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听他说后面那句话时音调低了一个度,仿佛下一秒就要踩下油门开过去,将这些人撞成肉泥,宋吟心脏飞快地一跳,半晌后劝道:“可能有事情,要不然……你下去问问。”
苏祖之捏着方向盘的手握紧,青筋横七竖八地交错,宋吟看着那双手,想起了他就是用这双手逼自己n出来的,宋吟闭了下眼,毫不客气地一拉苏祖之,“你快去,我在这等你。”
苏祖之转头无声地看了会宋吟,良久他摊开手,“伞给我。”
宋吟把伞给了他,苏祖之撑开便下了车朝那些人走去,明明那些人有六七个,苏祖之却似乎毫不输阵,他身高腿长气度出众,一走过去气势还有些压过那几个。
宋吟看到苏祖之和那些人聊了起来,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到,在祖宅时的雨势还很小,一进了雁镇雨就不要命地开始下了。
宋吟坐在车上,看着那些莫名其妙跑出来拦车的汉子,心跳莫名不正常地跳动,他紧盯着眼前的画面,过了三秒钟右侧的门突然被打开。
他看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裴究的脸,“你……”
宋吟只做了个嘴型,人已经被裴究拉了出去,他这些天很少走路,这么急切地被拉着跑,有将近十几秒的时间都是眩晕的,良久后他感觉到背后一阵柔软。
裴究把他拉上了另一辆车,车上还有其他两位玩家,宋吟甚至来不及和他们有一声的交流,裴究已经开车转身往雁镇的反方向走。
宋吟身形坐稳后把手搭在了座垫上,裴究一开车他便转头往后看了一眼,雨中和那群汉子刚谈拢的苏祖之徐徐转过头,发现车上的宋吟不见了。
……
“他上车了,”玩家身体快扭成了麻花,他用指甲扣着前面座椅的垫子,脑袋完完全全地往后扭,时刻关注着苏祖之的行踪,“他朝咱们追过来了,快,快跑!”
“他开得是真快啊,刚才差点擦了我们的屁股,还好这有个拐弯口。”
转了弯,裴究将车踩到了最高档,雁镇旱路不好走,现在浸了雨的水路更不好走,乡下罕见的两辆车上演危险追踪一般一前一后往前开,溅起的水花哗哗地往两边洒。
宋吟没再听两玩家的实时汇报,他太累了,靠上座椅闭住了眼,他不用问那些人是不是裴究找来的,答案很显然。
裴究侧目看了他一眼,“我买了解除死遁药的水,你接收一下。”
宋吟嘴唇动了动,“谢谢。”
死遁药的药效遍布很快,宋吟没有屏蔽痛感的选项,当晚喝下就浑身没了力气,心脏和肠胃动不动疼,现在解除了,宋吟才感觉慢慢活了过来。
“邮箱位置在十公里的这个地方,”苏祖之追得很紧,但裴究还能抽空调出一个导航,他将一个位置放大,“现在是九点,还有三个小时,够我们找了。”
身后玩家突然插嘴说话,他太急,一开口舌头都卷了卷,口齿不清地说:“裴哥,我们还好说,宋吟这个身份牌就不好说了,苏祖之一个人都追得这么紧,万一一下车就要把宋吟抓走怎么办?”
没等裴究斥责,他又转头看向右侧的人,“宋吟,我们前几天都找不到你,你被苏祖之抓去干什么了,他打你了?”
宋吟含糊摇头,“没有。”
玩家见他摇头,想得更糟,“那对你做了什么?有没有严刑拷打,你身份牌打伤了他好几个弟弟,他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
宋吟咬了下下唇,又偏头将座垫抓得卷了起来,裴究转了个弯,“你哪来那么多话要说,闭嘴。”
“噢,”玩家老实地坐下了,余光还瞄着后面那辆车的影子,“苏祖之的眼神看着好恐怖啊……他好像在给谁打电话。”
后面的一辆车上,苏祖之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已经捞起电话拨去了一个号码。
祖宅里接电话的是刚巧赶过来的苏御桥,他和苏祖之这些天成了仇视状态,接电话洋务懒散,连声大哥都没叫,他正觑着楼上那扇门,冷不丁就听苏祖之朝他道:“我给你报一个车牌号,你叫人截住它。”
苏御桥一只抵着墙的脚收了回来,他瞪着眼,百箭穿心一样无措愤怒,“大哥,你已经做了一件违法的事,还不打算收手?”
