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赶紧回家关好门为妥。
不多时,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男人低下头,看宋吟衣着单薄,虽然披着他的大衣,但夜里凉风不可谓不怕,便把手轻轻搭在他的右肩,带着他朝敞开大门那边走。
宋吟怔了下,顺着他的力道往前去。
光天白日下,男人握着宋吟的肩膀,十分自然地和他一起进了屋,宋吟也没反抗,他完全没意识到从一开始他就在引狼入室,今天的事让他身心俱疲,进了屋,他忍着困道,“你赶回来也累了,洗完澡就睡吧。”
男人等他回了卧室,脸色不明地在玄关处站了会儿,拿着手里那袋鼓鼓囊囊的行李进了另一间房。
“咔嗒”,这是关上门的声音,“扑通”,这是行李被扔到地上的声音。
男人蹲下来,一手扶着袋子,一手抓上拉链,麻利地拉开行李,一股潮味儿顿时扑了出来,窗帘没拉,闷雷滚滚,亮起来的光让里面的那件深灰色雨衣看起来格外诡异。
他的背部一张一弛宽阔有力,如果对面的租客此时在这里,就能一下认出,这和那个攀上阳台进了屋的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男人站起来,单手拎起行李扔进衣柜里,再扯下几件衣服盖住,随后就进了浴室。
花洒打开,冲下来的水流顺着他的肩颈滑下。
男人叫许行知。
履历干净,没有案底,有一份正经工作,在一家媒体公司当记者。
当然,工作只是掩人耳目的东西,他账户上的资产那么多,都是做另一份“工作”得来的。
他最近负责的人叫黎郑恩,就是这家的男主人。
在绑走黎郑恩之前,他在这个小区租了个房子,一室一厅,一个月租费近两千,卧室二十多平,他在这里用了两个月时间盯梢,跟踪,尾随,熟知了黎郑恩的一切生活习惯和人际关系。
知道他在一个闻名公司当高管。
知道他有个很好看很内向说什么是什么的小妻子。
而黎郑恩这个人,俗话应该叫人生赢家,从小就接受着良好教育,有学问有胆识喝过洋墨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背后还有个为他分忧的贤内助。
他早就盯上了黎郑恩。
绑走的过程也十分顺利,但千算万算,他没想到落了一样东西在这里,本来想悄无声息过来取,不成想露了马脚被警察盯上,上来时那小人妻不知怎么也发现了他。
小人妻很害怕,小腿肚都在打抖,喝粥时一小口一小口,一点声儿都不会发出。
他看着看着,就打算换个方法了。
他出了门,避开摄像头关了电闸,再回到租的房子里穿上黎郑恩失踪那天穿的外套,伪装成拿着行李刚出差赶回来的样,出现在三楼。
看见宋吟慌慌张张走过来的那刻,他就知道,宋吟把他当成了丈夫。
许行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坐到了床边,他垂着眼,眸光晦暗。
这床宋吟应该睡过,不仅被单,连枕头都有一种沐浴露混着说不上来的香味儿,再仔细闻一闻,又没那么明显了。
一墙之隔,宋吟也在洗着热水澡消除疲惫,洗完,他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消息,但发现手机没电,关了机。
他便作罢,没再看。
……
“这样说行不行啊……”
“妈的,那家伙到底是谁。”
安全通道里的楼梯处,林庭遇曲腿坐着,右边就是消防栓,他面色极差地拿着手机,写了删,删了写,对话框的右边全是他的小作文。
他看见那男的抱着宋吟进屋了。
他是想上去问问,但是他又很及时的,想起了宋吟说他男人很多的话。
万一他出现是在搅黄宋吟的好事怎么办?
如果宋吟是认识那个男人的,他贸然上去质问,宋吟会嫌他多管闲事,让他以后别再这么扫兴。
过了会儿,他又觉得自己没骨气。
宋吟一个视频,都不用勾手指他就跑过来了。
真掉价。
从来都是被别人舔的林庭遇一边这样恼恨想,一边文思泉涌,飞快敲着手机。
“今天你给我打的那个视频是什么意思?你家里那个穿着雨靴的人是谁?为什么来了那么多警察?是你报的警?出什么事了?”
“还有搂着你进屋那个人是谁?你丈夫?可是我上次去别墅见到的不是他。”
“你不要被人骗了。”
“现在很多男的都很会装,一开始对你很好,什么都买,后面熟一点就开始变脏,要拍你的脸拍你的腰后面更过火的都拍,他会把你哄得团团转,在一起的时候各种玩你,之后腻了就甩,还不会对你负责。不是说所有人都装,是大多数男的都很脏,但我不是。”
“是,你的脸是很不错,但你怎么敢一天一个样?上次是另一个,这次又换了一个新的,你是不是要各种花样换着来一次才罢休?”
“男的有什么好?年纪小的没有钱,给你买不了东西,说不定还拿着你的照片和他兄弟干什么脏事,老男人心眼多,花言巧语骗着你,把你拿捏得死死的,他们都很装。”
“睡了吗?”
