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懂得变通的大夫都听说了并接受了这条医理,大约有三成人举手。
贺疏舟点头,“记下来,朕有赏。”
“而患天花的原因,正是因为体内有了一种比曲监正所观察到的小虫子还要小上不少,连如今的显微镜都看不到的小虫子,名为病毒。”
“人若是活下来身体打败了这种病毒,身体就会保留一些打败这些病毒的武器,等到再次发现之时,迅速截杀,所以一般患过天花之人之后就不会再患。”
底下的大夫和兽医面面相觑,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为了以后不受天花之疫,让所有人都患一遍,以后就不会再患吗?这一下子可得死三四成的人啊,这哪是活神仙啊,分明是活阎王。
看着旁边臣子和底下几百大夫兽医惊恐的眼神,贺疏舟也是无语了,这些人想到哪里去了。
“可诸位可知,患过牛痘之人,也不会再患天花。”
底下的大夫听到这个惊奇的理论,也不管上面还站着的是陛下了,连忙跟旁边的兽医交流起来,结果这些每日与牲畜打交道的兽医,有十人在小时候患过天花,但无一人在学医之后患过天花,而他们这些大夫,也有十三人在小时候患过天花,有十六人在学医之后也患过天花,虽然这些人验证陛下的医理还不准确,但的确有点谱。
贺疏舟大声咳了一声,这些人又安静下来,恢复到战战兢兢的模样。
“诸位现在知道朕说的医理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吧。”
有会说话的人连忙奉承道:“陛下神仙下凡,无所不知,在医理上我们这些大夫也远不能及。”
贺疏舟摆手道:“行了行了,为何患过牛痘之人就不会再患天花?那是因为造成牛痘的也是一种病毒,且与天花病毒是亲戚,而且人也可患牛痘病毒,只是因为牛痘对人的传染性不强,所以患牛痘者少,且患牛痘者虽有症状,但症状比天花轻得多,一般不会致死。”
“但牛痘治愈之后,身体也留下了一套对付牛痘的武器,恰好与对付天花的武器是同一套,所以这些武器也可对付天花。”
底下人有脑子活泛者连忙抢答:“陛下是说,让兖州和徐州的所有人都患一遍牛痘,就可阻止天花蔓延,且这两州的人以后也再也不会怕天花了。”
贺疏舟见抢答之人,“不错,吏部记下来,此人获一次在医学监进修的机会,进修结束之后通过考试可留在京城医学监。”
底下的人没想到陛下如此亲和,被此人打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给了他一次平步青云的机会,也是羡慕不已。
不过这牛痘是兽医之事,让人患上牛痘确实他们大夫之责,难怪陛下既召了大夫,又召了兽医,要让兖州所有人都患上牛痘,确实要大夫和兽医一同协作。
贺疏舟又将刚刚表现好的几人派往徐州,向徐州的大夫的科普牛痘与天花之事。
而统筹这些大夫和兽医,还有两州百姓,自然是交给了户部负责,吏部协助。
而此时的京城,京城的百姓们听说了京城爆发了天花,纷纷想要逃出京城,却被城门的守卫拦住,没想到如今陛下与高官们都不在京城,莫不是听说了天花逃出城去了,还将他们关在京城,难道是打算放弃他们所有京城的百姓?
有一些人这么想也这么说,却被大部分人骂住,陛下可是敢御驾亲征收复四州,怎么可能会放弃他们这些百姓。
“安宁王回来了,安宁王回来了。”
百姓们知道安宁王回到了京城,才放下心来,安宁王可是战神,守卫了多年的边关,再说了,百姓们也略有耳闻安宁王与陛下的关系,陛下既然舍得派安宁王回来,自然是不可能放弃他们京城的百姓了。
于是大多数百姓都乖乖听从陛下的圣旨,待在家里,等着禁军上门给他们送粮食,而接触过患者的人也乖乖地单独隔离,毕竟隔离之处就有医学监的名医,不比在家里安全吗?
可这几日的兖州和徐州可没有那么平静了,没想到这些被陛下召见过的兽医,一回到村里,就满村地找患了牛痘的牛,若是找到了一头,就要当场宰杀。
“牛绍辉,你可也是姓牛的,还是医牲畜的兽医,怎么被陛下召见了一回,就连自己姓啥都忘了,还有,私自杀耕牛可是犯法的,我这头牛虽然患了牛痘,但牛痘又不是致命的,为何要杀我的牛啊?”
