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茵想了想:“要是有条件的话,我先前看过用一双大雁来做聘礼的,只是这个时节大雁难找到,有这些基本的东西也行了。”
周远点头:“好,我去准备。”
张茵又问:“钱还够花吗?不够家里还有,先拿去应急。”
周远闻言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温柔似水。
他从出生开始,就是祖母在照顾他,虽然祖母也给他了很多关爱,但他还是想着,如果他有娘亲,他的娘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应该不是像张茵,就是像孙大娘吧,虽然他跟李家,是半路走成了一家子,但李家人是真心待他,李铁匠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他和张茵一样,一举一动也都是为他好,李欣虽然平日里总跟他呛声,但也真是把他当兄长。
周远说:“我有钱的,您不必为我忧心,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张茵又咳嗽了两声:“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晚上留在家里吃饭吧,欣欣他们也回来。”
周远点头:“好。”
张茵要动手做饭,周远和牛牛就在一边帮她打下手,倒也是其乐融融。
第二天一早,周远就赶着牛车去了镇上,先是去买了张茵说的上门提亲需要的那些东西,又去了一趟成衣店,给三位长辈都买了一身新衣裳,虽然他不太清楚尺寸,但大致还是了解的,他们也会针线活,也能自己改一改。
他现在并不缺钱,上次将军府给的银票他放了起来,那笔钱要用来应急,他现在用的都是他自己出去跑了这几趟赚的钱,还有先前剩下的,用来成亲应该还是差不多的。
回到家之后他也没去陈庆家报到,而是收拾了一下自己先前备好的弓箭,准备去找找大雁,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就认了。
周远在山里待了一夜,一根羽毛都没见着,不过在下山的时候看到了一窝兔子,周远想也没想,全带回去了。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牛牛已经等在院子里了:“大哥,娘叫我过来找你。”
周远给他拿了块点心:“你先等我会儿。”
他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拿起昨天买好的东西,跟着牛牛一起去了李家。
李家里李铁匠去了铺子里,张茵已经换好了衣裳,正站在院子里等他,看着他准备的东西,也都是用了心的,能看得出来周远对陈庆的重视。
他们先去了花媒婆的家里,说明了来意,虽然周远很早就说过他总有一天要请花媒婆帮忙说媒,但知道是陈庆的时候,花媒婆心里还是有些落差,在她看来,周远明明就能有更好的选择。
张茵笑着说:“那就麻烦了,你看,什么时候合适上门去呢?”
花媒婆当然还是笑着:“明天上午吧。”
张茵点了点头:“那好,麻烦了。”她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一串钱,递给花媒婆,这是他们给媒婆的礼数。
另外一边,孙大娘走到陈庆的屋子里,搬了个很大的箱子。
陈庆赶紧去接过来,发现这是一口红木的箱子,先前一直放在孙大娘的屋子里。
“这口红木箱子是你爹爹在我们成亲之后给做的。”孙大娘坐在床边,“你成亲的时候就把它带走。”
陈庆赶紧摇头:“这是爹爹给您的,我怎么能要这个。”
孙大娘说:“我那还有一个呢,出嫁得有一个自己的妆奁,娘没办法给你置办新的,你也别嫌弃这个。”孙大娘打开箱子,里面竟然也不是空的。
“这些都是我给你置办的嫁妆,咱们家虽然穷,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带,那腰杆也挺不直了。”
孙大娘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里面是一对雕了花的银镯子:“家里给不起你金的,所以勉强就一对银镯子。”
陈庆的眼睛开始泛酸。
箱子里还有一套全新的针线盒,一面铜镜,一把桃木梳,一把剪刀,一把扇子。
“龙凤被我请了你刘婶子他们帮忙做,估计也就这两日就能好了。”孙大娘摸了摸陈庆的头发,“我们阿庆,这一次也要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陈庆抱住孙大娘,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裳。
“哭什么,这是高兴的事情。”孙大娘拍了拍他的背,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的是朵并蒂莲花,“里面是给你的压箱底的钱,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回家来。”
陈庆突然生出了一种不想嫁的心思。
孙大娘擦了擦眼睛,又拍了拍陈庆的头:“你可别有别的心思,不然周远得把咱们这房子给掀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庆把这个红木箱子放在床边,手搭在上面,虽然箱子没有温度,但陈庆只觉得手心熨帖。
第二天一早,孙大娘就起来扫了院子,没一会儿李家一家,就跟着花婶子一起来了。
陈庆愣了一下,他以为只是周远一个人来,却没想到来的是李家的一家人,连李铁匠都来了,还有新上任的村长,来的人越多,就越显得周远的郑重。
让李家人和花媒婆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周远提着的那一窝兔子。
花媒婆干巴巴地笑:“兔子多子,挺好的寓意哈。”
站在院子里的陈庆面色通红。
提亲这天发生的事情陈庆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他全程在一边低着头坐着,听着孙大娘和花婶子和茵姨说话,偶尔抬起头来,能看见周远在看他。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陈庆又慢慢低下头。
在几番来回的友好交流之后,最终他们把婚期定在了四月十五。
周远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陈庆,陈庆朝他笑了笑。
