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遗言,沈夷光脸都吓白了,肉眼可见的慌张恐惧,看起来比乔溪还像马上要死的人。
“你别瞎说……”他的声音都在颤抖,“肯定能生下来的!”
乔溪凄凉一笑:“我一个男的,怎么生啊……”
沈夷光快疯了,因为他的生理知识也很差劲,给不了回答。
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生离死别,仿佛一对苦命鸳鸯。
林大夫在旁默默看了半晌,估摸时辰差不多了,终于缓缓上前,淡淡的问:“你们说完了吗?”
“说完快生。”
他午饭吃到一半被通知乔溪要生,这会儿只想赶紧回去再垫两口。近来他被那个被救过一次性命的姓谢的男人纠缠,使得林大夫素来冷淡的性子也不免生出烦恼,吃饭都不如以前香。
看到林大夫,乔溪仿佛见到救星,才要跟他说话,就见林大夫慢条斯理从袖中抽出几根银针,用烈酒消毒后,对着他后颈脖刺了过来。
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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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醒来,屋里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乔溪试着动了动身体,四肢仿佛车轮碾过重得抬不起来。他又试着睁眼,眼皮掀了几次,勉强开出一条缝。
一旁守了整整两天的沈夷光立刻凑过来,眼里布满血丝,一张俊脸糟蹋的不像话,急切地问:“你醒了?”
“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
他一连串问了很多,乔溪脑子混沌,反应了很久才慢慢理解他的语意。
“喝水……”他喃喃道,嘴巴干得快冒烟了。
沈夷光立刻起身,不久端了个碗过来,小心翼翼拿着勺子喂了几口。
有了水的滋润,乔溪脑袋和嗓子都清爽不少,终于想起什么来。他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果然平了。
“崽子呢?”他问。
沈夷光以为他是想孩子,连忙吩咐外面的丫鬟把孩子抱过来,亲自端着给他看,喜气洋洋:“你瞧!”
乔溪凑上去一看。
好家伙。怪不得他肚子那么大,这小子是真胖啊!
看得出来,小东西在乔溪肚子里吃好喝好,一点苦没吃。别的小孩出生都皱巴巴的,唯独他胖得每个褶子都撑开,白白嫩嫩胖嘟嘟,才两天大的娃娃,就能看出将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小帅哥……因为他的眉眼实在太像乔溪了。
新晋当爹的沈夷光两手端着新儿子大气不敢出,就好像服务员在端一盘菜,紧张地问:“你要不要抱?”
原本还嚷嚷着等崽子出来必然要按着打一顿的乔溪,这会儿也不吱声了。
沈夷光理解了他的心思,轻手轻脚把孩子放到他身边,一伸手就能摸到。
乔溪扭头好奇打量,感慨道:“竟然真能生出来!?医学奇迹啊……”
他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胖嘟嘟的宝宝,而那不知人间险恶的娃娃紧闭双眼睡得正甜,小红嘴巴吧嗒两声,梦里也不忘吃。
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乔溪只用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就喜欢上了,心软得一塌糊涂。不过他毕竟刚生产完,就算睡了两天也还是虚弱,不一会儿再次沉沉睡去。
至于这孩子到底怎么生出来的,这不重要。有些事差不多得了,不要追着刨根问底。因为作者也没什么文化,编不出来,再问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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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去几天,乔溪的精神和身体才渐渐好转,白天总算不那么容易睡着,能坐起来看一会儿孩子。
也是从止玉口中,他才知道那天自己生孩子阵仗还挺大,连岑儿都从宫里跑出来,找了几个和尚大师在院里作法,里面久久没有动静,他在院里急得团团打转,嚷嚷着不要弟弟妹妹了。
“陛下还给了好些赏赐呢!”止玉捂嘴轻笑,“后来我与三哥哄了好久,他才肯安心回宫,说是过两天还来。”
乔溪闻言,也跟着欣慰笑道:“总算没白疼那小子。”
生产完后的月子里,那些值钱的补品流水一样往乔溪屋里送,什么千年灵芝万年参,鸡汤鱼汤鸽子汤,顿顿都得吃,沈夷光和岑儿恨不得搜罗所有好东西全部喂到乔溪嘴里。
虽然乔溪喝得痛苦,但这些补品果然有用。还没出月子,他就觉得自己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压根不像刚生完的人。
沈夷光曾问过乔溪要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当初我是嫁到你家,入了你的籍,孩子自然也随你姓,你决定吧。”
乔溪觉着这事理所当然。娃是从他肚里出来,他九死一生吃那么多苦,如果最后孩子还不跟自己姓,那岂不是亏大了?
