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晏寒和白野站在沙发前面,一个比一个沉默。
知道听见宋吟的一声喷嚏,迟晏寒瞬间破功,蓦地跪到地毯上抱住了宋吟的两条小腿,眉心微皱,满是懊恼地道歉:“对不起宝宝,我不该这么久才把衣服送进去。”
年轻俊美的面庞轻轻搭在宋吟的膝盖上,本来算是正常的肤色,被拢住的双腿衬出了极为鲜明的反差。
说着,迟晏寒斜斜冷睨了白野一眼,这才在白野隐忍的目光中,重新把目光转回到宋吟身上,“我去买个药?还是你先打我出出气,我再出去买……用巴掌还是用衣架?”
如若经纪人在这里,恐怕死也想不到自己手底下生人勿进的大明星,也会有对一个人这么百依百顺的一天。
宋吟听迟晏寒越说越夸张,连忙摇头,“不用,我就打了这么一个。”
又说:“你别粘着我,好热。”
宋吟忍不住弯腰推了推迟晏寒,身上的棉被下滑,露出的一对可人肩膀正正对着挺俊的男人,刚把男人推出去一点,宋吟敏锐地看到白野的动作:“你也不许过来!”
白野只好停在原地。
他在远处顾清惟的注视中轻轻啧了一声,良久,才说道:“我要事先说明一点,是他非要跟我争,我才跟他赌的。要不是他非跟我赌,我也不会忘记。”
迟晏寒抬起眉骨,冷嘲热讽:“我争是因为我闲着。”
“没有谁不闲就不能去的规定,”白野说,“既然给我们都发了,那就是谁都能去。”
迟晏寒:“你一边要做饭,一边又要争着去送衣服,你要不要考虑改行去当月嫂?我看你是个好苗子。”
白野:“比不过你,你拖地比我干净。”
迟晏寒刚要再开口,宋吟绷着脸往沙发上一躺,促声道:“停!”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听得宋吟头疼欲裂,根本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因为这种奇怪的小事吵起来。
见宋吟有点火了,两人才暂时停战,白野轻飘飘地睨了眼迟晏寒,抬步进厨房把煮好的面端了出来,弯腰放到桌上时,耳廓上的一颗耳钉熠熠闪烁。
白野的厨艺还算不错,刚出锅的一碗面香气浮动,宋吟吞了口口水,立刻拿掉身上的棉被,接过白野递过来的筷子,蹲在桌边吃起面来。
能看出来,他现在肚子真的很饿。
迟晏寒耐心等宋吟吃了半碗,转身抽过一把椅子放到腿边坐下,眸子半抬,犹豫片刻,出声道:“宝宝,现在趁我们都在,你说说这几天都跑去哪里了?”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和我们说,我们才能知道。”
在场其他两人皆是把目光一起投过来,放到宋吟身上。
其实他们都觉得奇怪,他们都是研城有权有势的人,调查一个人的去向和喝水一样简单,甚至白野就在研城机场工作,地位根深蒂固,每一个航班他都能查到。
但偏偏,他们怎么也查不到宋吟的下落,那三天,宋吟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研城。
宋吟吃面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向迟晏寒,由于腮帮子里还囤着一点面,显得面颊有点鼓。
过了半晌,他就这么含糊开口:“我这几天,住在一个小破楼里。”
宋吟故意没说自己去了度假村,不然让几人知道他这几天都在吃喝玩乐,大概又要发疯,不过他显然把自己塑造得过于可怜了。
话音刚落,连顾清惟都皱起眉。
白野:“小破楼?”
他咬牙切齿,一只手按在桌沿上,手背上的青筋生机勃勃地弹动,似乎要把桌子生生捏成齑粉,“放着有人伺候的日子不过,你跑去小破楼住,宝宝,你是不是找揍?”
宋吟瞬间抬眼看他,连语调都没扬起来,脸蛋绷着问:“你要揍我?”