牛绍辉:“就是牛痘不致命才要杀你的牛,这附近十个村只有你家这头牛患有牛痘,陛下说了得了牛痘之人就不会患天花了,我们兖州和徐州要在一月之内都接种一次牛痘,本来只要把牛痘的结痂磨成粉吹进人的鼻子里,就能患一次牛痘了,但患了牛痘的牛太少了,结痂不够用,只能将你的牛宰了,收集牛血,将一滴牛血滴进人的鼻子里,也可行。”
“放心吧,我已经禀报户部了,会赔偿你的牛的。”
牛的主人道:“谁信你的牛痘可防天花,简直是打胡乱说。”
牛绍辉:“是陛下说的。”又扫视了围观的全村人。
“陛下说的,你们不信吗?”
村里人想起陛下带来的亩产千斤的土豆,已经信了大半了。可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牛绍辉又接着说:“若是京城的天花传到这里来,我们又不像京城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也不知会死多少人,可你们谁听说过患牛痘而亡的吗?等一下我拿这头牛的结痂磨成粉第一个试验,若是几日后我没事,你们再试可好?”
村民们想若是牛绍辉愿意先替他们试一试,他们也不是不愿意,毕竟谁不怕天花啊。
异口同声道:“你先试。”
牛绍辉:“不过也最多给你们几日时间考虑,若是这头牛的牛痘好了,这头牛就没用了。”
之后牛绍辉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牛的结痂磨成粉吹进鼻子,果然两日后有了一些轻微的痘子,但也没有大碍,也没有像天花那样毁人容貌。
五日之后,牛绍辉所负责的十个村除了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和三岁以下的孩子,都往鼻子里滴了一滴患了牛痘的牛血,十日以后,大多数人都长了一些轻微的痘子,但无人为此而重病甚至死亡。
但毫无症状者,牛绍辉也不确定他们是否接种成功,又给他们补了一些牛的结痂粉。
一个月后,兖州和徐州的几乎所有人,都成功接种了牛痘,至于这牛痘是否能预防天花,这倒是要等时间来验证了。
与此同时,在陆兰锖的管理下,京城的天花也控制了下来,一共有一百多人死亡,两百多人还未治愈正在隔离中,而新增的患者除了有一半是原先患者的接触之人,还有一半是京城里的大夫,这死亡的一百多人中,大夫就占了三十六人。
但所幸除了隔离之处,已经七日没有发现在外的天花患者了。
而兖州和徐州试了一种新法子,可预防天花,据说颇具成效。
兖州送来了几头患了牛痘的病牛,接到陛下的信,曲庆命令底下人将牛宰了,陆兰锖又命令手下的禁军和他自己先试用了这用牛血滴鼻子得牛痘,确认无大害之后,才敢给所有的京城百姓接种牛痘。
这期间,未隔离的百姓中又发现两起天花,但不知是否是因为接种了牛痘的原因,并未蔓延。
半月之后,封闭了接近两个月的京城城门终于再次打开了,百姓们看着这久违的自由,还有以后不必再笼罩在天花的阴影之下,纷纷喜极而泣。
与此同时,在兖州和徐州验证了牛痘病毒确实症状轻微,又在京城验证了换了牛痘病毒之后确实不会再患天花,大巍的所有州府都开始推行种牛痘来预防天花之事。
这意味着,大巍甚至几年后于这个世界,以后都再也不怕天花这个每年都会带走无数人性命的大疫了。
回到了京城的贺疏舟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为了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贺疏舟往各州府下了新政令。
以后凡是有大夫发现疑似瘟疫,立刻将患者及其接触者隔离医治,且迅速上报县里。
若是发现十人及以上者可能患上同一种传染病,立刻将患者及其接触者隔离医治,且迅速上报县里,县里迅速上报州府。
若是发现三十人以上者患上同一种传染病,不仅立刻将患者及其接触者隔离医治,且立刻封城封村,且迅速上报县里,县里不用通过州府,直接上报京城。
而三十六位患上天花而亡的大夫医者,贺疏舟也将他们与战死边关的英雄一样,葬在京郊的烈士墓,而官府也会抚养他们的子女直到成年,赡养他们的父母。
这些大夫,最终是在京城几万百姓的目送下,葬在了京城的烈士墓,禁军们为这些英雄抬棺。
等这场天花大疫过去,已经到了七月底。
农学监监正谭乐生因为没有搞懂陛下给他讲的什么遗传,染色体,杂交之类的东西,被迫留在京城不能随驾,又因为京城爆发了天花,只能被迫留在家里,这两个月不得不苦心钻研陛下给他的几本书。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将这几本书完全钻研透了,而且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81章
