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避而不谈:“乔御医请你配合朕,朕提前说了吧,你要是不吃饭,朕就会一晚上都待在这里,你要是想这样,朕也无所谓。”
宋吟一副要完全当无赖的样子。
乔既白轻轻磨牙:“陛下白天说,以后会对臣很好。”
宋吟将整个餐盘放到地上,随后上前捧住乔既白的脸将他掰过来,在乔既白微微震惊的目中,将一颗红果硬塞进他的嘴里。
“朕说话算话,给你的果子都是外族人供奉上来的,平常人都没机会吃,朕也都一个没吃,先进你的肚子里了,这还对你不好?”
乔既白对于胶怜的歪理无话可说,他把脸正过来,一根黑发随之落到了他的颊边,乔既白目光疲惫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要臣吃了这些饭,陛下就会走是不是?”
宋吟忙说:“对,马上走,绝对不会多待一刻。”
乔既白放松下肌肉,宋吟很识时务,立刻将餐盘端起来一勺勺饭就菜喂到乔既白的嘴边。
乔既白没有像刚才那样抗拒,宋吟喂他什么,就吃什么。
宋吟手有点酸,但看着乔既白听话吃饭的样子,他微微松了口气,但转瞬就觉得很发愁。
为了避免发生原剧情中的惨剧,宋吟想对手底下的大臣好一些的,但好像有很多已经无力回天了。
陆卿尘被他叫去打扫羊圈。
沈少聿被他踩肩射箭。
每一个都攒了不少怨气。
对了,还有另一个右相。
于胶怜对他……
【你的另一个右相应相思,他是冷宫废弃前臣的孩子,因为长相阴柔,所以经常被你调侃是个女孩,等他稍微长大了一点,比你还高一个头了,你便开始对他有诸多不满。】
【前两天你出宫突发奇想,要将应相思扔到青楼里接客,你说他天生长得就像是干这个的,还让他好好干,说不定能揽上一个大客。】
【今天是你把他送到青楼里的第一天。】
宋吟本来还喂着乔既白喝汤,此时手却突然一抖,汤从勺口洒下来一点,落到了乔既白的唇角,换来乔既白静静的一眼。
“不好意思,乔御医,朕突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我解了你的手,你自己吃,晚一点朕再来看你。”
宋吟解了乔既白的手铐,又用钥匙锁上了门,然后转身,抖着手,颤着膝盖,准备出宫去青楼挽救一桩错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第101章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6)
醉花楼今天的客人比以往还要多。
因为老鸨放出了重磅消息,说醉花楼里新来一个极品,是他们楼里有史以来最优质的。
老鸨还说,之前可以不来,但今天不来可是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醉花楼今天能客满,少不了老鸨放出大话的原因,大家都想看看新人到底是有多极品,能让阅人无数的老鸨也给出这样的评价。
老鸨站在大楼门口扇扇子,她看着楼里伸长脖子往三楼看的众人,故意喊:“你们呀别等了,新人今天要接第一个客人,恐怕接完才会下来露面。”
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的兴致高了一倍。
以前来的新人都要露好几天面才能接到第一个客人,而今天这个,居然不用在大楼表演才艺就能接到,看来老鸨没有骗他们,这次的新人是个抢手货。
看着客厅里一张张望眼欲穿的脸,老鸨用扇子掩住红唇咯咯笑了两声,她也朝三楼看了一眼,心里推算了一下时间,贵客现在应该已经进了新人的房间里。
老鸨推算的不错,如果客人没有被迷倒在三楼楼梯的话,这个时辰确实已经到房里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贵客刚踏上三楼的地板,一个黑影闪到他身后捂住了他的鼻子,他手脚扑腾两下便软倒在地。
老鸨为了客人不被打扰,把二楼到三楼的地段都设成了禁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可怜的贵客花了钱,连新人的一面都没见着,躺在冰凉地板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
应相思坐在桌边,脸色微微阴沉地看着远处的床榻。
他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衣袍,长长的袖子垂落在了地上,眼睛的颜色偏褐色,一张阴柔的脸也是偏西域那边的长相,一点细细的花钿点在眉间。
看样子老鸨将他精心打扮过。
不仅如此,连整间房间都放满了最金贵的配置,可以看出来老鸨有多重视他,就等着他今年给醉花楼创下新高峰。
皇城的官员大多没有在百姓面前露过面,应相思也是一样,他在城外没有牵挂,基本没有出过城,所以没有百姓认识他。
于胶怜把他塞到醉花楼后,老鸨笑嘻嘻就签了卖身契。
没人能想到这个被签到醉花楼的新人会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右相。
就连应相思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来这里。
于胶怜啊于胶怜,你到底还要做出什么荒唐事?
