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 第58章

这不就是他自己的脸吗!?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准确点应该是这具身体的脸,他每天洗漱照镜子都能看到。

乔溪来不及细想,立刻跟了上去喊他,可喊了半天也不见人家回头。那少年像是聋的,根本听不到。

此刻天还没有亮,而那个“乔溪”已经走到河边。

他在河边低头来回踱步,向前几步看了一眼倒映着夜空的黑沉沉的河水,有些害怕的后退两步回来。明明表情是恐惧的,却又不肯离开。

反复几次后,他索性在河边坐下。

乔溪也跟着坐到他身边,然而他根本察觉不到,把脸埋进臂弯开始哭。

他哭得那么难过,乔溪忍不住想安慰几句。可是他的话并不能被传出去,四周漆黑一片,除了阵阵山风,谁也不能给伤心哭泣的少年一点安慰。

他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不出眼泪,又开始发呆。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他的衣服也被清晨的露水打湿,冷得打了几个喷嚏,人还是没有从河边离开。

乔溪忽然明白,他回到了当初原主投河的那一天。

他侧头看着河边的少年,借着天边泛起的一点微光打量他。就算共用一张脸,有心人还是能很快发现他们之间明显的不同。

乔溪从小到大都很要强,他性格坚定,从不轻易跟人低头示弱,因此他的眉眼始终带着一丝倔强,谁也不敢说他是个好欺负的人。

而眼前的少年明明用着一样的脸,五官面目却柔和许多。他的眼睛一片茫然,有种森林里迷失小鹿的清澈纯真,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

这张脸果然只有在他自己原本主人那里,才真正算得上“漂亮”。

即便知道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乔溪还是努力的和他对话:“你真的想好了吗?一定要走这条路?”

“明明身边还有很多人爱护你,你的朋友……也很在乎你。”

“为了个人渣,到底值不值得?”

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旁边少年的神情依旧呆木,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像是彻底成了块石头。

乔溪明知无法改变结局,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河面上,身旁的少年深深地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阳,仿佛总算下定决心,起身一步步走向河中央,表情再也没有了来时的害怕恐惧。

乔溪看着他的背影,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好像彻底与原主融为一体,他感受到了这一刻他所有的情感。

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害怕,恐惧,不安,以及一点点的坚定。

谁能想到这个大家眼中柔弱没有主见的孩子,一生中唯一一次坚决,却是义无反顾的寻死。

当水面再次归于平静,原本坐在乔溪身边的少年不见踪影,山风呼啸而过。

太阳依旧每天照常升起,四季仍旧轮换更替,不会因为谁任何人的离开而改变。

乔溪站在阳光下,凝望着河面久久不能回神。他们其实一天也没见过,谈什么情谊过于虚假,他穿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如果他没有死,也没有乔溪重生的机会。

乔溪独自在河边站着,就算阳光照在身上,可他却仍然感觉不到温暖。

不知过了过久,身后好像又有动静。乔溪回头,震惊的瞪大眼睛,大白天的以为见了鬼——那个刚才他亲眼看到的已经跳河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又站在他身后。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而且直直落在乔溪身上,眼里清晰映出他的影子,就像真的看到了他。

两人在河边对望,乔溪紧张的揪着衣摆,脑子还是很乱。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着打招呼:“你、你好。”

他很少有心虚露怯的时候,唯独面对眼前的少年,他没办法理直气壮。

乔溪用尽了全力保持镇定,可是对面的人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就那样看着乔溪,脸上表情不像之前那么绝望,反而无比平静,格外安详。

其实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毕竟本来就是陌生人,乔溪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心里发毛。应该也没人被一个早就过世的人直勾勾看着不害怕

就在乔溪以为他就这么一直看下去的时候,那少年却忽然转身,像是终于满足好奇心要走。

“喂!”乔溪下意识叫住他。

可是等到人家回头,乔溪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想起来:“其实……你现在还有机会回来。”

直到这时,乔溪总算冷静下来。

之前是没有选择,他可以堂而皇之占用别人的身体。可是现在原主来了,他好像没有了理直气壮的借口。

可以生,没有人想死。但乔溪不愿意背负“小偷”的名声。

他轻声说:“趁着天还没完全亮,你有活下去的机会。”

对面少年听了他的话后,歪头又开始打量他,眼里有点困惑,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不过他还是没有回复乔溪,只是对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然后再次转身离开。

这次无论乔溪怎么大声喊他,他也没有再回头。

乔溪看着他终于消失在晨曦微光中的背影,终于明白,这是他最终的选择。

这夜,沈夷光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乔溪的高热持续不退。已经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就在他准备再去把林大夫找来的时候,后半夜乔溪离奇的慢慢退烧,呼吸也渐渐正常,就像有人在关键时刻帮了一把。

至此,沈夷光长舒一口气。

然而遥远的京城却再一次掀起风浪。

悬在谢家头上的刀终于落了下去。周承德于半夜手持圣旨,奉命带人将大长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任谁也不准出入。

被捕之前,谢必迟抓住最后一刻将消息传递出去。

第70章

这天的桃叶村也不太平。

陶音正在大发脾气,他把自己锁在房里不需任何人进来,也拒绝喝药,无论宋四婶怎么相劝始终不为所动。

最终还是大山哥站出来道:“还是我来吧。”

宋四婶无奈的把碗放到他手里,叹了口气:“音音被我们惯坏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大山哥端着碗推门而入,迎面一个枕头飞了过来:“出去!”