谭乐生吃透了这几本书, 就知道陛下让让他做这个农学监三品监正不是为了让农学监跟户部抢活儿干,而是为了让他们农学监将水稻大豆等培育为能跟土豆一样十分丰产的种子,土豆只能放几个月,其实不太适合作为主食, 而若是水稻能够亩产千斤, 那么大巍才可能做到真正的人人可吃饱。
而能让水稻和大豆亩产千斤的关键,第一就是要种子好, 而杂交就是获得良种的方式。
贺疏舟十分惊喜谭乐生不过几月就将他交给谭乐生的书吃透了, 还是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 可见谭乐生的勤奋和好学,而与谭乐生交谈一番之后。
贺疏舟又将天光观除了房奇略之外的所有道士都召见进宫, 就连本在钢铁厂担任技术指导的也不例外。
贺疏舟怕穿越久了遗忘,把所学的数学和物化生知识都默写了一遍备用,这些道士进宫, 贺疏舟将他所默写的化学知识给这些道士各发了一份,然后让他们回去看上三天,之后对他们进行了一次测验, 将没有天赋者又打发回钢铁厂做技术指导, 将有一点天赋者安排到水泥厂,让他们自由发挥,可以研究如何造出更好的水泥,也可研究水泥厂的废料如何利用。
而将最有天赋的几人安排到了农学监, 给了他们一个从八品农学博士的官位。
随后贺疏舟就下了一道圣旨, 准备在交邕府建立一所新的学院, 招收的是交邕贫家但聪慧刻苦好学的学生, 无论男女,命名为农学监交邕太学院, 招收的学生主要学习和研究农事,还学习和研究牲畜养殖和繁育治病,全国招募擅长农事且识字者和善养牲畜且识字者作为老师,奉为从八品农学博士。
谭乐生作为农学监监正,如今兼任交邕太学院的院长,他根据自己的想法和陛下的建议,将交邕太学院暂分为三个大系,一个系主要研究如何培育良种,一个系主要研究如何养殖和繁育治疗牲畜,而另一个系则是研究研发肥料和饲料的。
虽然太学院所用的场所是交邕府现成的,挂上一个牌子就了事了,而招募先生和学生也只用了一个月,但谭乐生知道,这只是开始,他今后十年甚至二十年,他们都要待在交邕太学院,直到太学院为大巍研究出了足够的农学知识,培育了足够的农学人才,也为大巍研发出了能媲美土豆那般的良种,他才能离开。不过他作为种田多年的人,最耐得住寂寞。
只有那时农学监才可能变成农部,与六部并立,而那时,他这个没有参加过科举的农学监监正,也很有可能一跃成为正二品的一部尚书,成为内阁成员。
而目前的重中之重,便是要将水稻和大豆的亩产提高上去,而提高的秘诀就在陛下给他的那几本书里,也在陛下给那些前天光观道士现农学博士的几本书里,既要有良种,也要有好肥料,更要有可杀虫杀草的农药,这三管齐下,才可能获得亩产千斤的水稻和亩产五百斤的大豆。
而贺疏舟和谭乐生之所以一致决定将第一所农学太学院定于交邕,是因为若是几年后交邕水库修建成功,交邕无冬,可一年种植三季水稻,两季大豆,可以大幅缩短这些作物的培养时间,节约培育新种的时间。
而交邕因为靠近边关,周边有众多小国且其他族群者多,大巍每三年科举大约录两百进士,但交邕每年考上进士者多则两三人,少则无人。
倒不是因为交邕人比其他州的人差,实则其文化与中原文化差别过大,接受纯正中原教育者少。太祖皇帝曾打算将交邕、益州、幽州和凉州等州府另出一套科考题,但因为天下读书人反对,不了了之。
而如今在交邕设立农学监太学院,招收交邕聪慧少男少女,也是另辟蹊径,给交邕的读书人另一种可能为官。
正当交邕的农学监太学院开办之时,大巍的第一支远航船队也准备好了。
虽然贺疏舟说了要修建钢铁巨轮,但一口吃不成胖子,这支有着三十艘大船的船队,所用之船还是木质船,但结合海国的造船技术,和钢铁厂所生产的钢铁,这些船已经足够稳固可直面深海的风雨而毫发无伤了。
又因为有了发豆芽的技术和绿茶,长久航行于海上也不怕患上败血症了,这些船上都配备了不少的玻璃蒸馏设备,若是有燃料之时,可用燃料蒸馏海水得到淡水,若是没有燃料,也可由太阳蒸馏得到少量淡水,也足够饮用了。
大巍的当今圣上和文武百官正为这支船队送行。
而这支船队的首领是前海军副将军龚明,龚明武力值和忠诚度都不错,但谋略值偏低,贺疏舟想了想又将前年科考那位世家子韩休也扔到了船队之中,担任副首领,这韩休为人高傲且花哨,但文学值跟谋略值都很高,贺疏舟想要磨练磨炼他再重用,还有什么不能洗澡不能吃新鲜菜的远航船队更磨炼人的呢?
