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显然也看到了在树下歇着的江云霄,他加快脚步飞奔过来,一边还喊江云霄的名字:“江云霄!”
跑过来的时候,秦槐不小心绊到了路上的石子,眼见着要狠狠的摔一跤,本来坐在树下慢吞吞吃饼子的江云霄把手里的饼子都扔在一遍,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在前者倒下去之前,稳稳的扶住了他。
秦槐就势倒在了江云霄身上,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激烈的跑动染上红晕,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看到你不见了,就一直走一直走,还好,看到了你在树下等我。太好了,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抛下我的。”
江云霄本来想说自己并不是特意停下来等他的,但是看着秦槐的眼睛,他愣是一句难听话都说不出来了。
尽管只有短短的相处,他也看出来了,秦槐的性子是极倔的。
这路并不好走,他拖着如此羸弱的身体,却还是硬生生的跟了这么久。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在江云霄心里,秦槐的心性都已经过关了。
他情绪特别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打了一堆腹稿,结果话到嘴边,只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看着驴子在吃他之前掉了的那块饼子,江云霄想起什么,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水馕:“喝水。”
自己走路的时候,秦槐就跟着上来,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买什么食水,江云霄看他身无长物,就知道秦槐中途应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其实男人最了解男人,秦槐虽是男子,却本能知道怎么做才会让男人心软。
他气若游丝道:“江弟,我好累,浑身使不上力气。”
江云霄默不作声旋开水囊的盖,凑到他唇边喂他喝。
秦槐不喝水其实也没事,真正能让他不舒服的东西,不是缺少食水,而是头顶的阳光。
他虽然不畏惧阳光,可是晒久了也会不舒服。现在江云霄带他到树荫下歇着,方才搂抱的时候,他又趁机吸了两小口阳气,被太阳晒的那点微妙的不适瞬间就消散干净。
尽管没什么大不了的,秦槐还是就着江云霄那只漂亮修长的手喝下了茶水:“今天的茶水好甜啊。”
江云霄这样喂他喝的水,比昨天他自己捧着喝感觉要清甜许多,仿佛里面加了蜜一般。
江云霄疑惑的看了眼水囊,确定里面装的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凉白开。
他望了眼天空毒辣的太阳,倒也没多想,只觉得是秦槐渴得太厉害,那就先歇一歇,歇好了再上路。
等休息的差不多了,秦槐眼巴巴的看着江云霄,再一次问了一遍:“江弟,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寻仙缘吗?”
这一次的江云霄,到底还是心软了,他默默的收起水囊,憋了半天,终于在小书生期待的目光下吐出了一个字:“嗯。”
不管对方是不是大骗子,是不是想要谋取自己的财产,这是自己做的决定,江云霄不后悔。
“江弟,你真好!”
秦槐一下子就抱住了江云霄,一边开心的晃他胳膊,笑颜如花:“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抛下我。”
江云霄的脸颊发烫,耳根泛红:“好了,说话就好好说,不要总是这样搂搂抱抱的。”
一个成年男人,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真腻歪。
嘴上这么说,江云霄却没有用力甩掉秦槐的胳膊。
正是因为他这样行动上的不坚定,所以秦槐不痛不痒,下一次还敢这么干。
