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把绳子往身上绑,但站在周远旁边的陈庆,看到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和他额头上的汗,他伸手抓住周远的手,感受到了他手心都是细汗。
“我去吧,我个子小,你们要抓住我也不费劲。”陈庆的手拉着周远手上的草绳。
“我可以的,我怎么能让你去。”周远有些勉强地笑,“别担心我。”
田遥在一边清嗓子:“要不让我去?”
两人立刻摇头,田掌柜好心,这样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他来做,他们两个人都年轻,没有让长辈涉险的道理。
陈庆已经在往自己的身上绑绳子了,他把绳子的另一端放进周远的手心:“把绳子这一端放在你手里我很放心。”
田遥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跟郁年也是这么腻歪的:“好了,不危险,咱们赶紧。”
周远没办法,又检查了一下陈庆身上的绳结,生怕绳结松动。
陈庆扒着崖壁上的石块,慢慢地向下,周远紧张极了,一点一点地松绳子,田遥也在一边帮他拉着绳子,周远如今已经全然忘记了田遥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陈庆不敢往下看,他一点一点地向下挪动,看着自己的面前的石缝,总算在再往下的时候看到了石缝里生长着的草药。
“我看到了。”陈庆大声喊,他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
上面的周远很着急:“你小心一点。”
陈庆小心翼翼地把草药摘下来,又放进自己的怀里,随后扯了扯绳子,周远就赶紧把他往上提。
等陈庆爬上崖壁,脚踏到地面上的时候他不受控制地腿软,被周远抱了个满怀。
“我摘到了。”陈庆的手都在抖,把怀里放着的草药拿了出来。
田遥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回程的时间像是快了很多,他们很快回到山下田遥的家里,稍微修整了一下之后就立刻骑马往镇上赶。
陈庆趴在周远的怀里,昏昏欲睡,只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在下坠。
周远在他浑身发颤的时候,亲了亲他的耳尖,低声说:“别怕,我接着你呢。”
陈庆才又抓着他的衣裳,重新陷入沉眠。
第55章
他们马不停蹄地把药给郁大夫送过去, 在医馆的时候恰好碰上张茵在针灸,经过这两日的针灸,她的身体好像格外地虚弱, 郁年又及时地调整了药方, 扎完针之后就让她在这里把药喝了才离开。
“郁大夫,我们找到了。”周远大步走进医馆里, 真巧碰见李欣扶着张茵出来, 在一边坐下。
张茵似乎是有些担心:“你们两个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好几天不回来。”
陈庆才凑过去跟她说话, 周远就进了里面去找郁年。
陈庆说:“我们去田掌柜那边的村子看了看, 又谈了一下想做生意的事情,这两天就住在村子里, 所以才没有回来。”
张茵狐疑,但又直觉陈庆不会骗人,她朝陈庆伸手, 陈庆低下头,就看见她从陈庆的头顶上摘下几片枯叶:“你们还上山了?”
陈庆点头:“是的,有些东西也是种在山上的, 田掌柜带我们去看来着。”
“娘, 您先歇着吧。”李欣怕陈庆招架不住,“一会儿喝了药咱们再回去审问他们。”
里面屋子里,郁年看了一眼周远手上的药, 朝他身后看了看,周远会意就说:“田掌柜在后面, 我们先回来的, 他让我跟您报一声平安。”
郁年点了点头:“那就好。”他把这几株药材仔细地看了看,“有了这药, 你们可以放心一些了。”
周远松了一口气:“多谢您。”
郁年摇头:“想必这几天你们也没怎么休息,好好歇着吧,不用太过担心了,你娘的病,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针灸加上吃药,会好的。”
有了郁年这句话,周远才是真的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心里的压力不比任何人小,李欣一家人都信任着他,只是听他说了一句,就举家跟着他来到了这里,若是治不好,就算李家人不怪他,他的心里也过不去。
现在总算能放下心来。
郁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去熬药去了,这个药不能交给药童熬,他得自己亲力亲为。
张茵喝完药之后,李欣和陈庆扶她回去,只是张茵挨到陈庆的时候,发现他的衣裳都有些濡湿,也好几天没换过。
“阿庆,这几天你们到底去哪了?”张茵又问。
陈庆有些无奈地看着周远,周远说:“是跟着田掌柜回了他的家里,在山上去寻了一味药。”
“什么药?找到了吗?找的时候有危险吗?”张茵有些着急,她不想就医,就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您看我们都好好地回来了,药也找到了,是您吉人自有天相。”周远说,“要是您心疼我们,就让李欣给我们做顿好吃的。”
李欣赶紧说:“我一会儿就回去做好吃的。”
回到他们的屋子里,李欣扶着张茵回卧房休息,陈庆去灶房里烧水,等李欣出来,他就挎着篮子:“我出去买菜。”
这些天,李欣已经把附近都混熟了,知道哪里能买到便宜又新鲜的菜。
陈庆点头:“我们洗个澡歇一会儿。”
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水缸里的水满满当当,灶房里的柴火也堆得整整齐齐。
等李欣出去,周远也才进屋灶房里,陈庆看了一眼灶膛里的火,起身,随后紧紧地抱住周远。
周远愣了一下,随后回抱住他:“还害怕吗?不怕了,我在。”
陈庆的眼睛红了,他抬起头看着周远:“自从有了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什么事情都是,只要周远在,就一定能有办法。”
周远笑了笑,点了点他的鼻头:“难道不是这样吗?”
