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懂这个,本是想着越快越好。”周远的声音轻了一些,“但是,孝期还不足一年,我想先定下来,等孝期过了再说。”
孙大娘摇头:“那要等到明年的四月了,时间太长了。”
时间太长就容易生变故,她不想陈庆的生活再出什么变故。
“婶子,礼不可废。”周远说,“我敬佩孟涛,他为国捐躯,若是连最后的礼数都不给他全的话,我心也难安。”
孙大娘抽噎了一下:“你也是好孩子。”
周远笑了笑:“日后,我也能叫您一声娘,他心里已经把您当成了亲娘,日后,您也是我的亲娘,孟涛就算是我的兄弟。”
“我算是哪门子的娘。”孙大娘眼里含着泪,嘴边却是笑着,“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这样吧,其实算起来,涛子的孝期早就该过了,他已经走了好些年了,守的话,就为他守到新年吧,我相信,他不会怪你们的。”
“婶子,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我能等的。”周远劝说道,“我不想你们被人说三道四。”
孙大娘只好点头:“那也行,准备的时间充分点也行。”
快到他们洛河村的时候,周远叫醒了陈庆,陈庆缓慢地睁开眼睛,因为刚醒,他的眼睛里还有些水光,看起人来雾蒙蒙的。
他跟周远对上视线,然后周远换了个姿势坐,陈庆的头离开了他的肩膀。
回到村里,就要保持距离了。
第31章
天气一天天地凉了起来, 陈庆给周远做的两件衣裳都做好了,一件入秋穿,一件冬日穿, 他拿给周远的时候周远就试了一下, 很合身,穿起来比之前又英俊了不少。
陈庆当时只大概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地里的活几乎都干完了, 陈庆跟孙大娘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房子外面的菜地里种上了些青菜, 为的是冬天里的那一抹绿色和一口清香。
陈庆在这段时间里也做了些针线活,绣了几条帕子, 但是样式还是没什么新奇的, 一条上绣着掩映桃花里的两只小雀,另一条上绣着湖心两只鸳鸯交颈。
还有一个只是绣着一从兰花的荷包, 荷包里装着一个护身符。
周远来家里更频繁了一些,但都是在傍晚,他白天好像忙得很, 只有晚上来挑水才会有时间来家里坐坐。
晚上他来的时候,孙大娘就会回房间,把堂屋留给他们两个说话。
陈庆最近倒是不再像以前一样, 跟周远说话就红脸, 被他一逗就说不出话。
“今天又上哪了?”陈庆给他倒了一碗水,看他牛饮。
“先前不是说要跟孟启他们一起出门,大概都准备好了, 就明天了。”周远放下碗,像是一碗水就已经扫空了他所有的疲惫。
陈庆的手僵在原地:“明天就要出门?孟启不是刚刚才成亲, 家里也舍得他出去吗?”
周远点了点头觉得好笑, 陈庆跟孟启不熟,这会儿倒是是学会借别人的名头了:“是县城的员外家, 要送些东西去京城,不出意外的话,过年能回来。”
“这么久……”陈庆喃喃道,“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呢。”
周远揉了揉他的头:“别担心,再危险能有战场上危险吗?”
陈庆有些手足无措,刚刚坐下又站起来,周远干脆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我早就决定要做这个了,所以之前才会想要把地赁出去。”
“可是,做这个一年到头都要在外面跑,外面很危险。”陈庆是第一次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很大,但是上面有很多的疤痕,跟自己的不一样,周远手上的疤很长一道,他看了一眼,就不难想象战场有多凶险。
周远拍了拍他的手:“别担心,战场上我都活着回来了,更何况只是往外走一趟。”
陈庆垂下头:“好吧。”
“所以咱家的牛就得指望你了。”周远笑着说,“等再冷了,就没有新鲜野草了,还得你费心。”
“嗯。”陈庆点头,“我知道了,不会让它瘦下来的。”
“没事就多跟我那个便宜弟弟玩,让他带你出去走走。”
陈庆还有些疑问:“你弟弟?”
周远笑起来:“李欣啊。”
陈庆这才想起周远认了李铁匠当义父,那李欣确实就是他的弟弟了。
没想到最后的发展竟然是这样,本来他以为要跟周远成亲的李欣成了周远的弟弟,而自己……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还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远不满意自己就在他面前,他还在神游天外。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陈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孟启出门都有自己的媳妇儿帮忙收拾行李呢,我还得自己收拾。”
陈庆立刻站起身来:“那你拿过来,我帮你收拾?”