因着秦槐的倔强,江云霄到底没有再忍心把人甩下,就这么默认了对方的同行。
接下来他也不用担心秦槐体力不支,反正他轻得很,驴也很健硕,不想走路的时候,就让驴子驮着秦槐一道走。
不过总用自己的东西也不合适,江云霄到离开锦城后遇到的第一个镇子,给他置办了新的水囊和几身衣物。
还别说,秦槐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不是江云霄想的那么没用。秦槐还挺会讲价的,买了一大堆东西,还剩了不少银子。
“江弟,这些碎银子都给你保管。”秦槐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对等,他几乎是纯然索取的那一个。
不过秦槐态度很好,不是那种厚脸皮的人,该干的琐事还是会干,比如说给驴子喂食,打理它的毛发,江云霄也没计较那么多。
毕竟秦槐是真的吃的很少,对环境也不挑,江云霄本身自己也要住宿,每次也就多加张床的事情,添了一个人,也没多花多少钱。
反而路上有个人一起走,相互有个照应,累的时候可以轮流眯一会儿,也不用担心自己去打个盹、解个手,行李就丢了。
江云霄大度不计较,但是秦槐自己心里有一杆称。尽管他并不需要吃那些食水,可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异常,多多少少还是要用一些。
吃喝住行花的都是江云霄的钱,虽说没有自己,江云霄一样掏钱住宿,可他到底还是占了江云霄的便宜。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就算江云霄是个大方的,心里也会不舒服。
其实江云霄没说过什么你吃我用我的话,每次都是默默掏钱,关键是秦槐自己觉得这样不够硬气,他打算赚些路上用的银钱,也算是一起分摊家用。
在镇子上歇了一天,两个人又继续往南走,这一次他们连着走了七八日,才看到有人烟的痕迹。
这是一个隐在山里的村落,看到村庄的时候,江云霄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他们身上带的干粮不多了。
虽然路上他挖了野菜晒干,和秦槐一起,还额外添了一口小锅,路上不缺一口热饭热水,可是调味料快用光了。
秦槐望着鬼气森森的村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总算是找到个能赚钱的地方了。
第15章 015
这个村庄还算是富裕,村子里有不少青砖瓦房,村里还修了石子路,就算是下雨天也不会变得泥泞。不像有些村庄,只有破茅屋和一到雨天就一踩一脚泥黄泥路。
不等到进村子,江云霄先找了在农田里劳作的老伯,他客客气气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老伯,贫道路过贵宝地,想花钱补充一些食水,若是方便的话,还想村子里借住一日。”
这村子这般富裕,应当是有自己的产业,而且离镇子或是县城不会太远,如果今日在村子里买不到合适的补给,他就打算明日再去镇上采买。
那带着草帽的老伯抬起头,看到江云霄的时候,眼中闪过红色的暗芒,他相当热情的扯着嗓门道:“瞧您说的什么话。还花什么钱呢,尽管留下来就是。”
凭着江云霄和秦槐两张年轻俊俏的脸蛋,就算他们不给银钱,村子里的人也一样会欣然应允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拉扯江云霄,不过被后者眼疾手快的用拂尘挡住。
这老伯的指甲缝里都是黑泥,江云霄有洁癖,也不喜欢被陌生人这样拉拉扯扯。
做了阻拦动作,可江云霄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我们要叨扰您,那怎么好意思。”
老伯表现的特别热情:“不要和我们客气,我家里就有空的屋子,你们两个今日就去我家住吧。”
江云霄看了眼秦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还请您在前面带路。”
老伯直接丢下田里的活,带着两个外人进村,江云霄面带笑容的和老伯闲聊,结果刚到村口,就碰到了杨家村的村长。
那是一个长得瘦瘦高高,下巴一撇山羊胡,看着很有几分精明的中年男人:“老舅,这两个人谁?”