应相思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椅子上,眼皮懒懒垂着,他抬手拿起一杯茶,刚要抬到唇边,前面的木制大门被打开,一道黑影训练有素闪进来,扑通单膝跪地:“右相,属下已经把人迷倒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内都醒不过来,右相放心。”
应相思喉咙里发出一声嗯,他饮了两口茶,意味不明笑了两声:“我给你的东西我当然放心,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东西竟要用在这种事上。”
他盯着杯里轻轻晃动的茶水,轻喃:“今天是第一次,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次。”
难怪说有恩难还,他欠了先皇的恩,所以要替人照顾一辈子的巨婴。
于胶怜一时兴起让他干什么,他必须要顺从。
应相思想到自己最初听到于胶怜命令时的傻样,懒洋洋又笑了一声,笑自己蠢,跪在地上的黑影肩膀微颤,愤慨道:“右相您对于胶怜那么好,他竟然把你扔到这里来,真是个孽障!”
他是应相思手底下的人,遵从的主子只有应相思一个,他不怕皇帝,也敢直接叫皇帝的名讳。
这一年皇帝对应相思都做了哪些事,他一件件都看在眼里,他为应相思感到不值。
“我对他好?”应相思昨夜还在处理政务,今天就被撵到了醉花楼,缺觉的情况下让他的声音低低的,“不,我对的是先皇好,我在还恩,只不过对象正好是于胶怜。”
属下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咬了咬牙:“先皇生了个孽……”
还没说完,窗户传来一声石子撞击木板的声音,脆生生的。
属下的骂声被打断,他惊异回过头去看窗户那边,正好看到第二颗小石子砸到窗户上,属下愣了愣,赶忙睁着眼去看应相思:“右相,楼下有人!”
应相思眼里的懒散逐渐消失,换上了寒意,他没有回答属下的话,起身来到窗户旁边,将自己的身形掩在墙后低眸向下看过去。
醉花楼附近靠着一条很窄的小巷子,以前经常会有人偷偷跑来巷子里偷看楼上的小倌,后来老鸨发现了,就叫人在巷口堵了一面草垛,这之后就没有人再跑来这巷子里偷看了,因为他们进不来,也爬不了那么高。
然而此刻,下面的小巷子正站着一个青年,似乎是硬从草垛上面爬上来的,一缕发丝黏在了唇角,头发顶上还夹着两根稻草,衣摆边上也满是攀爬的时候蹭上的泥土。
青年没管身上有多狼狈,他手里拿着好几颗石子,见窗户一直不开,正要再拿出一颗砸。
应相思在他要砸之前,忽然抬手将窗户打开。
安清看到楼上的男人,连忙刹住了手里的动作,将那颗石子扔到一边的地上。
应相思懒洋洋看着楼下身份不明的青年,这青年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且知道他在楼上的这间房,所以特意来砸的。
可应相思并不认识那张面孔,但他也不出声,也没其他情绪,就看着楼底下,看青年要做什么。
青年将掌心里所有石子丢弃后,从裤腰中掏出一个两根手指那么大的瓶子,他打开盖子往里面看了看,重新盖上,又从旁边草垛上揪出一根草,把一张纸条连同瓶子一起捆起来。
下一刻,他手腕一用力,将那瓶子正正好扔到了应相思的这间窗户中。
应相思慢悠悠地闪身躲避,站稳之后,他垂眸看了一眼楼下的青年。
安清被他那一眼略含杀意的眼神看软了腰,但他咬咬舌头镇定下来,没事,等应相思看到那张纸条,就能明白自己是来帮助他的人了。