周远只是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笑得陈庆背上起了一层颤栗。
“那,我跟你过去帮你收拾?”陈庆看了一眼孙大娘紧闭着的房门,又有些迟疑。
“走吧。”周远伸手牵他,陈庆还在不断回头。
孙大娘实在忍不住,靠着窗说:“早点回来。”
好在他们两家在村里偏僻一点的地方,要是这边的人家多了,他俩都早就让人看出端倪了。
这还是陈庆第一次走进周远家的院子里,周远一个人住,院子东西不多,不算杂乱。
堂屋里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堂屋的角落里堆着些木屑,还有一些木料,陈庆看向周远。
周远说:“那不是你上次说要我刻的簪子,试了几次,手还不够巧。”
陈庆站在周远卧房的门口,久违的害羞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们还没成亲,也还没定亲,他这会儿就进了周远的房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周远没注意他许多的心思,伸出手就把陈庆拉了进去。
这是周远最私人的空间,他就这么闯了进去。
周远的房间并没有陈庆想象的乱,床上的被子虽然没有叠起来,但也是铺在床上整整齐齐。
边上有一排柜子,但另外的三面都是空的,只勉强装满了一面,其余的衣裳都散乱着放着,但陈庆给他做的那两件衣裳整整齐齐地叠着。
陈庆顺手把他那些杂乱的衣裳都叠好,又想起他是要往京城走,听说京城的冬日比洛河村这边会冷很多,陈庆给他把厚衣裳都装进包袱。
他埋头收拾,周远就借着有些昏暗的烛光看他。
并不是自己不会收拾,他曾经在军中,收拾包袱对他来说得心应手,但这会儿在帮他收拾行李的陈庆,更多了很多温婉。
心有点痒。
一年的时间还是太长,这次出去两个月,他只是想让自己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些。
陈庆帮他收拾完包袱,但觉得这些衣裳似乎不能抵御京城的寒凉:“等到了京城天凉了,你再买厚衣裳吧,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他说完之后,周远并没有回答他。
陈庆转过头,只见周远只是一直看着他,陈庆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远把陈庆收拾好的包袱从陈庆的身边拿开,只是细细地看他的眉眼。
陈庆的吞了口口水:“你别看我了。”
周远嗯了一声,目光却依然在他的身上。
陈庆这才想起先前他去怀远寺求的平安符,从寺庙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他,如今周远要出远门,平安符,应该是能保平安的。
那个荷包陈庆一直都带在身上,这时要是不给他,就没什么机会能给他了。
陈庆从怀里掏出荷包,递到周远的手上:“这是上次去寺里,我求的平安符。”
周远看着自己手里的荷包,布料应该是之前给他做衣裳剩下的,虽然是暗沉的颜色,但上面那一丛兰花却十分素净,连同这暗沉的颜色都衬得柔软了许多。
他知道怀远寺的平安符,孟启说他娘子为了给他求一个跟人抢得发髻都乱了,陈庆这样见人都绕远走的,也会去跟人抢一个平安符吗?
他看着平安符,想着陈庆在人群中被推搡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越想就越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填满,他拉着陈庆到他身边,环住了他的腰。
他坐着,陈庆站着,但两个人都像是没什么差别,他拥着陈庆,还能闻到他衣裳上的皂角味道。
“都收拾好了,那我就回去了……”陈庆手足无措,想推开他,手落到他头上又松开。
周远腾出一只手,拉着陈庆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陈庆没再挪开,只是觉得手心下周远的头发有点硬,有点扎手。
抱了一会儿之后,陈庆说:“还有事吗?”
周远还是没说话。
屋子里很静,这会儿秋凉,山里的虫鸣也消失了,陈庆好像只能听见自己心砰砰跳的声音。
他没话找话:“我再给你做点干粮吧?”
周远这才松开环住他腰的手,伸手摸他的脸:“好。”
于是两人又来到灶房里,陈庆看着堆在旁边的粮,几乎没怎么动,他让周远生火,自己开始和面。
周远开口说:“剩下的我一会儿给你送回去,放两个月就该潮了。”
陈庆本想拒绝,但听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他一边揉面,一边想,这些面,好像也要不少钱。
周远看他乱转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要是想给我钱的话,你今晚就别回去了。”
陈庆揉面的手停了一下,然后脸通红:“我没想给钱。”
周远生火,陈庆就在灶台边给他烙饼,一边烙一边说:“要干一点,才能放得久。”
他从他的家乡流落到这里,路上也挨过饿受过冻,他多做点,周远在路上就不会被饿到。
“你的家乡在哪里?”周远一边烧火,一边问他。
“在夏西府,界石镇,林黄村。”家乡离陈庆好像已经很远很远了,远到陈庆还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出来。
“夏西。”周远想了想,“我的家乡在宜州,跟夏西隔得不远。”
陈庆点了点头:“我能听出来,你跟我说话有点像。”
“你怎么走了这么远到了这里。”他们闲聊,生起的火有着哔剥声。
陈庆的手上丝毫不闲着,动作间一张又一张的饼就烙了出来:“我去过宜州,也差点就留在那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