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稀里糊涂成了万人迷 第160章

他几乎是在以一个一族之首的口吻在喝斥乌封,声音低沉,温和的脸上也有些发冷。

乌封因为他的斥责垂了一下眼皮,麦色胸膛绷成了一块石头,他闷不吭声地把一个箱子放到窗户边上,低声:“今天先生生病没有上课,我没事可做,就出了林子,买了些东西。”

想见糯米团。

想给糯米团吃。

后面的话乌封没有说出口,他之前从其他人蛇口中听过,于胶怜脾气大,不知道怎么就生气了,要是知道他给自己起了一个称呼,不知道会不会发火。

两人交流用的都是汉语,乌封没有用蛇语,虽然说的不太标准,但宋吟能听得懂,他余光看到斯文内敛的乔御医一副隐忍模样,连忙问:“买了什么啊?”

宋吟自觉和这条人蛇不熟,但既然对方专门跑过来,他也不好意思赶走。

乌封站在窗户边把箱子盖打开,还是和上一回一样,里面每一个角落都塞满了东西,如果不是箱子就这么大,恐怕还会多塞几个。

宋吟眼花缭乱,一时不知道该看哪一处,乌封见他纠结,就把一笼包子拿起来放到他手边,指尖轻轻推了一下,示意他吃。

宋吟原本以为乌封是买来给他敬重的乔既白的,现在看来好像是买给他的,难道是在林子里的那一回让乌封对他产生了同伴的错觉?

宋吟无法理解这条人蛇脑子里在思考什么,他见人蛇一直盯着自己,后背发毛,下意识捧起一个吃。

刚咬了一口咽下,宋吟就变了脸色,他捂住嘴,伸出手。

宋吟不算太挑食,很好养,基本什么都能吃,但唯独不爱吃猪肉,也不爱吃肥肉,如果正好吃到了肥的猪肉,那他会连那一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乌封不知道,他买了猪肉包子,馅里全是肥腻的猪肉,两毒俱全。

乌封见宋吟一副想吐的样子,拧了一下眉,从窗户中走进来,伸出一条胳膊,将粗犷的手掌心放到宋吟的嘴边。

换来了宋吟惊诧的一眼。

乔既白太阳穴微跳,他脸色发寒,冷冷出口:“乌封,陛下是要手帕,不是要让你用手去接。”

翌日酉时一刻,某间小客栈。

安清在一楼买了些酒喝,喝完就往楼上走。

他最近都住在这间小破客栈里,一下楼就能买到膳食,有时候不想动,给客栈小二付点银子就能让人跑腿去买,总体来说还算方便。

安清推开房间的门,坐到一把凳子上,伸手把里面的铜镜摆到面前。

铜镜清晰地映出他的面容,白白净净清秀的一张脸,没太多瑕疵。

安清看了一会,把手伸进衣衫里掏出一个铁盒,他心跳砰砰地将盖子打开,一根手指挖进去,挖到一块泥巴质地的膏体,看分量不太够,又多挖了一些到掌心里。

泥巴膏体黏黏糊糊沾满了他的手掌心,随着他手的动作微微颤动,安清把盖子盖回去,眼睛上抬看向铜镜,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边把膏体点到脸上。

这膏体有些凉,安清牙关合紧打了一下颤,他站起来来到炭火盆旁边多加了一块碳,用钳子调整调整,看火旺起来才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继续弄。

他摊开放着软膏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的指腹去抹软膏,一点一点全部抹到脸上,等到脸上点满一个一个黄豆大小的膏体,他把手掌覆到脸上全部涂抹均匀。

没过多久,铜镜里的脸微妙发生变化,变成了于胶怜的模样。

安清左右看了看,看到脸上没有任何端倪,站起身换了一件料子极好的衣袍,带上斗笠朝屋外走去。

今天是于胶怜去宁王府的日子,而这天又正好是宁家三公子横死的头七,沈少聿也会去府里看望宁睢远,他要趁这个时候让沈少聿彻底失去对于胶怜的最后一点忍耐。

……

沈少聿事前并不知道于胶怜会去宁王府,等他进了府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怔容。

宋吟看到他只意外了片刻,转瞬就想到以沈少聿和宁睢远的关系,会来这一趟也不奇怪,彼此他已经和宁睢远聊了半柱香的时间。

宁睢远这些时日已经隐隐放权隐退,听到朝堂上关于于胶怜的评价,他原本并不太欢迎于胶怜的到来,但傍晚聊了这么些时间后,他对小皇帝隐有改观。

此时脸上的丧子悲痛已经少了很多,甚至还久违地有了笑容,他笑着朝刚进门的沈少聿道:“阿聿,你先去里面那间房中等着,等我和陛下聊完,有话要同你说。”