苏祖之一贯言语简明,“叫上苏秋亊,如果以后都不想再看见宋吟,大可以试试别照我说的办。”
苏御桥愣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后都不想再看见宋吟……喂,大哥?大哥?”
苏祖之挂了电话,车挡玻璃前宋吟坐的那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他偏头向周围路标看了看,视线尽头是一个中医馆。
前面车里的四个人一起开了车门,苏祖之看到了裴究,他短暂住宿舍里的那几天,从未和这个人说话,甚至他见宋吟也都很少和他交流,两人又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甚至裴究还护着宋吟的一张脸,生怕宋吟会被别人看到一般。
宋吟真是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苏祖之阴着脸下车,他朝那几个人走了过去。
裴究几人先一步进了中医馆,今天是周末,馆内问诊的病人有些多,裴究拉着宋吟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偏头对两玩家说道:“这中医馆有三层,每一层候诊的隔间有三个,一共有九个,我们要找也不算太难,但是后面有苏祖之追,他会阻拦我们。”
两玩家心跳很快,“那,那怎么办?”
裴究骂了声废物,“我和宋吟去三层,你去一层,你去二层,有必要的话拦一拦苏祖之,别让他上来,他很有可能叫来了苏家的人,尽快找到邮箱,找到后手机上联系!”
两玩家这才回过了神,连连保证:“好,裴哥你放心,我们尽量拦着苏祖之,我身份牌和他没有过节,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我一定死缠着他。”
前台的先生是一个近三四十的中年男人,他看着喧喧嚷嚷的诊所,翻着病历本疑惑地摇了下头,虽说今天是周末,可来的人未免也太多了,甚至还有好些是年纪正轻的小伙子,现在的年轻人啊……
中年男人长吁短叹着现在的环境,门口又有两人跑进来。
两男生气度不凡,一进来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两人一律不理,左右看了看,最后大步流星地走到苏祖之面前,苏御桥气喘地擦了擦额头,“大哥,宋吟呢?”
苏祖之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幽幽地注视了他们一会,随后道:“就在馆里。”
他竟是笑了笑,笑里全是怒火,“三个人,正好够用。”
苏祖之的语气很反常,反常到两个冒雨跑来的两个弟弟怔了怔,没等开始揣测苏祖之看到了什么,他已经转身上了楼,“你们看着一二楼。”
中医馆里没有电梯,宋吟刚吃了解除死遁药的水,身体还没从疲软的状态中恢复,两条腿都还是软的,他硬是被裴究生拉硬拽地上了三楼。
裴究朝他道,“跟紧我。”
三楼有大约三四个患者,不多,一眼看去就能找到他们两个的程度,宋吟几乎是紧紧贴着裴究潮湿的衣服,脸颊都沾上了水渍也没管,他跟着裴究一起一间一间地找邮箱的所在处。
裴究和两个玩家速度都很快,已经将三个诊所都看了一遍,令人失望的是,所有地方都没有。
但三楼诊所里还有一个小房间,应该是放置杂物的一间房子,上了锁,需要找人来看,裴究听见下面传来脚步声,立即朝在诊所工作的人问钥匙,说是有东西要找。
交谈的过程并不顺利,工作人员以为他们是要偷东西,裴究押了所有物件才堪堪让他放心,转身去拿钥匙。
就在这时。
“宋吟——”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宋吟熟悉到要腿软的声音,他手指当时就掐进了掌心中,宋吟余光看到了缓慢踱步而来的苏祖之,颤着手指戳了下裴究,“快,快……”
苏祖之一边往过走,一边目光闪着寒光道:“你真是还没□□老实。”
去拿钥匙的人还没回来,裴究按着桌沿顿了顿,宋吟则是整个人都连颤几下,苏祖之虽然一向手头狠,但从不会对宋吟说污糟的话,他有点晃神,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体更为本能的害怕。
这种反应更像是身体自发的,就像人被一巴掌扇过来后会下意识闭眼。
宋吟几乎要把裴究身上戳出一个窝,他脑子嗡嗡地问,“好了吗……”
裴究将人拉到了身后,铁青着脸道:“马上。”
从楼梯那里走到桌子这边只需要十几步,照苏祖之的腿长大概还要缩减几步,苏祖之脸上完全没了笑,眉毛是平的,嘴角是平的,他的手掌轻微地颤栗,等抓回了宋吟,他要让人一辈子不能走出祖宅。
今天这种事是最后一次,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以后便要将人看得更牢一些,至少不会随便被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走。
“大哥!”
