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一把捏住季妄的下颌,迅速将药片扔了进去,强迫他吞咽。
季妄呛咳了几声努力想把喉咙里的药片卡出来,却没什么效果,脸都涨红了。
“行了,绳子解开吧。”黄毛对着旁边的人说道,“他现在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季妄还没想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气血翻涌着燥热的厉害,仿佛被人丢到了沙漠里。
“这药起效很快的,便宜你了。”
黄毛的脸在眼前不断晃动,怎么都看不清楚,声音忽远忽近,季妄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身体却软的厉害根本站不起来。
第13章 变故
季妄躺在宽大的床上口舌干燥的厉害,额头上满是汗水,他身上单薄的衬衫紧贴着皮肤,呼吸急促的像是一条快要干死的鱼。
眼前的虚影晃动着,嘴唇都被他咬破了,季妄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必须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时间耽误的越久只会对他越不利,季妄注意到桌子上的玻璃杯,强撑着身体爬了起来,猛地砸碎了杯子。
双腿一软体力不支地半跪地上,猩红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恨意如同翻涌的巨浪。
季妄颤抖着伸出手捡起地上的碎片,在手心猛地划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瞬间从皮肤下面涌了出来,刺眼夺目,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通过疼痛和放血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药的劲儿实在太强了,季妄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世界一片天旋地转,他甩了甩脑袋努力想要看清一点。
季妄凭着感觉摸到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就往脸上浇,抓起一旁的沐浴露混合着自来水兑在一起灌了下去,那味道并不好受,胃里一阵恶心,撑着洗头台吐个不停。
他不清楚黄毛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药,也不知道那药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但看现在的反应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催吐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季妄吐得人都有些虚弱了,但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他的意识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强撑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房间门口,还没靠近就听见了门板后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大老板什么时候过来啊?”
“估计还得要一会儿吧,这会儿正跟人吃饭呢?来根烟吗?”
“你还别说那小子长得是挺好看的,别说大老板喜欢了,连我看着也心痒。”
“找死啊你!这种话也敢说。”……
看来外面应该有人守着,他只好再次折返回去,刚刚从电梯上来的时候这里好像是七楼。
季妄站在窗边从上往下看,每一层都有一个单独的小阳台用来存放空调挂机的,寒风扑面而来,料峭的冷意冻的他清醒了几分。
他小心翼的顺着狭小的阳台往下攀爬,手上的伤口传来撕裂的剧痛,汗液混合着灰尘不断刺激着创面,甚至可以看到翻出来的血肉。
季妄的动作很小心,这个高度掉下去的话不死也得残废,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根本不会冒这个险。
“季妄!”
林晏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来就回看到这种骇人的场面,眼中透露出无法遏制的恐怖情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来的,目光紧紧盯着上面的人,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季妄一只手拽住三楼的露台边缘,大半个身子都掉在半空中,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为什么会是林晏书呢?
难道就因为对方救过自己两次,他就想当然的认为他会出现吗?