沈少聿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他看了眼座位上的于胶怜,手指轻微抽动两下,最后还是顺从地进了屋。

他进的是当时宁睢远将他抱回来之后特意腾出来的一间房,后来他走了,这间房也没拿给别人住,还是空着,专门用来等他回府的时候住。

沈少聿将手抬到门上,进去之后关上门,才隔绝那股仿佛让人吸了大麻般的香味,他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酉时三刻,沈少聿刚进房的同时,安清已经换上于胶怜今天会穿的衣服溜进了宁王府,他走进沈少聿旁边的那间房。

等过一会宁睢远会进来喝水,他会事先往那个杯子里倒进毒药,宁睢远喝了之后会肚子剧痛,但不会死,有得治。他真正的目的是让沈少聿以为这毒是于胶怜下的,以沈少聿对宁睢远的重视,从此以后会对于胶怜痛恨至极。

沈少聿在房中待了一会就待不住了,总在想于胶怜和宁王到底在说什么,想来想去,脑子里全被于胶怜占据。

他脑中发痛,最后还是坐不住,起身出了门,刚一抬眸,余光就见到于胶怜从旁边房间跑了出去,行踪有点鬼鬼祟祟。

沈少聿皱了一下眉,想叫住于胶怜,喉结滚了一圈,还是没出声。

在原地待了片刻,沈少聿垂眼走进了宁王的房间,他想知道于胶怜刚刚进来做了什么。

房间很空,宁王一年到头不爱讲究,从不买花里胡哨的摆设,一眼就能看清房里都有什么,沈少聿目光扫过床榻,又扫过屏风,最后落到桌上那装着清水的杯子中。

只看一眼,沈少聿眼中就凝起了寒气。

沈少聿没被宁王抱回来之前自己独自活了很久,遇到过一些奇人,教他怎么辨毒,时至今日有些明显的毒他一眼就能看出。

身上慢慢散发出寒意,沈少聿回想起刚才于胶怜从这间房跑出去的身影。

就在这时——

身后没被关严的门被轻轻推开,于胶怜从后面走进来:“右相,你在这里啊,宁王忽然有事出去了,我们一起回宫吧?”

第109章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14)

从门里进来的人步子迈得不大,走那几步一直低头看自己鞋脏不脏,怕弄脏了别人家的地,还怕吵到别人似的声音放很小,一边叫名字一边走到沈少聿的身边。

他呵着热气,肩膀不明显发抖,问完那句话就抬起两只手并在一起搓了搓。

宁王今天全家都外出去义庄了,而下人们没有资格在府中用炭火,宁王刚回来也没来得及烧,府上将近半天多的时间都没有烧炭火盆,温度很低,吸口气都感觉嘴里都是冰的程度。

宋吟问到了宁王儿子的情况,他还进房间里搜查了一眼,果不其然也看到了关于人蛇族的书籍。

他问宁王最近三公子有没有异常,宁王仔细想想说没有,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又聊几句后宁王忽然想起没给义庄师傅银钱,他便让人赶紧去付,宁王告别他之后,汗流浃背地捏着荷袋出了府。

宋吟这一趟出来完成了目的,就准备回宫了,但他想到沈少聿还在府中,就想来问问沈少聿要不要一起回。

宋吟把手掌心搓出了红,脸白手红地抬头看沈少聿,刚要再出声问一句,忽然发现沈少聿眉目微寒,隐怒爬满了眉梢。

样子不太对。

宋吟捉摸不透沈少聿的神情,他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摸了摸沈少聿的额头,摸出一片滚烫,他不太确定是沈少聿高烧还是本身体温就这么高,犹豫着问:“你不舒服?”