白野一僵,目光闪烁地偏过头,含糊道:“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揍。”
宋吟懒得理白野,喝了一口汤,用纸巾细致地擦了擦亮莹莹的嘴巴,这才小声说:“你小叔要杀我……”
白野:“杀你?”
大概是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宋吟把自己团吧团吧又缩回小棉被里,把那天在霜墨家看到的案发现场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那副血腥场面,是不用任何辞藻描绘都非常夸张的,而且这里面的一个当事人,还是和他有亲缘关系的小叔,等到宋吟说完,白野神色还僵硬着。
但他不怀疑宋吟骗自己。
迟晏寒神色凝重,他喉结轻滚,想到那天晚上突然小脸惨白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宋吟,抛去那不可置信的惊喜,被压下去的狐疑渐渐复苏。
还有一些后怕,原来那天宋吟看到了那种事,可有一点迟晏寒还是想不通:“那天看见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
宋吟顿了顿。
他不报警、也不和任何人说,就是怕打草惊蛇,霜墨和白尚温貌似是一伙的,他还没调查出霜墨家里的隐藏空间到底有什么,并不想惊动霜墨。
他别过眼,随便敷衍:“我太害怕,就给忘了……”
这借口就跟当初长时间不回他们消息突然出现后找的借口一样离谱,但没等他们开口,宋吟就立刻转移话题:“霜墨家里有一个隐藏空间,要输入密码才能进,我一直怀疑里面有什么秘密,但没找到机会进去看。”
白野原本还阴寒着脸,突然听见密码两个字,他顿时想起什么:“所以你那天才一直套霜墨的话?”
宋吟小声回:“嗯……”
说完这句,宋吟就沉默下来,接着难以避免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他说这些,是想要什么结果呢?
几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公子哥,会帮他去调查这些麻烦事吗,白尚温还是白野的小叔,白野难道能割舍亲情,站在他这边,去揭穿他小叔的罪行?
蓦地,白野的声音传过来:“你早说不就好了,我今晚就替你进那个隐藏空间看一看。”
宋吟一愣:“你怎么去,你又不知道密码?”
白野不由自主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宋吟发现这是他心虚时的惯常动作,他垂下眼睛冷静道:“哦,我之前怕你一直住那野男人家里,就偷偷配了一把他家的家门钥匙。”
宋吟:“……”
正无语白野的举动,迟晏寒便出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宋吟连忙说:“那、那我也去。”
“你别去,”白野说,“你腿短,万一被发现跑不快,很容易被抓住。”
眉尖微微蹙起来,面颊都憋得有点发粉,宋吟忍不住反驳:“我腿哪里短了,就是比你们短一点而已,其实还是挺长的。”
今晚无星无月,是个寒冷的晚上,迟晏寒和白野换了一套极其隐蔽的衣服,戴上口罩出了门,宋吟焦躁不安地站在门口,就像目送丈夫远去的小人妻似的,连眉心都带着楚楚动人的不安。
宋吟在门口望了好一会,直到看见宾利车消失在夜幕尽头,这才吸了口气,关上门。
他还在消化今晚的离奇遭遇,刚转身回到客厅,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顾清惟。
男人抬起眼,平静地望向他。
宋吟刚才想起来顾清惟也在这里,嘴巴惊讶地张了张,不过怕被男人发现,他一秒钟就整理好了表情。
慢慢调整呼吸,宋吟走到顾清惟面前,状似贴心地问:“哥哥,你今晚怎么一直不说话?”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没必要问,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更何况顾清惟本身也就话少,宋吟刚问完就后悔了。
