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妄起床的时候还早，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看到床上还睡得香甜的人，忍不住俯身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林晏书察觉到脸上的亲吻眼皮颤动了两下，但他实在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几点了。
季妄看着他这样软糯的样子勾了勾唇角，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床上的人闻言点了点头，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整个人都缩在里面继续睡了过去，季妄不舍地看了两眼之后才起身往外走，他还得先去公司一趟。
拉开卧室门正好碰上抬手准备敲门的林钰博，对方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人。
“你怎么€€€€”
林钰博话还没出口被对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给打断了，担心吵醒林晏书季妄将房门关上之后才再次看向他。
注意到林钰博身上背着的书包，季妄低声问道：“是要去学校吗？”
林钰博点了点头，目光却止不住地往他身后的方向看。
“我爸爸呢？”
“他还在睡着，今天我送你去吧。”
林晏书的生活一向都很规律，几乎不会有赖床的时候，所以林钰博不由得问道：“爸爸生病了吗？”
“没有，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季妄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你几点上课？”
“八点。”
“来得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家里的阿姨将准备好的早餐打包好递给他们，林钰博乖乖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吃着东西。
季妄本想找些话题跟他聊，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车子开了没多久就到学校了，林钰博礼貌地跟他道谢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人安全地走进了学校，季妄这才发动了车子去公司。
本来打算先把紧急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回去陪林晏书的，却被一个临时的跨国会议打乱了计划，只好给林晏书发了一条消息跟他说自己可能要晚一点再回去了。
夏星阑来林氏这边做一些工作交接，却没想到会见到季妄，他眼里是不加掩饰地惊诧。
季妄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夏星阑看他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他没想到这场收购背后的老板居然会是季妄。
办公室还是原来的那个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布置都还没来得及换，只是坐在这里的人却换了，曾经在A市有着辉煌历史的林氏集团终究还是翻篇了。
夏星阑莫名想起从前他们一起在这里工作的场景，不免有些唏嘘。
联想到林氏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跟这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夏星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人或许不清楚季妄和林晏书之前的牵扯，可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收购合同上有林晏书的亲笔签名，这就说明两个人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夏星阑欲言又止地看着季妄，当年的很多事情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林晏书的处境的，很多选择都是无可奈何。
“你别怪林总，他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把你送走的。”
“那个时候林总担心你不肯按照他替你铺好的路去走，还特意找了陈教授，恳请他一定要劝你出国。”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季妄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选择的出国居然会是林晏书一早就替他安排好的，“这怎么可能……”
夏星阑看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林总的安排，你怎么可能那么幸运地被著名经济学教授亲自教导呢？你应该知道那位教授已经很多年不带学生了。”
季妄还处在巨大的惊诧当中没有回过神，他当初也不是没有觉得奇怪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一直以为或许是陈教授的鼎力推荐所以自己才会那么幸运。
他不知道林晏书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的，按照他的性格这些话如果夏星阑不说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季妄。
这个人明明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却只字不提，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呢？
“你刚走的那两年，他几乎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你，坐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远远地看你一眼然后再回来。”
季妄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胸腔里传来细密的疼痛，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原来那年圣诞节他见到的林晏书并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出现过。
在他以为自己被抛弃的那些年里，林晏书却从未缺席过。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去看你的时候在你的公寓楼下，见到你抱着一个女孩子。”
夏星阑永远也忘不了林晏书当时悲伤又落寞的眼神，他们那天在寒风中待了很久，回来以后林晏书就大病了一场。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收购林氏的，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以前的事情记恨林总。”
季妄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错过了这么多，夏星阑离开以后他一刻也没耽误就往外走，他现在只想立刻赶回去见林晏书。
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夏星阑的话，过往的无数画面交替闪现，那些曾经被他忽视掉的蛛丝马迹好像一下子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夏星阑口中的那个女孩子正是席琳，那会儿他跟席琳也才刚认识不久，只是碰巧在她受人欺负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地远在异国他乡，总是过得格外艰难一些。
那个所谓的拥抱也仅仅是因为她当时遭遇重大打击濒临崩溃的时候，向他寻求的一点安慰罢了。
他爱上了林晏书那么耀眼又美好的人，又怎么还能看得到别人呢？
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漫长，雨雪天气道路湿滑，前面的车辆排起了长龙，红色的车尾灯在雾气里不断闪烁着，他有些焦躁地拍了下喇叭。
天空阴沉的厉害，道路两旁的绿化带散发着冬日的萧瑟，风一吹枯黄的叶子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季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回想着从前种种。
这八年里，他没有一刻忘记过林晏书，他始终想不明白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对自己那般决绝。
第73章 缠绵
暮色渐浓，地上湿漉漉的一片，车窗上凝了一层薄冰，季妄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别墅散发出的暖黄的光晕，在雨水中宛如一座灯塔。
细密的雨丝夹杂着雪花，打在玻璃窗上没有声音，二楼书房里的灯亮着，林晏书身上还穿着睡衣，握着手机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打着电话。
季妄抬头看着他的身影，眼眶红的厉害，酸涩感蔓延到鼻腔，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早该知道的，林晏书是那种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无声地替所有人安排一切，甚至不需要对方知道自己为他做过什么。