“可是我才发现,你也有害怕的事情,你有时候也会累,但是你都不说。”
周远抱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我哪有什么害怕的事情。”
“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怕高。”陈庆说。
周远顿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地笑:“我那不是,想在你面前就是无所不能的样子嘛。”
“可我们是夫妻,你有事也可以跟我说的,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但是能说出来,是不是心里面也就不那么压得难受了?”
周远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
抱了一会儿之后,周远松开他,打了水往他们房间里去,这几天他们两个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地休息一下。
等李欣买完菜回来,屋子里已经很安静了,李欣想陈庆他们可是是睡了,就没有去吵他们,自己去了灶房里做饭。
他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跟张茵一起去医馆,起来的时候家里一切都料理好了,水缸打满了水,柴火也码得整整齐齐。
戚书宁每天比他们起得都早,因为他是借读,一时间书院里也没有房间给他住,所以他每天都回来住。
李欣看着堆得十分整齐的柴火,想的却是这些日子他都没给过戚书宁钱,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钱买的这些东西。
他手上洗着菜,心里想得很远。
房间里,陈庆还是趴在周远身上睡的,虽然是炎夏,但这屋子在阴面,倒是很凉爽,两个人贴在一起睡也不会太热,陈庆睡得不错。
只是突然来的坠落感让陈庆一惊,周远下意识地抱紧他,一双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陈庆这才醒过来,天已经黑了。
他爬起来,周远也醒了过来,两人穿好衣裳一起出了房间,院子里李欣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菜,戚书宁守在他的身边,跟他说学堂发生的事情。
见他们出来,李欣凑过来拉着陈庆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去了这么几天?”
周远没说其中凶险,就只说找药花了些时间,在山上待得久了些,又说了郁大夫的话,说张茵的病是能治好的,只需要再花些时间,好好调养。
听他说完,李欣就哭了出来,然后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大哥,多谢你。”
周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庆也拿袖子擦眼睛,知道能治好茵姨的病了之后,周远整个人也松快了很多,至少睡觉的时候不会再皱着眉头了。
张茵身体还是虚弱,李欣把做好的饭端进屋里,照顾她吃完之后他们剩下几个人才在院子里吃。
“我本来想买鸡回来炖鸡汤,郁大夫说娘不要吃得太补,寻常家常菜就行。”李欣分筷子,戚书宁就盛饭。
“好好听大夫的话,拿不定主意的就跑一趟去问问。”周远说。
“我知道的,接下来你们是什么打算?”李欣问。
“我打算回去一趟,带点东西回去卖,赚些钱。”周远说,“咱们不能坐吃山空,想来还得在这边多待些时间,回去报个信儿。”
说完他就看着戚书宁:“书宁,我们走了之后,家里你就得多顾着点儿,李欣再能干,他也只是个哥儿,有些事两个人商量着干。”
“我知道的,大哥。”
陈庆坐在周远的旁边,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又想起他在下午睡觉之前说的自己的那些担忧和疑虑,周远的脆弱,只有自己能看到。
不管是他还是李欣和戚书宁,或者是更远的李铁匠孙大娘,还是村里的孟启孟栓子,他们每一个人都习惯于依赖周远,可周远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就得带着他们一起向前走。
做生意这事,他们还得麻烦田掌柜,只是田记白天生意忙,他们只能晚上上门去拜访。
虽然田掌柜家里什么都不缺,但他们上门的时候还是带了很多东西,不仅是因为这桩生意的事,还因为田掌柜一家对他们的诸多照顾。
戚书宁每天回来会经过田记,说是田记每天打烊的时候约莫是亥时,在亥时中去的话田掌柜应该会闲下来。
于是在第三天,周远他们带上了很多礼品,上了田记的门。
田遥见他们这么正式,直接让店里的小二开了雅间门,又吩咐还没完全熄火的后厨炒了两个菜。
陈庆第一次坐雅间,有些手足无措,他从前连进酒楼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如今竟然还能坐雅间,他很紧张,手心里全都是汗。
“看你们今天这么正式的上门,是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吧?”田遥的手上端着几道菜和一壶酒,他没什么掌柜架子,店里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
“是。”周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好一会儿田遥都没说话。
陈庆有些紧张,手心里的汗就一直没干过。
打破屋里安静的是敲门声,郁年推门进来:“说什么呢?这么安静。”
田遥见到他就开始笑,随后才说:“他们想跟我做点生意。”
只这一句话郁年就已经猜出来了:“你怎么想?”
“当然可以。”田遥说,“今年土地出息好,先前村里还很紧张问我要怎么办。”
他们谈事情,坐着听得云里雾里,只是听到田掌柜竟然是云溪镇商会的会长,原来哥儿也能做男人做的事情。
周远有些疑问:“为什么没有大规模对外出售呢?”
田遥笑:“我们只有一个小镇,能种出来的东西是有限的,一边要供应京城,一边我们自销,所以我们其实更倾向于,谁带走了我们的东西,能自己种出来更好,但很遗憾,一直没有人这么做。”
周远有些惊讶:“可这些东西握在你们的手里,不是更好吗?”
“我始终想的是,我自己富起来,就想带着身边的人一起富,只要大家能过上好日子,那才是我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