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要?”
“不要。”
白野轻轻蹙眉,似乎在奇怪宋吟对焦糖布丁突如其来的腻味,明明前不久,都快要把它当成正餐食用了一样,每天不吃一份好像都没达成每日指标。
今天怎么问两遍,都看起来没什么兴致?白野细细观察那张躺着的脸,没琢磨出什么,只好直起身子,“那我出去了。”
宋吟又哼:“你爱去哪去哪。”
他抱着手机转到沙发那一边,仿佛很厌烦白野,只有这样才能眼不见为净,手指又戳起抽奖池,然而当屏幕上方冒出特效时,宋吟却没去看抽出来的皮肤是什么。
他第一时间竖起白净的耳朵,留心着身后白野的动静,嘴巴好似干涸一般,忍不住舔了舔,心情躁动……他想,白野应该知道他不是真的不想吃吧?
白野正低头在门口系球鞋袋子,迟晏寒突然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白野要出门的动作,随口道:“冰箱里鸡蛋快没了,回来在生鲜超市买一筐,顺便买份焦糖布丁。”
白野把鞋带利落系好,站起来,“问过了,他不想吃。”
“不想吃?”迟晏寒也知道宋吟对那东西的热衷和狂热,所以不由皱眉质疑道,“你听错了吧。”
白野嗤道:“我耳朵又没出问题。”
“这不是很正常?人本质是爱喜新厌旧的动物,不会对一样东西永远热衷。”
“之前喜欢是喜欢,阻止不了后面会讨厌,他吃太多吃腻了,不想再吃,买回来放到烂也不会吃,我回来买几袋牛奶吧,布丁就不买了。”
正说着,后面没骨头躺着的宋吟突然动作幅度很大地站起来,连刚抽出橙色皮肤的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白野和迟晏寒同步转过头,就见宋吟跑到了卧室,关门之前恨恨瞪了白野一眼:“我讨厌你。”
白野:“???”
在白野认识的人中,宋吟是唯一一个说话总是绵绵的、软软的人,朋友都说白野是钢铁直男,对这类人最不感冒。
但现在他偏偏却是和这类人纠缠在了一起,每天追着人跑,甚至临到出门前白野还在想宋吟的异常态度,想到最后,都没想出为什么突然遭到宋吟的讨厌。
白野的朋友大多也是富家太子爷,都住在附近,平常也约着经常出来打球夜跑,这天看见白野出来后一直阴沉的脸,几个嘴巴不把门的都不太敢说话。
跑完两小时,几个男生都歇菜了,撑着膝盖站在小路边上拿衣角擦汗,有人潦草把衣角卷起来,罩头往下把全部擦过一遍后,抬脚就说要去买水。
有男生在后面风轻云淡地招了招手:“再帮我买个跌打药。”
说买水的男生一怔:“干嘛,你刚跑的路上摔倒了?”
“不是,”男生幽幽地说,“我这几天不是玩问灵吗,我就想着点一下上次在电影院旁边看见野哥那个小陪玩。”
男生看了眼他的脑子:“我问你干嘛买跌打药,你跟我说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男生坚强笑道:“别急,我正要说呢,我旁敲侧击问了一下野哥能不能点,话还没说完,野哥就赏了我一脚。”
众人正无语之际,远处的白野缓步跑过来停下脚步,他运动量是这些人中最大的,汗却出得最少,只在额头和脖子上浸着一些。
白野撩起衣角擦了擦脖子,放下时能看见线条坚毅的小腹上缓缓蜿蜒下一条水痕,他冷冷睨了眼男生,抬手将汗湿的头发往后捋。
路边已经有人在朝他们这帮人看,主要是在看中间最高的白野,肌肉线条结实流畅,即使不用力也处于轻微偾张的状态,简单的黑色长裤上衣。
下巴线条清晰凌厉,和友人说话时轻微勾着唇,斜睨人的视线懒散又嘲弄,让人觉得他应该是常年戴着帽子,牵着凶猛杜威出来的那种会玩男生类型。
“野哥,”有人嬉笑着将手肘搭在白野肩膀上,笑嘻嘻道,“刚才小厨说你欺负他,还踹了他一脚,把他都快踹骨折了,有没有这事啊?”
