹿见春名那样跟他呛声顶嘴、更不会使唤他。
和鹿见春名一对比,他看不顺眼的所有人都被自动美化了一个level。
所以琴酒对自己现在和伏特加搭档的非常满意——没有鹿见春名, 不管做什么任务都很轻松幸福。
就比如现在,琴酒刚刚处理掉一只老鼠,正站在海风席卷的港口边抽着雪茄,心情轻松而愉悦。
直到他接起了鹿见春名的电话。
现在琴酒满脑子想的都是:早知道就不接了,装作不在好了。
被他辱骂为“有病”的鹿见春名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琴酒的恶意, 他哼着歌回答:“我有没有病你还不清楚吗?”
“你突然发什么神经。”琴酒忍不住说, “苏格兰怎么你了?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在组织这个充满不法分子的犯罪集团里, 外围成员想成为骨干、素质出色的人想获得代号、代号成员想往上爬……使什么手段的都有,琴酒看的太多了, 所以完全不在乎苏格兰是用什么手段讨了告死鸟的欢心。
对他来说, 只要苏格兰能把告死鸟看住就行,别让他再来接手就好。
可是……苏格兰你在干什么啊苏格兰?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抓不住告死鸟的心吗?简直白瞎了那张脸!
琴酒十分恨铁不成钢。
鹿见春名没有立刻回答琴酒的问题。
他对应激状态下的诸伏景光抬手虚按了一下,做出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安抚姿势, 随后打开了扩音器。
“我是很喜欢苏格兰啊,苏格兰又听话又会做饭, 人长得还好看,我超喜欢的。”
琴酒皱眉,抖落雪茄的烟灰,白雾从唇缝之中缓缓弥漫开来。
“那你……”在发什么病?
“可是,”鹿见春名出声,打断了琴酒的问话,“如果苏格兰有问题呢?”
琴酒被打断的半句话戛然而止。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什么意思?你是说……苏格兰是内鬼?”
他冰冷的声音在电流处理之下被轻微地扭曲,夹杂着一点电音,在室内响彻。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琴酒的声线缓缓压低,脸上显露出了格外危险的表情。
在听到鹿见春名这么说之后,诸伏景光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愕然——明明前一分钟,鹿见春名还说要帮他一把,但后一分钟,却又将这件事告诉了琴酒。
这么做不是加快他暴露的速度吗?
告死鸟到底想干什么?
诸伏景光惊疑不定,但没有立刻就对鹿见春名做什么。
在看到他警服照片的时候,诸伏景光就知道自己绝对已经暴露——这个情报传到高层只是早晚的事,而告死鸟现在打电话告诉琴酒无疑只是加快了事情的进程。
更何况告死鸟是当着他的面打的这个电话。
如果告死鸟心口不一,打算为组织除掉他这个叛徒,根本不用这么做,是在太过大费周章——明明只需要背地里把情报告诉琴酒就好了,最厌恶老鼠的琴酒一定会亲自来处决他。
既然敢当着他的面告诉琴酒这件事,至少诸伏景光心里有数了。
听琴酒的语气,在告死鸟拨出这通电话之前,他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
那也能说明一件事,那张导致他暴露的照片大概还被那个圆源头的人握在手中,尚未上报。
但什么时候上报,就是不确定的事了。如果不知道组织对他是卧底这件事做出的针对行动,即使每天都提心吊胆地防备,也总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
……难道这就是告死鸟的用意吗?
诸伏景光沉思。
既然不知道对方会什么时候行动,那么就干脆自己将这件事捅出来,反而更能掌握好组织的动向。
思考之后得出了相对靠谱的结论,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手,没再拿那块碎玻璃片抵着鹿见春名的脖子。
鹿见春名完全就是不怕死也不怕威胁的态度,既然都能放任他威胁致命的地方了,那么至少跟他谈判时的态度是真心的。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的理解能力发挥正常我很欣慰。”鹿见春名微笑。
琴酒听地火大,很想现在就挂了鹿见春名的电话、然后将手机捏碎了丢进海里,这样就不会再听到那个讨厌的声音了——但在面对很可能是卧底的代号成员的事情上时,他竭尽全力地压制了腾升而起的怒火。
琴酒咬着牙:“说清楚。”
鹿见春名开口,“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发现苏格兰经常偷偷摸摸地行动,所以我跟踪了一下——发现和他接头的人是公安警察,我看见那个人进了警视厅的公安部。”
在说慌。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想。
他虽然已经成为了代号成员,但成为代号成员之后的资历还浅、同时也根基不稳,在不能确保自己在组织里的地位的情况下,诸伏景光十分谨慎,很少会主动联系自己的联络人。
至少和告死鸟成为搭档之后,诸伏景光一次都没和联络人联系过。
“公安的性质你应该比我清楚。”鹿见春名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只是普通的警察的话,也许还可以用时收买了黑警这样的话搪塞过去,但公安可不一般,和公安沾边只有一种可能性——他是卧底。”
“你觉得呢?琴酒。”
琴酒在思考。
公安并不是铁板一块,至少他知道警视厅的公安部就有人是组织安插的卧底……虽然琴酒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一个代号而已。
组织的存在时间长达半个世纪,而那位先生显然十分的未雨绸缪,在几十年前就开始计划着渗透这些国家机构。
被安插在公安中的卧底是从组织掌控的孤儿院之中精挑细选的孩子,洗脑培养之后又送入警校、在优异的表现之下被公安挑中,是他们非常宝贵的情报人员。
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至少苏格兰去收买一个公安的可能性非常小。
对待卧底,琴酒的行为向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毫无疑问,诸伏景光的这种行为已经触及了他的红线。
“苏格兰现在去哪里了?”琴酒问。
“我哪知道。”鹿见春名说,“我让他给我做完饭之后,他就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