不过起名字这环节着实难倒了他,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十全十美的,左右为难。
“不急。”沈夷光安慰他,“我找人算算他的命格,到时让大师按着八字算几个好的,拿来给你挑,咱们先把小名定了。”
乔溪觉得有道理,“行。”
起个乳名就简单过了,于是刚出生的奶娃娃终于有了个霸气的新名字,叫“小老虎”。
因为乔溪觉得这娃能吃能睡,在自己肚子里又霸道不讲理,而且这名字省心省力不用费脑子记,一听就是强壮小伙,寓意也好。
沈夷光非常喜欢这个名字,成天抱着他的小老虎爱不释手。不仅日日在谢必迟面前炫耀,还平等创死每一个单身无子的同僚,哪还有往日处变不惊的冷淡大将军模样。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把他心爱的小老虎画像贴在各处告示栏,让所有人都知道乔溪给他生了个小老虎。
愚蠢的男人。
乔溪翻了个白眼,懒得看三郎那德行。
第99章
新出生的小婴儿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
出月子的时候,本来就胖的小老虎个头更大了。而且他的食量也不小,沈夷光原先特意找的两个乳母差点不够,不得不又寻了两个备着。
至于为什么不是乔溪亲喂……
“你想都别想!”乔溪死死捂住胸,凶神恶煞:“愿意给你生孩子已经是我突破人性道德的底线了!”
沈夷光眼神在他那处隐晦略过,面上却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没有那么想,你多虑了。”
自然界有个不成文的定律——能生就肯定能养。
所以乔溪究竟能不能喂,他心里清楚。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抱个婴儿掀衣服哺乳的场面,想想就要晕厥。
而且按照小老虎跟他亲爹如出一辙的饭桶食量,估摸着把乔溪吸干了也吃不饱。
不过三郎确实言而有信,信守诺言没让乔溪亲喂,都他自己吃了,还义正言辞说这是林大夫要求,不吸出来容易堵塞出问题。
乔溪信他个鬼。
在屋里坐了一个月的牢,乔溪出月子的时候简直跟出狱也差不多。
古代生孩子规矩太多,什么不能洗头不能吹风不能沾水不能下地,但凡乔溪不听话,立刻就有一群人上来念叨。
他生产的时候正是农历四月,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出了月子直接入夏。
别的还好,唯独不能洗头洗澡这两件事乔溪受不住。猜不到一星期他觉得自己都快馊了,几次三番要烧水擦洗沐浴,被几个丫鬟奶娘合力压制住,没能得逞。
就这还不算,她们一个个又跑去跟沈夷光告状说夫人不听话,非要糟践身子。于是沈夷光少不得又来开解,让他好歹忍下这一月,万一真落个月子病可如何是好。
乔溪斗只得憋屈忍着,出月子第一天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里里外外刷洗了几遍,足足用了三桶水才把身上的泥灰彻底搓干净,终于有了点人样。
因为月子里营养充足,又不用自己熬夜喂奶带孩子,乔溪这被养得特别好。出月子后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皮肤仿佛绸缎似的,摸着光滑柔韧,整个人站在太阳下好像会发光,比生产前还漂亮,常惹得三郎移不开眼。
“我想着等咱们小老虎的周岁宴,把村里所有人都叫来一起热闹。”沈夷光拿着干布站在乔溪身后,还像以前那样为他细细擦拭湿发上的水珠,轻声说:“顺道把咱们得婚礼也重新办了。”
“为什么要重办?”乔溪不理解,“那种繁琐的事你居然还想来第二次?”