白野滚动喉结低骂一声,眉间满是不耐:“不用理他,不收拾几下总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让他赶紧滚。”
有男生的声音微弱响起:“野哥……”
“我说不用理他听不懂吗?晾着他就行了,看见就心烦。”
耳边突然塞过来一部手机,传音口传来语调下沉的声音:“白野。”
白野忽的睁大眼睛,转过头去看帮他拿着手机的男生,只见对方一脸好心办坏事的无奈和惊恐:“野哥我刚才就想和你说,你手机一直在响,我就帮你接了。”
白野猛地从他手中接过电话,那张俊美桀骜的面庞浮现出一点异样,用力忍了忍,脸上表情才没失控。
他狠狠睨了一眼那男生,走到另一条路上,低声对手机道:“宝宝,我刚才不是在和你说话,你别误会……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里,宋吟的呼吸有些重,不太高兴。
他不相信白野,他觉得白野是在借着和别人说话的幌子故意说给他听,他抱着手里的枕头,胸口伏动几下强忍脾气道:“你今晚别回来了!”
白野听得出宋吟是真生气,还是在跟他假装的。
他听着那沉沉的语调,知道宋吟现在气得不轻,避免宋吟再生气,只能先顺着:“好,好,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别生气。”
殊不知宋吟听见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叫他不回来,就真的不回来?
呼吸又沉了点,宋吟两颊飞红,细白手指都用力抓紧了枕头,他平静道:“好,既然你今晚不在,那我晚上洗完漱就跑到你房间,抱着你的被子,枕着你的枕头,再穿着你的衣服睡一晚上。”
白野不是有洁癖吗?他这样做,白野该气死了吧……宋吟抿住唇角。
宋吟这个人,是真的很矛盾。
他明明在一些方面有超强的洞悉力,却在感情上面有着出奇的钝感,总是曲解别人的意思,总是搞不懂别人的心意。
也常常会把勾引当成报复人的手段。
那边忽的传来喇叭狂鸣的声音,有几道惊慌的男声响起,似乎还有人在奔跑和拉扯:“野哥,你怎么不看路,差点被车撞上……”
白野被朋友捉着肩膀停在路边脸色空白地喘气,脖子上迟来地疯狂冒汗,身上那件宽松的运动裤,也迅速撑出了可观的轮廓。
如果不是身边人都在询问他有没有事,注意力都放在他脸上,恐怕都会看见他是如何出丑的了。
身边的友人都在说话,你一言我一语,像是有几只巨大的蜜蜂在耳边转悠,但此刻白野脑子里只有今天出门之前宋吟恶劣的态度。
他重新回顾了当时发生的一切,还有和迟晏寒的对话,终于不再懵懂,几乎是顿悟,他捏紧手机低声道:“我跑完了,现在就回去,给你买两份布丁?”
宋吟本来还在气头上,还要再加一些猛料气白野,猛地听到这么一句,手上动作突然乱了,半晌后才没有底气地轻轻哼了一声。
没过两秒,他唇角忍不住慢慢上扬,抱着抱枕在床上滚了一圈,高兴道:“等你,哥哥。”
白野挂断电话就准备回去,原本跑完步他们还要一起去吃个饭,但他现在哪还有那些心思,随口编了个理由就转身走人。
想到宋吟可能真在自己床上,白野心中总有蚂蚁在爬,一路上耳朵都在嗡鸣。
白野去店里买了布丁,又去买了牛奶,用平生最快速度赶回家,远远看见那扇门,心跳止不住蹦到喉咙,他几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门:“宝……”
话音截然而止。
白野四处环视一圈,连鞋都没有换,家门也没关,直直走进屋内推开卧室门,接着,他表情略微变了变。
刚才跟他打电话的人不在。
沙发上和房间里空荡荡的,到处不见宋吟的人影。
只有迟晏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迟晏寒看了眼白野的动作,知道他在找什么,重新低头看向手里的本子,淡淡道:“刚刚接了条短信就走了,我没能拦住。”
……
顾清惟发出那两条短信之后,紧跟着就发了一个定位,他刻意避过不太好的场所,选了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免得宋吟多想。
宋吟哪里能比得过老谋深算的老男人,看见这条求救信息,弹去一个电话打不通,怕顾清惟真有事,穿上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餐厅店门口,顾清惟奄奄一息一般屈膝坐在地上,脑袋垂着,涣散的眼睛藏在黑发里,高挺的鼻梁里偶尔传出很重很急的喘息,他看起来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门前不断有人经过,却没人去问顾清惟需不需要帮助。