想必经这么一遭,就算是再傲的性子,再讲究的人也给磨平了。
龚明还是第一次见当今圣上,圣上是神仙下凡,见之果然如谪仙一般。
贺疏舟将一本他所画的图本交给了龚明,叮嘱他这一趟主要不是为了展示大巍的能力,令万国来朝的,而是为了替他寻良种。
告别陛下和文武百官之后,龚明翻了翻陛下所给的图册,这次远航所前往的是西方诸国,陛下交代了龚明要寻一些良种回去,图册的第一页就是一种叫做棉花的作物,据说可代替粗麻,所织布料柔软温暖,作为被芯更是十分温暖,若是有了此物,天下人不会再受严寒之苦了。
而之后便是一些叫茄子,绿豆,胡萝卜,芝麻,苜蓿之类的作物,陛下还特别指定了要带回一些叫香菜,胡椒之类的调料。
龚明见这个二甲进士又出身世家的韩休,还是十分恭敬。
但这位世家子此时心里就没有那么好受了,他出身世家,就算是没有功名,也是每日逍遥自在,吃穿不愁,出行有仆从车马。
谁知考了一次科举,凭他的才学,一甲绰绰有余,却没想到殿试之内,惹陛下不喜,成了二甲。
这也就算了,陛下给一百多进士都安排了好去处,一甲的状元探花榜眼现在都受了重视,担了重任,而别的进士也有适合他们的职位,唯有他,刚开始选官只给他一个闲职,不就是怀才不遇吗?
所幸他有家世家底,每日逍遥自在也是能过,虽然不能实现抱负,但一辈子做一个富家子,在叔叔的荫庇下也能快活一生。
谁承想的,陛下倒是突然想起他了,但不是好事,没有进六部也就罢了,也没有去做地方官,而是安排到了这个都是臭烘烘的大男人的远航船队做什么副首领,仆从也不能带,丫鬟也不能带,金银财宝也用不上,连锦衣绸缎都要自己洗。
早知今日,他还不如不科举呢?
龚明看着这位副首领:“韩大人,以往派人出使邻国,都是要展现我大巍国力,主要就是要他们的国王臣服大巍,可陛下却说,这次远航主要是为了搜寻奇植异畜,那是否就不需要……”
龚明还没说完就被韩休打断了:“陛下只说了主要是为了搜寻奇植异畜,可没说不展示大巍国力,不让万国臣服啊?”
龚明:“原来如此,还是你们这些考过功名的人脑子好使,是为兄狭隘了。”
韩休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是要低调,只是为了要奇植异畜才远航,但陛下将毫不情愿的他安排到这个远航船队来担任副首领,就要承担让他担任不合适之责的后果,不是想要低调吗?他韩休何时低调过,就要高调,就要造作,最好把外面闹他个天翻地覆。
二十日后,船队行至一西南小岛国,此他们的船队是从徐州出发,绕行至西南,所以真正离开大巍海域还不过五日,这小国与大巍相隔不远,素有联系,而随船的翻译也有会此国之语者。
龚明本想路过此小国,再以大船展示一下大巍实力也就罢了。
谁知路过小国之时,却被小国以投石攻击,而他们亮出大巍的旗帜,这个小国还不以为然,反而派会大巍语者朝船队大声挑衅道,大巍北方的聊国才是真正的雄狮,而巍国不过是一只老了掉了牙齿的老虎罢了,还敢派船到他们康葡国周边来,简直是不知所谓。
这康葡国真是一个小小的岛国,国土也不过一个县那么大,国人也不过几万人,但因为地处偏远,又不产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几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没哪个国家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