“宋吟。”
楼梯间在同一时间前前后后跑上来四个人,前头两个是苏御桥和苏秋亊,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宋吟了,其实也就将近七天而已,这些天焦头烂额得却仿佛过了大半辈子。
宋吟抿唇看向他们两个,又无声地转回了头,态度并不亲密。
苏秋亊心脏仿佛被人磨了一道口子,刺刺的疼,他想叫声宋吟说点什么却发现毫无立场,苏祖之叫他们过来用的是再不来以后便见不到宋吟的说辞,但他现在来了,却依旧有种奇怪的心慌。
他上前两步,连宋吟的身都没近,裴究就注意到了,“拦住他们!”
身后顿时有两人越过他挡在了宋吟的身前,苏秋亊认出他们两个是经常和宋吟在一起的那几个,他皱了皱眉,就见苏祖之怒极地笑了笑,“你们两个白吃那么高,连他们都打不过?”
苏御桥最先听懂苏祖之的话,他虽然不想听他大哥的,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上去和两个男生纠缠了起来,他一个能顶俩,加上苏秋亊趁机帮了一把,很快就把两人拉远了一点。
宋吟头脑混乱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有一丝魂从他躯体里飘了出去,他耳朵嗡嗡地只能听见争吵声,辨别不了具体的字词。
他扭头看了一眼,看到裴究动作迅速地从一个人手中接过钥匙拧开了小房间的门,下一秒就在里面迅速翻找起来。
远处是苏御桥喷脏的脏话,声音很高,诊所里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宋吟却没有,他一门心思等着裴究的消息,刚走到门口,一只手牢牢地捉住他的胳膊!
宋吟回头一看,看到苏祖之难看的脸色,他当即就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这人的力气铁一般的大,他早就见识到的,就在苏祖之能连着抱他几个小时的时候。
宋吟无措地被苏祖之捉着胳膊,被拽得走出去了两步,就在他完全失去力气几乎要被拖走时,裴究从后走来,一把拉回了他,“宋吟,就在里面,快!”
苏祖之一不留意宋吟又被拉走。
宋吟扭头跑进了小房间。
苏祖之看着他避之不及的背影,几乎是从牙里磨出来的声音,“宋吟,你还欠着我……”
宋吟没听完,心脏怦怦砰的。
哗。
他将便利贴塞进了邮箱里,下一秒通关的机械音就在脑中响了起来。
第93章 后续1
【错误——】
【警报!警报!检测到023副本出现严重系统错误,清理NPC记忆程序失败,进度正在倒退,100……67……32……8……】
【修复失败。】
【已申请上报主管。】
……
夜半时分。
祖宅二楼的一间房里忽然传出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客厅中原本交谈着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匆匆上楼推开门,胡聂首当其冲。
房门没关,几人轻松就进到了里面,随后便看到苏祖之床边的一片狼籍,男人一副刚被梦魇惊醒的模样,眉间轻轻地蹙着,鬓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胡聂心疼地走上去给苏祖之递了纸巾,“少爷,您又做噩梦了?”
苏祖之被喊回了神,他慢慢地抬眼看向门口几副从没见过的面孔,皱了皱眉,做出茫然的表情,“什么人?”
胡聂回了下头,“这几位是您父亲请来的。”
今晚祖宅里有客人,苏父要搭桥一条人脉,于是摆宴请了中间人吃饭,苏祖之不知道,他不到五点就回了房,整晚闭门不出,苏父以为他睡了,也就没领着他和这些人打照面。
原本客厅里的几人相谈正欢,突然听到这摔东西的声音,才一个个鱼贯而上。
苏祖之明显不是自然醒,他身上的冷汗不正常地出了大片,一块一块浸湿了衣襟,手边的茶杯被他抄起扔了出去,茶是胡聂刚才进门添的热茶,现在一半倒到了地上,一半洒到了苏祖之的手背。
手上立刻遭殃地红了许多。
门口一个是苏父,一个是供应商老板,有几个是对方带来的女眷,光天化日下,那么多人全都看着苏祖之。
苏祖之没感觉地看了眼通红的手背,“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