偏远农村的婚礼流程尚且那么复杂,乔溪很难想象侯府得多少程序,说不定要从早搞到晚,累也累死了。
“本就是我欠你的。”沈夷光弯腰,亲昵的在他眼皮上一吻,“当初是我有难处,委屈了你。”
“我知你不在乎这些,但我的婚事也不仅干系到我自己。京中许多过去与沈家来往密切的世交都还没知会,其中不少是我的长辈,不好交代。”
乔溪听明白了。
古代那些名门望族之间都是有联结的,真正的沾亲带故一荣俱荣。三郎的婚姻从来不是他的私事,明面上关联到很多家族,还涉及到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好奇地问:“你家那么多世交,难道这么多年都没有适配你的地坤吗?”
“而且你跟我这乡下人在一起,他们不会生气?”
沈夷光浅浅一笑,语气却很强硬:“我若不愿意,难道他们还能硬塞?”
“何况他们高不高兴,我也不在乎。”
若非为了父母颜面,也为了止玉来日重新婚嫁,沈夷光是一个也不想搭理那些所谓的世交的。当初他父兄惨死战场,那些原本争着想往他手里塞儿女的叔伯忽然退的一干二净,连他家门都不沾。
他们担心沈家没了老侯爷和大公子,才十二岁的沈夷光急着奔赴前线,随时可能也要死在那里,眼看侯府要败落,谁敢拿自己儿女的前程去赌?
人心是肉做的,他们为自己儿女家族考虑乃人之常情,沈夷光并不怨怼责怪。但自他扶持岑儿登基以来,那些叔伯却又开始心思活络,明里暗里借着父母生前情谊给他施压。
明明他已经表明自己早有家室,而且孩子都快出生了,可那些长辈压根不予理会,言辞间不加掩饰的对乔溪轻蔑不屑,又指责他们的婚事不过儿戏,算不得数。
甚至还有人倚老卖老大言不惭,让乔溪主动自降身份为妾,这样既不让沈夷光背上抛妻弃子的骂名,也不耽误他们继续联姻。
饶是沈夷光再如何好脾气,也断不能容忍旁人如此轻待乔溪。
他决心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补办婚事,让全京城人都知道他有多看重他们父子,再不敢有一丝轻慢。
这些事他当然不会告诉乔溪,免得他心烦忧虑。他也知道以乔溪的性子根本不用他保护,可沈夷光依旧尽可能为他遮蔽风雨,这本就是对待自己心爱之人的本能。
然而就算他不说,乔溪也能想到。
“补办就补办。”他挺直腰板,无所畏惧:“以后我也好出去会会他们。”
决定跟三郎回来那天,他就做好了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的准备。他又不是第一次当人,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怕过谁呢!
有了小老虎,乔溪的生活忽然被谁按下了加速键,不知不觉时光在忙碌中一天天溜走。
岑儿从小竹子那里得知舅舅要补办婚礼的事,再联想最近一直有人上奏请旨要与大将军联姻的折子,比过往成熟许多的他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既然有人想让他的小溪哥哥难堪,他偏要正大光明去撑腰!
那日,乔溪和沈夷光并排跪在门外接听陛下赐婚的圣旨,面面相觑,两脸懵逼。他俩互相眼神询问,是不是对方让岑儿这么干的。
“将军,夫人——接旨吧?”年轻秀气的小太监笑眯眯捧着圣旨弯腰看他们,软声道:“陛下还说了,到时他还要跟大长公主亲自主婚呢!”
乔溪:“……”
沈夷光连忙磕头,双恭敬手接过圣旨:“多谢陛下。”
他命人将小太监请下去吃茶,回头把圣旨放到乔溪手里,笑着说:“你瞧,岑儿这是给你撑场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