实在是他身上的气质太惊心,像刚吞过生肉的猛兽,只要靠近一步就会被他用手撕碎,路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顾清惟用掌心撑了一下额头,眉头皱得很紧,他意识到自己的神智在渐渐消失。
其实他不确信宋吟会来,也不敢看手机,只低头抿着唇角的血迹,在思考再过五分钟没等到人,他就打顾源源的电话。
顾清惟在心中数着秒数,当数到一分钟时,一双细腿带着熟悉的嗓音跑到了他面前。
当顾清惟用尽力气抬头看见宋吟的脸时,他经不住恍惚了一瞬。
宋吟下了网约车,远远就看见瘫倒在人家店门口的顾清惟,一路上他都在以为顾清惟是在找理由骗他出门,现在看见顾清惟这副大汗淋漓的样子,他才知道顾清惟是来真的。
宋吟慌手慌脚把顾清惟扶了起来,用手去拍顾清惟的脸,顾清惟低低喘了声,在他耳边呢喃:“去酒店……”
宋吟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顾清惟喘息凌乱,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但却不敢确定。
他点点脑袋,艰难撑着顾清惟往一边走去。
还好餐厅旁边就是一家酒店,宋吟用不着走太远,直接进到酒店开了间房,就坐电梯上去。
把房卡插进门口的卡槽里后,房间里叮一声,所有电源自动开启。
宋吟先打开房间里的灯,将几乎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的顾清惟甩在床上,这才脱力地坐在小沙发里,他擦擦脸颊上的汗,小声问:“哥哥,是不是有人给你……”
床上的顾清惟半撑着床,似乎是想让自己呼吸通畅些,伸手略微粗暴地将领带扯了扯,他轻声说:“嗯。”
宋吟慢半拍地惊恐:“那你叫我来,不会是想?”
没有说全。
顾清惟此刻的大脑不太能运转,他眉心轻轻蹙起,头顶的白炽灯照下来,照出他有些懵懂的表情,他似乎不太理解宋吟的意思。
过了半晌,他才懂了,缓慢摇头。
他叫宋吟来,只是因为宋吟是他这个时候最信任、也最想看到的存在,并不会对宋吟做什么,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把宋吟当成工具。
顾清惟在床上缓了一阵,站起来,踉踉跄跄走进浴室。
宋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和床铺有一道玻璃门相隔的浴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顾清惟刚走进去水声就响起来,大概率连衣服都没脱。
玻璃上也没有蒙上雾,所以里面正在放的水是冷水。
如今零下的气温洗冷水澡,宋吟光是想想身上就忍不住瑟缩,他目露忧虑地望着磨砂玻璃,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顾源源打电话。
可是他转而又想,顾清惟那种时候选择了发信息给他,而不是发给顾源源,是不是有什么考虑?
宋吟这么一想,又不敢给顾源源打电话了,他裹紧身上的衣服缩在小沙发里,回复了下白野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在外面玩,过会就回去。
白野又罗里吧嗦几句,确认他的安全,才没有再短信轰炸。
宋吟想了想,点开搜索引擎,忍不住搜些解决办法,可就在此刻,他突然听见浴室里传来重重的哐当声。
他脑子一懵,刹那间以为是顾清惟摔跤,倒在了地板上,地板那么滑,尖锐器物又多,稍微不注意就会有危险。
宋吟听着浴室里的第二道哐当声,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他连忙跑进浴室里,见门没锁,伸手就推开了门,然后就看见里面稳稳站着的顾清惟,正低头看着地上摔得乱七八糟的牙杯。
他全身都湿透了,正装湿漉漉地贴在胸膛前,显露出线条,手里还拿着莲蓬头往头上浇,虽然效果很显著,但身上皮肤也变成了病态的苍白。
宋吟见他摇摇欲坠,赶紧去扶他。
顾清惟原本就是靠毅力站在原地,现在有支撑的地方,他的膝盖忍不住软了些,以至于他整个上半身往宋吟那边栽倒,薄唇也不偏不倚,在宋吟下巴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