季妄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先不说林晏书根本不会知道他在这里,就算他知道又凭什么来救自己呢?不告而别的人是他季妄,不想跟对方扯上关系的也是他。
“季妄。”
林晏书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不是季妄现在这个样子,他真想把人抓过来揍一顿问他是不是疯了,这么高的楼他不做什么防护措施就敢往下爬,简直是不要命了。
俞叔看到这画面也吓得够呛,连忙安排身后跟着的保镖上去救人,季妄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他都不敢想象少爷会怎么样。
季妄这次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幻听,目光向下看去,视线里林晏书就在不远处仰头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少见的有了情绪波动,担心混杂着愤怒,倒是让他少了几分不可靠近的距离感。
看到林晏书的那一刻季妄心里的那根弦陡然松懈下来,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让他生出了一种得救了的错觉。
这么多年了他的人生一直在沼泽里挣扎,没想过明天会怎么样,也不敢去想。
十八岁以前他是为母亲活着的,那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赚钱给母亲治病。
季妄高三那年母亲查出了癌症,季盛阳那会儿仍旧天天在外面鬼混不回家,季妄没办法只能一个赌场一个赌场地挨着找,终于在一个小场子的牌桌上堵到了人。
虽然知道季盛阳是什么德行,可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他还是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抱有一丝希望的。
他天真的以为好歹看在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季盛阳总不至于不管母亲的死活吧,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季盛阳的自私和绝情。
眼看着季盛阳不管不顾,季妄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好瞒着母亲辍学,去外面打工赚钱,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母亲躺在家里等死,医院的每一次化疗对于他们那种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他那个时候几乎没日没夜地打工,一天休息不到三四个小时,只要能赚钱他什么都肯做。
有一次他在网上接了个活儿,帮对方盗一个账号,季妄本来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但对方开出来的报酬实在太丰厚了,母亲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下一次的化疗时间就在眼前,他根本没得选择。
季妄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导致他被警方发现了并且通知了学校,这件事情给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季妄到现在都记得母亲撑着病体赶到学校看自己的那个眼神,痛心、自责还有懊悔,觉得自己毁掉了儿子原本应该拥有的人生,还害得他差点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那天从学校回家的那条路上,季妄本以为母亲会说些什么的,可是从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好几次偷偷红了眼眶,带着他去巷子后面的菜市场买了他爱吃的菜坚持要给他做饭,看着母亲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他有些不忍。
“妈,我来做吧,您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季妄轻声哄道,母亲摇了摇头仍旧坚持,只是一边做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
季妄知道她担心什么,连忙揽住她的肩膀宽慰道:“学校不是说了吗?只是记过而已,不会影响高考的,您别想太多了,我答应您以后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了好不好?”
那天晚上母亲做了满满一桌的菜,摸着他的脸眼里满是心疼,哽咽着说道:“这段日子你一定很辛苦吧!你长这么大,妈妈都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那个时候的季妄还不知道母亲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害怕自己的存在会让儿子走上一条不归路,所以决绝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她唯一能为儿子做的。
季妄不知道这场死亡母亲计划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那种可怕的念头的,那时候他的压力太大了,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或许早在她一遍遍地说想回家,不想治了的时候就已经反复想过无数次了。
那是太普通的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敲响母亲的房门叫她起床吃饭,可是母亲却安静地躺在床上,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地上掉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季妄触摸着母亲没有温度的身体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他哭不出来,有种身体疲惫到了极致的无力感,心口上破了一个洞,鲜血从洞里流淌出来。
季妄手臂上突然卸了力气,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下去,林晏书猛然睁大了眼睛,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季妄!”
俞叔他们的人已经破门而入了,飞快地冲向阳台想要拉他上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林晏书眼睁睁看着人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砸落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变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季妄整个人脸部朝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林晏书目光呆滞地望着他,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他想要去确认季妄的情况,却怎么都没办法操纵轮椅,好像他自己也跟着季妄一起坠落了下去。
林晏书死死地盯着季妄躺着的地方,却没勇气过去确认他的情况,眼眶酸涩的厉害,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如果这一次季妄安然无恙的话,他一定要不惜一切地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救护车来的很快,林晏书看着季妄被抬上担架,医务人员迅速地实施抢救措施,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明明前几天还充满生气的脸,此刻像一只枯败的蝶,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机。
灰沉沉的天让人心情沮丧,仿佛被困在了那一片阴霾当中,怎么也挣扎不开,林晏书觉得自己好像也和那片灰暗融为了一体。
“俞叔。”林晏书嗓音哑的厉害,喉咙像是撕裂一样的疼痛,仰头看向身旁的俞叔,“他会没事吗?”
俞叔看着少爷无助的眼神仿佛被刺痛了以下,当初他在林家第一次见到少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他说‘我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对吗?’他想说些安慰少爷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沉默着叹了一口气,望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内心祈祷那孩子可以安然无恙。
第14章 除夕
“不要!”
林晏书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冒着冷汗,脑海里的画面格外清晰,季妄浑身是血地躺在他面前。
“少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俞叔一看见人醒过来立马关切的问道。
林晏书有些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头望向他的目光是满是痛楚,张了张口有些艰难地问道:“季妄他……”死了吗?