那捆着纸条的瓶子并没有被应相思亲手打开,屋内的属下担心是陷阱,不用应相思吩咐就快步走上去捡起来,他三两下拆开了杂草查看上面的东西:“右相,是一张纸条。”
应相思懒声道:“念。”
属下说了声是,紧接着把那张纸条展开,一个字一个字念:“应丞相,我叫安清,我知道丞相是被强行送进来的,志不在醉花楼,但不得不待在这里,我对丞相的遭遇深表同情,虽然能做的不多,但还是能帮丞相一二。瓶子里的东西是迷药,丞相可以将它撒在客人的杯子里。”
属下念完,匆匆将纸条卷起来,打开瓶子一看,果不其然看到白色的粉末,他惊异道:“右相,这个人是怎么知道……”
应相思一双桃花眼半眯,姿态还是倦懒的,他若有所思看了眼纸条,又偏头看了看楼下还在仰头张望的安清,眼中的情绪很模糊。
就在这时,大门又闪进一个黑影,和屋内的下属是一样的紧身黑衣,身姿干练,他行进匆匆地跨步上前,手刚拱起来就忍不住开口说话:“丞相,又有人来三楼了。”
应相思懒散回头,眼里露出了少有的狠厉,他拂了一下袖子,准备再叫人迷晕,然而属下紧跟着就补了一句:“是皇上。”
应相思所有的神情都顿住了。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刻,楼下的人已经上到了三楼。
两个属下耳力极好,能听到常人所听不见的声音,他们耳朵动了动,听见地板有轻盈的脚步由远及近,并且已经来到了门前,两人转瞬就藏到了屋内的屏风后。
门被推开了。
应相思转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于胶怜急急忙忙一脸湿汗的跑进来,他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又忽然醒悟般把脚缩了回去猛地关上门。
应相思:“……”
下一秒,门被敲了敲。
应相思抬手掐了掐鼻根,于胶怜突然讲起了什么礼节?
宋吟连走带跑地赶到醉花楼,早就渴到嗓子冒烟,想赶紧找杯水喝,他听到门内传来一声进,刻不容缓地重新推门进屋。一进屋哪也不看,小跑着过去:“右相,给我一杯水喝,我好渴。”
在桌上找了两秒,他又突然转身跑去窗边:“你这屋怎么这么冷啊,天这么冷,你还开着窗?”
应相思看着主人一般走进来要水、要完水又跑去把窗户关上了的于胶怜,从被送进醉花楼里第一次皱起了眉,他沙哑咳嗽一声,叫了声陛下。
他从来看不懂于胶怜脑子里在想什么,现在更是。
宋吟关上窗户走回来,拿过应相思递给他的杯子,仰头喝了好几口茶水。
喝完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转过头,一双黑圆眼像是御花园里被养得极好的野猫,他抿了抿唇角看着眼前第一次见的应相思,看了两秒:“右相,你跟我回去。”
应相思手一顿,琥珀般含情的眸子静静看着宋吟,良久后他才挑眉:“陛下今天刚送臣过来。”
宋吟听到他这句话,仿佛被提醒了什么,他低下一弯白嫩的下巴,从怀里拿出一张按着手印的纸。
那是他刚从老鸨那里要来的卖身契。
他摊开卖身契看了两眼,不忍直视般抿了下唇,下一秒他动了动手,咔嚓把卖身契撕成碎纸片。
应相思:“……”
宋吟将那些碎纸放到桌上,再也没看一眼,他偏头煞有其事地问应相思:“右相,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为什么送你来醉花楼?”
应相思思绪还有点没回来,但他听到那句问话,心中立即便接上了,还能有为什么,你想让我这么做,你想让你的狗抛头露面。
应相思心里翻起恶臭的脏水,几乎要把他淹没,嘴上说的却是:“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