“我先回宿舍了,东西我下次拿给你。你看到信息回我。”
林庭遇闷头发完,又盯着手机等了几分钟,几乎快把手机盯穿也没等到回复,便拿起包三两步走过去推开门进了电梯。
他走时脸色差得都能杀人。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男人和他有着相同遭遇。
接到宋吟的电话后,他虽然没有领悟意思,但能听出不对,当即调转车头往来时的方向走。
走到半途,他撞到了意外,有辆车拐弯太急撞上了他,他行驶是规范的,这场小车祸责任在对方,但他为了处理这件事,在路上耽搁了许久。
肇事司机一脸愧疚,顶着啤酒肚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开太急了,我看你好像有事,要不咱们私了吧,你的维修费和其他费用我都出,你说个数就行。”
男人眉目阴鸷,似乎在忍耐什么,“不用了。”
他走远了一段路,生生打断胖子的喋喋不休,拿起手机给某个号拨去电话。
打了几次,都提示关机。
“不用?什么不用?不用赔钱?怎么能不用?!这个车头都扁下去了,修起来得大出血,不过我不差钱,多少都能赔……”胖子声音尖尖地叫道,看得出他很吃惊,没见过这种冤大头。
男人不带温度地瞥他一眼,绕过他上了车,几秒后,严重毁损的车头对准高速路,直直驶了过去。
有凶手来过的事过去了一晚。
宋吟第二天早早起了床,坐地铁去了地方派出所,昨晚女警走的时候告诉他还有些细节需要补充询问,让他睡醒后过来一趟。
他和黎郑恩一起出的门。
黎郑恩要上班,和他去的不是同一条路,他们在地铁站门口就分开了,不过黎郑恩打字说中午结束后会来接他。
出了地铁站还要再走几百米才是派出所,宋吟刚进去,就感觉到了里面压抑的气息。
坐在椅子上的警察满脸愤慨,他捧着瓶枸杞茶,顾不上喝,语气焦躁地发着牢骚:“今天这是第几起了?我都数不清是第几起了!绝对是有人在故意搞恶作剧,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哎,为人民服务,少点话吧。”
那名警察顿时横起眉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以前咱们派出所多久才接一次失踪案,可现在一个月都接多少起了?还次次被撤销!说没人搞鬼我都不信!”
宋吟安静地坐在角落。
昨天做笔录的女警还在忙,给了他一瓶水,让他先坐一会儿。
他不是故意想听,但两人的对话声太大,他听了几分钟,就弄明白了让他们起争执的事是什么。
是最近的事儿。
最近刚过月初,派出所已经接手了二十多起失踪案,每次都有惊无险。
据说,每当出动警力去找人的半天内,无一例外都会收到报案人撤销案子的申请,声称失踪者安然无恙回了家。
人没事当然皆大欢喜,可这种报案多了,执勤民警慢慢有了些怨言。
宋吟皱了皱眉,还没细想,女警就已经办好事冲他笑着招手,“宋吟,来这里吧。”
于是这件事他只能听听就过,他站起来朝那边走,进屋前他拿出手机想看一眼,但发现他又忘了充电,便拜托女警帮他充一下。
女警爽快帮他办了。
为了让询问不被人打扰,女警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他给宋吟倒了杯热水,还给他拿了点零食,等他吃了点才开口道:“昨天我们调查了一下小区的监控,阳台那边的监控安得不好,照不到你们那里,其他监控我们都加班看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没查到。
女警给出一噩耗,又道:“我们不是怀疑你说的话,只是搜不到人,很大可能说明,你说的人还在大楼里。”
宋吟握着水瓶,静静听她说完,半晌才接话:“如果是个从没来过小区的外人,是不可能躲过所有摄像头的,我想……这个人要么来小区踩过点,要么就住在大楼,生活超过至少一个月。”
女警神色凝了凝。
如果真是那样,就不太好办了。
宋吟在派出所待了很久,再出来时已经是正午。
女警办完正事,神态完全放松了,她把宋吟送出门,在不远处看到熟悉的人影时,艳唇一挑,打趣,“你老公来接你了?这么一会儿都不放心你啊。”
宋吟:“……”
他又拿出惯常的手段,当没听到,礼貌道别,“我先走了。”
宋吟怕又听到什么,匆匆朝黎郑恩那边走,他其实更想一个人走,但人都亲自来了,他也不好装瞎,抿抿唇,“我们走吧。”
许知行点头。
他转身,带着人进了地铁站,宋吟什么都不用做,他已经买好票带着宋吟上了地铁。
像个真正成熟又会照顾人的丈夫一样。
宋吟也为自己能闲下来舒心了会儿,只是刚上了地铁刚抓住扶杆,旁边男人就非常习惯且顺手地搂住了他的腰。
宋吟:“……”
他隐晦地动了动,心想干什么啊……
为什么非要搂他啊,昨天人少搂一下也就算了,现在人那么多,不能站远一点吗?
他又不是站不稳……
周围有几个人看了过来,宋吟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去,但他性格又很怪,当对方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的时候,他又不好意思起来,做不到很硬气地拒绝别人,他只能任由自己丈夫搂着。
地铁走了好几站,进来的人多了,他实在受不了,小声道:“有点热……”
许知行看了他一眼,理解了他这句话是代表抗拒,很体面地收回手,宋吟心口一松,身体逐渐恢复正常,但下一刻,男人又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