那张脸不断和沈淮序重合,让他有些恍惚分不清究竟死去的是谁,林晏书的意识还有些迷离,似乎还沉浸在梦境当中无法抽身。
俞叔一看少爷这样子也猜到了是什么情况,连忙宽慰地说道:“您这是又做梦了,您忘了,季妄他没事。”
林晏书还有些迟疑,直到看到对方肯定的眼神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梦里的场景实在太真实了,他无法接受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而且那个人还和沈淮序那么相似。
脑海昏沉沉的有些胀痛,身体也好像散架了一样,整个人都被沉重包裹着,林晏书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他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是在照山别墅的房间里,他已经回来了。
“您别光顾着别人,也多心疼心疼自己,别回头小季没事儿了,您又病倒了。”
俞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说道,那天一得知季妄失踪的消息,林晏书情急之下从晚晏上中途离开,又在医院里守了整整一晚上,一直到等到人醒过来才肯走。
早上刚一回来冯管家就让他去见老爷子,可林晏书去了爷爷却不肯露面,只是让他在院子里等着。
他心里清楚爷爷是因为自己昨晚一声不响离开在惩罚自己,北方这样的寒冬哪怕是身体健壮的人在室外待几个小时都有些扛不住,更何况山上的温度比市里还要冷的多。
不过等了几十分钟,林晏书身上便结了一层薄霜,衣服冻得又冷又硬,当初从那场意外当中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这些年的药也根本没断过,他的身体支撑不住,没过多久就晕倒了。
林爷子这才让俞叔带着人回去,叫来了常驻的家庭医生,诊断得知少爷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后,俞叔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我没事。”
林晏书嘴上说着没事,说话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到处都透着虚弱。
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俞叔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刚刚端进来的药递给他。
林晏书只是看了一眼碗里深褐色的液体,就仰头就喝了下去,明明小时候他最是怕苦了,一点苦味都尝不了,可是现在无论喝多苦的药他都能够面不改色。
“还说没事,您都晕倒了,唉,老爷子也太狠心了,怎么能真的让您在外面等那么久呢?”
俞叔虽然是林家的老人,可林晏书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早就将少爷看做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比谁都更心疼他。
这么多年林晏书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如何,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了,老爷子因为先生太太的事情迁怒于少爷,所以一直对他十分苛责。
他还记得少爷小时候刚被接回家来的那段时间,察觉到爷爷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之后,悄悄跑来问他。
‘俞叔,爷爷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那个时候的林晏书还不明白人们有的时候讨厌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他本身的存在就让人不喜,甚至不需要什么缘由。
林晏书掩唇咳嗽了两声,才抬起头看着俞叔,那双淡色的眸子里满是平和,没有一丝地怨气,语气平静地说道:“您别这么说,是我自己坏了林家的规矩,爷爷处罚我也是应该的。”
俞叔叹了一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外人都以为林晏书冷酷不近人情,其实他最是心软重情了,否则也不会因为沈淮序的事情自责到今日。
因为要一起团年的缘故,所以那些叔伯亲戚们都暂时留了下来,林晏书这几日病着倒是没怎么跟他们会面,他自己待在这处小楼也算清静。
这几日又下了一场大雪,林晏书坐在壁炉旁闲散地看着书,小桌上咕噜咕噜地煮着茶,碟子里还有热气腾腾的烤板栗,空气中都散发着板栗的甜香。
林晏书喝了一口热茶,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雪景,远处山上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的竹子都被压弯了腰,听家里的佣人说雪下的太大了,下山的路都被堵住了。
也不知道季妄怎么样了,自从那天在医院确认他没事以后林晏书就一直没去看过他,只是每日会向医院那边询问他的状况。
时间很快就到了除夕,家里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很是热闹,就连佣人们的工作服都换成了喜庆的新年的装扮,火红的一片瞧着人心里暖洋洋的,林晏书一大早就被鞭炮声给吵醒了,叔伯家的小孩们在院子里跑着玩儿,互相拿着雪球扔来扔去,楼下一片嬉笑之声,这样的场景只是看着也会让人开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