可顾清惟却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哑道:“你和他们聊得很好,我就是说什么,你大概也不会听见。”
这句话说完,顾清惟皱皱眉,感觉措辞有些不当,听着就好像他在说宋吟在他身上并没有放太多关注。
然而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顾清惟抿了下薄唇,便沉默地站起身,准备去接一杯水。
腰却忽然被一双胳膊抱住。
宋吟从后面环住了他,力气软绵绵的,一推就能推开,但顾清惟就仿佛被那双手臂牢牢圈住了,动一下都很难,他的喉结仿佛被粗制的皮套圈住,怎么滚动都不太舒服。
这三天宋吟在度假村的时候,并没有和老板联络,所以他的积分一直在倒扣,现在怕顾清惟又闹别扭,宋吟只能先顺着他一点。
宋吟在后面抱了会,转过去,正面抱住顾清惟的腰腹,他在男人怀里蹭了蹭,便抬起双手搂住了顾清惟的脖子,用一双夜里星子似的眼睛望着顾清惟。
顾清惟没有推开宋吟,却也没有迎合,只是那么看着他。
宋吟得不到回应,就越搂越紧,到最后脚尖都全部踮起来,拖长调子委屈地叫了声哥哥,顾清惟的肩膀僵了僵,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双手回抱住宋吟的腰。
世界上越是让人上瘾的东西,越是难以抗拒。
宋吟感觉到腰间一紧,眼睛才高兴地弯一弯,他松开顾清惟,跑回沙发边上继续吃剩下的半碗面。
很巧的是,他刚吃完最后一口,白野那边就发来了一条视频。
BY:隐藏空间的密码就是他自己的生日。
下一条带着讥讽和愤懑:这变态,屋子里还挂着你照片。
怕被人发现,白野他们并没有开灯,屋子显得格外暗,唯一的光源是迟晏寒举着的一部手机,透过镜头转动,宋吟看见这小屋子里的墙壁挂着一排照片。
有他女装,也有他男装,甚至有游戏里的人物角色,一张张喜怒不一身处在霜墨客厅里的照片,宋吟都没印象是什么时候被拍到的。
拍的照片很模糊,却都被洗印、张贴了出来。
宋吟不由得想起了没和霜墨见面的时候,霜墨在问灵上殷勤的样子,感觉都有点和他现实里的冷淡样子对不上号。
正想着,白野又发来信息。
BY:这里面东西很少,但角落里全放着刀具,有明显使用痕迹,大部分都有凝固的血水,操,宝宝你这是勾了个什么人?
BY:哦,我们找到一个笔记本,在柜子里面放着,写了挺多页,我拍给你看。
不知怎么,宋吟感觉心跳有些加快,像被关在柜子里高速旋转了好几圈。
下一刻,白野一口气发来十几张照片。
21/4/28
我不该来这个学校,穷奢极欲的烂高中,所有人都是高高在上的高门大户,有他们在,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等级压迫。而我一个没有背景光靠成绩进来的人,理所当然成了他们取乐的对象。
每天傍晚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是我的噩梦,他们嬉笑着朝我靠近,七手八脚将我架起来抬到厕所,用胶水把我黏在厕所墙壁上,再把厕所门关上,让我饿整整一个晚上。
21/5/13
我有了一个同伴,他叫白尚温,他也是刚转过来的,听说他家里人并不重视他,觉得他有病,就把他扔到了寄宿学校眼不见为净。
虽然有个好家世,但没有人照着,又有什么用?很快那些人把他和我一起关在了厕所,和我作伴。
他不怎么说话,我也不爱说,所以我们基本没搭过话,虽然很难熬,但我没想过去死,毕竟我还要考出这个鬼地方,去过想过的生活。
21/5/14
有个好消息,学校里新招进来一个保洁阿姨,以前总偷工减料的那一位不干了,现在新来的这个很负责,但凡是需要清洁的区域,都会清扫。
所以保洁阿姨发现了被关在厕所里的我们,她是这个学校里唯一对我们表达出善意的人,甚至她还些心疼,这真是难得。
我们被保洁阿姨救了出来,善良的女人还给饥肠辘辘的我们,一人塞了一个馒头。
21/5/15
不是那么难熬了,因为有保洁阿姨在,每天傍晚她都会把我们救出来,我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了,阿姨问我们为什么不告老师,我们都没说话。
21/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