那么多次的长途飞行跋涉千里，只是想要确认季妄过得好不好，对林晏书而言哪怕他的往后余生的好都和自己再无关系也不要紧。
季妄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鼓胀的快要炸开了，分开的时候都没有哭，此刻重逢眼泪却控制不住。
他以为无疾而终的那场表白，原来林晏书早就给过答案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他习惯了伤痛和失去，哪怕再恶劣的环境也能够顽强地生存下去，可他好像还没有习惯被爱。
兜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季妄抹了一下眼角，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下意识地抬起头，果然看到林晏书正注视着自己的方向，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不上来？”林晏书温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这就上来了，刚处理点事情。”
季妄的声音有些沉闷，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进门以后特意先在一楼洗了把脸才上楼，进书房的时候林晏书刚好背对着他在整理东西。
季妄从身后将人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蹭着，低声在他耳边问道：“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林晏书听见季妄的声音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回答道：“我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下午了。”
他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人，食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眼尾，刚才在电话里他就听出来季妄声音不大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妄双手搭在林晏书的腰上，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深情地凝望着对方，好多话堵在喉咙里不知从何说起。
“嗯？”林晏书稍微偏了下头看着他。
“晏书。”季妄垂下眼眸，呼出一口浊气，右手上移动弄得林晏书有些痒，本能地想要躲却被他抵在桌边动弹不得，“如果我没有回国找你，你是不是这辈子也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心意。”
林晏书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事实上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放下了这段感情，做好了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的准备。
“我今天在公司见到夏助理了，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季妄叹息了一声，眼神怜惜又心疼地望着他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你不想知道当初你见到的那个女孩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林晏书瞳孔微睁，眼里有些讶异，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脑海里的记忆却清晰地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
他们两个人才刚刚解除了误会，又横亘了漫长的八年，他心里很清楚八年里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也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往。
那年冬天他跟爷爷因为理念不合发生了很激烈的争执，书房里宣纸散落一地，拐杖敲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晏书脸色苍白地咬着唇一声不吭。
他从未觉得那么累过，向来不喜欢喝酒的人那天却破天荒地喝了酒，把自己关在季妄的卧室里发疯一样地想念着，在酒精的趋势下他冲动地定了最近的航班，只想逃离当下的一切。
在季妄的公寓楼下等了很久，看到他抱着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林晏书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心口痛的喘不上气，他亲手将人从自己身边推开又有什么后悔的资格呢？
可他心里清楚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后悔过，失去的痛苦如同刀子一般剜在他的心上。
哪怕是过了这么久再提起这件事，林晏书也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推开了季妄的束缚生硬地转移话题。
季妄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问？害怕我真的跟她有过什么？”季妄直视着他的眼睛逼问道，一只手掐着林晏书的下颌，“林晏书，你对我的感情这么没信心吗？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林晏书的眼眸颤动了两下，还没等他开口眼前的人却突然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个无比轻柔的吻，叹息般地在他耳畔说道：“只喜欢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耳边只剩下了季妄的回音，答案明确且唯一。
林晏书有些呆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父母遇难的时候会因为自己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成为唯一留下来的幸存者而愧疚不已。
沈淮序出事的时候他一度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对方，于是在心里给自己定了罪判了刑，用自己的方式不声不响地赎罪。
因为失去的太多了，才会让他害怕拥有，他以为只要不靠近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却早就在不知不觉当中给了季妄跨过自己警戒线的权利，冷淡疏离的外表下是他细腻而又温柔的内心。
壁炉里的火焰烧的正旺，林晏书窝在季妄的怀里，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墙上的影子缠绵在一起。
“那个时候我有很多顾虑。”林晏书抬头看着他说道，“一方面是因为你年纪小，感情上的很多想法也不成熟，你对我的好感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我不想给你错误的引导，但也不想伤害你。”
“另一方面就是我那个时候觉得靠近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所以内心很抗拒和别人产生亲密关系。”
季妄看着自己的爱人，明明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骄子，却敏感的让人心疼，遇见林晏书是他生命里最幸运的事情，又怎么会不幸呢？
环在林晏书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他笑了笑在季妄的手上拍了两下。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晏书。”季妄心疼地叫着他的名字。
“放心吧，现在我已经不会那样想了。”林晏书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小季，我不问不是因为害怕面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林晏书趴在他身上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地碎发，才继续开口说道：“对我而言，你是自由的，你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选择，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束缚你什么。”
“哪怕这八年里你真的有过感情经历也没什么的，毕竟我以为我早就永远地失去你了。 ”
当初的难过和失落都已经被时间冲淡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都成长了，对于现在的林晏书而言，眼下的拥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会失去我的。”季妄吻了吻他的头发，“因为我永远属于你。”
林晏书觉得眼前的幸福有些不太真实，不敢相信季妄是真的回到他身边了，怕自己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