这一天一过,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周远朝陈庆提亲了,那聘礼都摆满了陈庆家的院子,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从元宵之后,陈庆也一直在绣自己的喜服,不仅他的,还有周远的,他白天要干农活,晚上就点着灯绣,在最后要收尾的时候,还是请孙大娘帮他绣了最后的几针。
看着并排在床上两套喜服,陈庆才真的有了些要成亲的真实感。
三月二十七,陈庆出了孝期,跟孙大娘一起上了一趟山,去给孟涛上香。
这一次不是以孟涛的未亡人的身份,而是以孟家的义子,孟涛的弟弟的身份。
离他们的婚期,只剩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第44章 (加更)
四月, 整个洛河村都忙了起来。
其他的村民忙着割麦,割完麦忙着翻地,地翻好了之后要立刻种下玉米种子, 忙得不可开交。
周远干脆请了人来帮忙收他的和陈庆家的小麦, 他们就专心地准备成亲的事情。
周远是头一遭,陈庆虽然成过一次亲, 但到底太仓促, 也是什么都不懂,两个人像是整天都很忙, 但又不知道到底忙了些什么, 倒像是两只无头苍蝇在乱转。
最后两家的娘亲一人管一个,好歹是把人稳住。
有了张茵, 周远总算做事有了些条理,恢复了他原先的时候的理智的样子。
他的院子挺大,能够摆下席面, 他们成亲也不是要整个村子都请,所以这个大院子能完全坐得下。
桌椅板凳可以去借,办喜事村里人都很愿意把自家的借出来的。
做席面的师父孟启帮他联系了, 是孟启成亲的时候请的, 周远去吃过,做得还算不错。
采买的事他不放心交给别人,所以这些天他几乎都在往镇上跑。
白天李欣和戚书宁就来帮他布置家里, 戚书宁刚刚考完院试,张茵就让他不再整日看书, 让李欣带他在村里走走, 多认识些村里的人。
李欣虽然不会做女红,但他剪纸剪得特别好, 他跟戚书宁两个人,他在一边剪囍字,戚书宁就用孙大娘熬好的浆糊把喜字贴起来,戚书宁做事一本正经,甚至连牛棚上都贴了。
李家这边帮着周远井井有条地忙碌着,就显得陈庆更闲了一些。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节没有忙碌,他有些不习惯,先前听到第一声鸡鸣就醒了,迷糊着穿上衣裳之后才想起自己不用这么早起床,地里的活周远都请人干了。
他走到院子里,外面还很黑,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陈庆就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下。
这一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好像是他的梦,陈庆看着沉沉的夜色想到。
也许等天亮了,梦就醒了,还有好多麦等着他去割。
耳边有很多声音,有柴火哔啵,有鸡鸭群吠,有被饿了一夜的小猪像是迫不及待要翻出猪圈的声音。
随后一道脚步声慢慢走近,陈庆听清了他说的话:“怎么睡在这里?”
陈庆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周远走到他的旁边,蹲着在看他。
“估计是还不习惯不用早上起这么早去干活吧。”孙大娘说。
她早起就看见陈庆在躺椅上睡着了,想着没事也没叫他,只是早上风凉,给他搭了个毯子在身上。
陈庆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他的梦还没有醒吗?因为周远还在他的身侧。
周远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轻声说:“还困就回屋睡。”
感受到他手心那一层厚厚的茧,落在自己脸上有点粗糙,不疼,但是这种感觉也不能忽视。
陈庆看向他,原来这不是在做梦。
周远比陈庆忙得多,他今天来是跟孙大娘继续商量成亲的事情的。
陈庆这边已经没有亲戚了,本来中午是要在夫郎这边吃席,但孙大娘和陈庆除了村里认识的人也没什么亲戚,所以在他们这儿开席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所以就干脆不再另外开席了,直接就晚上在我那边算了,也不用再麻烦了。”
孙大娘点了点头:“也行。”
又说起出门的路线,两家毕竟离得太近,风俗是来时和去时的路不能走一样的,周远早就已经跟孟启找到了另外一条路。
“可以。”孙大娘说,“一会儿我去贴红纸。”
周远赶紧说:“不用,李欣跟书宁会去的。”孙大娘毕竟年纪大了。
他们在说话,陈庆在神游天外,今天是四月初八,离十五只有七天了。
他们的忙碌好像都跟陈庆无关,那两件嫁衣是早就绣好了的,陈庆的手艺好,一点瑕疵都没有,刘婶子他们来看过,都说比买的嫁衣还要好。
陈庆在这段时间其实没怎么出过门,先前孙大娘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对陈庆有些影响,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能不听这些,他还是选择不要听。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孙大娘,孙大娘倒是没说他,只是笑了笑,没说他。
等到四月十一,一切都准备得很完备了,他已经习惯了每晚上都来家里坐坐,说一说准备的进度,今天再上门,孙大娘却把他拦在了外面。
周远愣住,孙大娘便说:“成亲前三天就不能再见面了。”
于是周远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家,家里也已经是焕然一新,李欣跟戚书宁把这个小小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会儿桌椅板凳都堆在院子一侧,灶房里也堆得满满当当,就只等着四月十五。
房间里挂上了红纱帐,床上堆了大红色的喜被,周远看了一眼自己,剩下这几天都没在卧房里睡,在另一间屋子里将就。
四月十四的晚上,李欣也过来跟陈庆一起睡。
孙大娘也像先前的张茵一样,也神神秘秘地拿了个小册子过来,也没避着李欣,毕竟李欣已经是个成了亲的哥儿了,自然该懂的都懂了。
陈庆还是害羞,一边的李欣已经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了,边看边说:“婶子,你这个太不清晰了,还好我也带了来。”
李欣跳下床,从他的衣裳里摸到张茵曾经给他的,又跟陈庆一起看起来,陈庆还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