额前覆上了一片柔软,温温的,和馒头差不多的质地和触感。

浑身紧绷的沈少聿忽然一怔,他垂眸去看于胶怜,手掌贴着身侧衣服握紧,最近的于胶怜总动不动主动碰他,从前从来没有过。

不,也有一次。

那回是在某次秋狩上,沈少聿骑射了得,在那天是猎中猎物最多的一人,秋狩最后一天返程之际,众大臣连同一些随同妃子称赞沈少聿,当时于胶怜听到却没有附和。

他勾手指叫沈少聿过去,沈少聿不能违抗圣意,在众目睽睽中走近于胶怜。而后于胶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做得好。

沈少聿没来得及产生受宠若惊或是其他情绪,眼中便看到于胶怜拿出帕绢,毫不顾忌其他人,里里外外地擦了擦手指。

不是真的要夸赏他,是想给他难堪和绝望,告诉大臣别忘了他只是一条狗,再厉害也是。

沈少聿回想着往事,紧握的手指嵌进了掌心里,将指节撑出了白,他神情不变,似乎没有听见于胶怜的问话,木头桩子一样目视地面:“刚才陛下进这间房做了什么?”

谁想于胶怜困惑地仰了一下头:“什么进房间?我没有进这间房,我一直在和宁王说话,刚起身没多久。”

沈少聿的目光从于胶怜身上移到桌上的那瓶茶水中。

茶水潋滟,清澈,又敛着危险。

于胶怜说他没有进房间,但他明明见到了。

嘴巴可以撒谎,但眼睛不会。

他亲眼看到了于胶怜进这间房,那时房中并没有别人,只有于胶怜,也只有于胶怜可以投毒。

宁王已经上交所有兵权,没有任何危及皇权势力的风险,难道这样也不能放过,这样也容不下一具早已经年迈了的身躯?

沈少聿背影矜傲,眼也不抬地说:“陛下自己回吧。”

“好吧,”宋吟嘟嘟囔囔有些失望,用搓热的手放到脸上几秒,转身往门口走,走了没几步忽然又回头确认,“你真的不回吗?刚才宁王说你可以先回,改日再来。”

沈少聿额角微跳,太阳穴仿佛被人用针扎了几个漏洞,狂风顺着洞孔往里面钻,他头疼欲裂声音却很稳:“我不回。”

宋吟又是一声好吧,他看出沈少聿今天格外排斥看到自己,他也不强人所难,准备自己先回了。

沈少聿在他转身之后,被黏了胶的眼皮忽然上抬,目视着他走出房间。隔了片刻大堂内响起了声音,没过多久便逐渐消失,人已经出了宁王府。

吸进一口凉气,沈少聿坐到桌子旁,伸手端起那杯茶水,脑中又想起于胶怜那副无辜的神态。如果是装的,那应该搬个戏台子让陛下去演,实在是瞧不出端倪。

茶水映着一张俊俏端正的脸,沈少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半柱香。

半晌之后沈少聿忽然起身,连着杯子和茶水一起倒掉,推门走出宁王府。

……

被兰濯池打了的痞子叫二柱,名字是他哥起的,说是贱名好养活。

他被打废了,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大腿和胳膊的骨头断了几根,但凡动动身子,牵一发动全身地疼,只要是衣服遮住的地方处处是淤青。

二柱从出生起没吃过这么大的瘪,他不能动就老实躺着,脑子动,他在床上左思右想那天打他的人会是谁,细细一琢磨,琢磨出了五六个可能,他得罪过不少人。

他又花了一天时间在这五六个可能中进一步筛选,最后他凭借脑中唯一的画面确认了人选。

那天打他的人给他从头到脚套了麻袋,闷头拿着棍子打,那根棍子上兴许有太多木刺,又或者麻袋本身就有个缺口,他被打着打着眼前就有了光亮。

他看到那个缺口里有一双腿,很长,大腿连着小腿再连着脚后跟每一寸都像拿刀子精心磨过,打他那么狠劲,腿都不晃一下。

二柱脑子疯狂有着一定要看清是谁的念头,他强撑开眼皮,哪怕额头上的血流进鬓角再流进他眼中,他也丝毫不敢错过一刻的画面。

很可惜他没看到那个人的脸,但他看见这个人很高,即便脸长得不好,有那副身子也能引得无数妇女前仆后继,二柱见过的人要么是和牛那样毫无美感的高壮,要么就是矮矬胖。

唯一见过这么高这么有美感的人,只有那天见到的疯子,扇了自己一巴掌的那个男人。

一定是他了。

他就说排个队都能拔刀子的人,怎么可能真听他的话扇自己巴掌。

原来在这等着呢,背后报复。

二柱把后槽牙咬得嘎巴响,真当他是吃素的!

二柱人高马大,也帮着他哥在地里操劳了那么些年,身体素质好,痊愈得快,在床上没躺几天就下了地。

他蹲守在上回的小巷子中,一天蹲好几个时辰,有时候连午膳晚膳都在巷口解决,眼睛浑浊地扫着每一个过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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