杨老九说:“村长,这是两个来借宿的客人,这是江道长,这是江道长的……”
“小童,他是我的小童。”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江云霄自己穿个道袍,秦槐要跟着他,总要有个合适名分。所以他是江道长江半仙,而秦槐就是跟着他的道童。
对内,他们是江弟秦兄相称,对外就是师徒。
还别说,秦槐虽然年纪比他大一些,可是人家脸嫩,做童子打扮,那真是嫩的能掐出水来。
江云霄则是往自己下巴上粘了那种假胡子,让自己一下苍老了十岁,和秦槐站在一起,两个人的年龄差一下子就出来了。
杨老九不乐意了,这两个人是主动找上他的,那就应该是他的缘分,怎么能让村长抢了去。
看了眼不情愿的杨老九,村长背着手说:“杨老九啊,你家里那个条件太差了,人多又挤,哪里适合招待道长呢,还是来我家吧,我们家宅子是村子里最好的,保证两位道长能住的舒舒服服。”
江云霄这才知道,先前那个老伯不是村长的老舅,人家是大名叫老九。
他主动道:“我们不嫌弃,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就行。”
这村子里的人,可是有够热情的,还争抢着接待他们。
虽然自己是皮相好,但是自己是男人,老伯和村长也是男人,他们似乎是过于热情好客了一些。
比起村长,江云霄本能觉得杨老九家好一点,毕竟杨老九年纪大,村长还是青壮。
村长笑呵呵道:“哎,两位风尘仆仆的,肯定是想洗个热水澡吧,这杨老九家中沐浴不便,我们家有专门的淋浴房,接待过不少旅客的。”
他指着村子里最高大气派的那个两层小楼:“那就是我们家,空房子多着呢。”
不得不说,能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实在是很让人心动。江云霄是无所谓,他主要是惦记秦槐身子骨弱。
关键是杨老九碍于村长的威严,到底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松了口:“那两位道长就跟着村长吧,我还要回去劳作呢。”
江云霄和秦槐对视一眼:“贫道多谢村长。”
他让秦槐牵着驴,三个人并行跟在村长后面,那被抢了缘分的杨老九在后面暗恨的磨了磨牙,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垂涎之色。
村长家果然气派,他今年四十有七,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均已外嫁出去,四个儿子各生了二到五个不等的小孩,两层的宅子修得很大,院子里还晒了不少苞米和红薯,确实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江云霄被村长带回家,甭管是村长夫人,还是村长的几个儿媳,以及那几个云英未嫁的村长孙女,都对江云霄他们两个态度很好。
毕竟世人大多肤浅,长成这样的俊俏的年轻道长,谁见了能不喜欢。
村长的几个儿子只有老大在家,其他男丁说是在外头做活,要夜里才回。
村长夫人听说江云霄要留宿,很快安排了两个房间出来:“江道长,你们两个就住这两间房吧,这是我们的客人房,很干净的,两位道长想住多久都行。”
秦槐立马道:“不用两间房,我跟师父住一间就行,我夜里要守着师父的。”
不等江云霄开口,秦槐就立马搬了一间房的被褥过来。
村长夫人夸赞道:“江道长,你这徒弟可真是孝顺。”
江云霄呵呵干笑:“是挺孝顺的。”
等到准备好床铺,村长夫人又十分热情道:“厨房里备着热水,我让老大帮你把热水拉去淋浴间。”
江云霄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劳烦您,我自己来。”
大家不过萍水相逢,本来他们就是上门叨扰,村长家还不收钱。
要是做生意,一个出钱一个提供服务,他也是心安理得。可现在没花钱,江云霄要人家伺候自己,实在是怪不好意思的。
江云霄带着自己的换洗衣物去了淋浴间,说是淋浴间,就是用青砖砌的一个小屋子,做了引水的凹糟。
毕竟村长家里一大堆人住,小媳妇可以泡浴桶在房间里洗,男人没那么讲究,可也担心其他房的看到,所以要稍微挡一挡。
江云霄离开家里的时候是夏季,现在过了差不多三个月,已经转入萧瑟的秋日。江云霄本来就是纯阳之体,不怕冷只怕热,冰冷的井水也一样能洗,但温水肯定洗的舒服一些。
他们两个对外的身份是师徒,自然要江云霄先洗。
就是江云霄洗澡的时候,秦槐也跟着过来,江云霄提水进去,他也跟着进了小小的淋浴间。
江云霄无语:“你跟过来干什么?”
秦槐的眼神一脸澄澈无辜:“我觉得这个村子里有问题,怕他们偷看你,过来帮你守着清白!”
江云霄:他觉得秦槐和他在一起,他才比较需要担心清白。
秦槐看他眼神,有些气恼道:“你自己说的,男孩子在外头也要保护好自己,没看到村长家里那几个人,看你眼神都直勾勾的,像是把你给吃了。”
村长一家都被鬼气笼罩,觊觎江云霄的,不仅仅是那些妇人,还有村长和他的好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