大山哥默默弯腰把枕头捡起来,回身带上房门走到床前,轻轻吹了吹碗里冒着热气的药汁,低声道:“音音,喝药。”

陶音不肯搭理,转过身背对他。

大山哥也跟着转了个方向,把碗又一次凑上去,不厌其烦:“林大夫说你大病初愈……”

他的话还没说完,陶音不耐烦的一个大力掀翻他手里的碗:“我说了我不喝!”

大山哥低头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片的瓷碗,里头宋四婶好容易熬了两个时辰的药汁全都浪费,从来好言好语的老实人此刻终于第一次动怒了。

他眉头紧皱,厉声道:“你太过分了!”

即便是在生气,大山哥的语调依旧算得上温和,他说:“四婶那么为了你操劳一夜不容易,你何必让她担心?”

听他提起母亲,陶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紧接着却立刻又喊道:“要你管!”

大山哥平静的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因为我昨日训斥了你。”

陶音红着一双眼瞪他:“所以连你也要袒护他,是不是!?”

“你到底是哪边的?难道我们三个不是一起长大吗!?”

大山哥淡淡回道:“所以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

诚如陶音所言,都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即便大山哥目光从小就只放在陶音身上,可他心里同样也把乔溪看得重要,这些年才会时不时接济帮助,并不只因为他们是邻居。

他了解乔溪,自然也了解陶音,轻声又道:“你心里明明知道他投河自尽与现在的乔溪无关。”

陶音握紧拳头,仍然不肯认错:“我只是想让他回来……”

“你觉得可能吗?”大山哥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强迫他面对现实:“已经过去了一年,他现在说不定早就过了奈何桥投胎去。

“你又何必非要执着,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时至今日,大山哥回忆起过去的乔溪,才渐渐明白为什么那时的他会做出如此选择。

作为三人中最小的那个,乔溪似乎永远都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小尾巴”,每次一起出去玩都很努力的跟上他们,生怕慢了一步就再也追不上了。

那时陶音顽皮淘气,有什么事都喜欢带头冲在最前面,大山哥总怕他摔着碰着,习惯紧紧跟在后头保护,没有注意乔溪是不是跟得上,跑得累不累。

他们都不是故意的,却实实在在伤害了他。

可惜过去乔溪从来不提,陶音心大,大山哥又不懂这些,这才造成他们长大后表面看起来关系融洽,其实早就分崩离析。

听他说完这些,陶音眼泪又糊满了眼睛。

大山哥轻轻拍了拍他,低声说:“音音,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行事不能再凭着一时冲动任意妄为。”

“你扪心自问,现在的乔溪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他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

床下躲着玩的小黑狗探头探脑好奇的看着他们,又嘴馋去舔地上的药汁,结果被苦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嗷嗷呜呜重新躲回床下。

陶音看着它小小的身影,怔愣了很久很久。

————

乔溪退烧后精神也不太好。虽然难得吃药配合,沈夷光无论问什么都回答,可他的眼底始终阴霾一片,死气沉沉。

沈夷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不免心里着急。

尽管他们认识的时间粗略算来其实没有满一年,算不上想完全心意互通,他认识乔溪应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可是日子都过成那样了,他也没从乔溪眼里看到一丁点的沮丧挫败。

他总错觉就算天塌了,乔溪也不会悲观颓废。他的眼睛里永远闪着坚定的光,一天一天不知疲倦,永不妥协。

当初被捡回来的沈夷光也处境艰难,却正是被这样坚韧努力的乔溪吸引感染,才有信心重整旗鼓以待来日。

他以为乔溪会永远那么乐观坚定。所以当他看到现在的他不复从前精神,担心的同时,也仍然不解——陶音有那么重要吗?

就在这时秦大叔来了,手里还拎了几只野鸽子,进门就说:“小乔溪,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看你了!”

“这些可都是我专门去山上给你打来的!野鸽子熬汤最补,三郎……你且去给他炖上。”

沈夷光起身谢过,心知这是秦大叔故意支开他,也不多问,干脆利落的提着鸽子出门。

等他走后,秦大叔挪了凳子坐近些,盯着乔溪的脸来来回回打量半晌,忽然笑了:“确实很不一样。”

乔溪低头揪着被子,自暴自弃问:“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了?”

秦大叔反问:“你说呢?”

乔溪抿唇:“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为什么要揭穿?”秦大叔闻言拍着大腿笑道:“你又没做过坏事。”

“我的剑从来只杀恶人。他是好孩子……当然,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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