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是累的,但他不后悔。
就是有时候会感觉混乱。建部落确实不是想当然就行,建房子、养牲畜、种地都是大活儿。还有零散的各种养蜂、放蜡的小活儿,再得操心部落人口、安全、健康……
许霜辞不回想都不知道自己闷头搞了这么多事儿。
但事一多,他确实有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感觉。忙乱忙乱,越忙越乱。像今天晴跟涯这事儿,还是在他。
就不该跟涯提高炉,提了也就罢了,又在涯叫他找人上反复。
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决策者。
许霜辞自我反思,越想越颓。他抱着晴脖子狠狠乱蹭,像把这些乱如麻的心绪蹭散。
好半晌,他气喘吁吁地软下身子。像霜打了的小草,蔫巴靠着晴胸口。
“你帮我。”许霜辞仰头。
晴抱得他稳稳当当,听到许霜辞的话,他低头亲了亲他眉心。
“好。”晴见他意识到了这点,唇角浅浅翘起。
他拍拍许霜辞的后背,轻声道:“你不是一个人,什么都扛着会把自己累倒。以后有事多商量,像今天这样,记得开口。”
许霜辞心里绷着的劲儿一松,勾着晴的手指,“嗯”了一声。
另一边,游看着自己气鼓鼓的伴侣,上前一步就见他抱住。像翅膀包裹人将他藏住一样,虽没说话,但给足了安全感。
涯额头抵在他硬邦邦的腹部,沉默了好久。
“我是不是不该那么凶?”
“霜好像吓到了。”
游摸摸他的后颈,捏着让涯放松下来。
他的伴侣一直是这样,霸道,说一不二。气儿上来得快但也下去得快。
涯懊恼,抬起脑袋往他腹肌上一撞。
“以后做就以后做,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心里平复,但又不想彻底妥协,“老虎那么凶,真当我们不敢走。等找到了咱们的族人,我想走就……”
听他说的话不对味儿了,游轻轻在涯耳垂上一捏。
他闷哼一声,理智回归,下意识看了一眼许霜辞的位置。
确认他没听到,然后就贴着游不再吭声了。
又一会儿,他道:“你说,霜是不是在哭?”
游:“不会。”
心情调整好,两边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继续铲粪肥。许霜辞正做得有劲儿,手被戳了戳。
他转头,涯一脸傲娇。
“你没哭?”
许霜辞:“你哭了。”
涯张嘴又要回,对上许霜辞含笑的眼神,他耳垂爬上绯红,更是站直了微微俯视许霜辞,外强中干。
许霜辞:“找人的事儿……”
涯:“刚刚的事……”
两人异口同声,说罢,互相盯着看对方眼里都有歉意。
涯最不喜欢扭扭捏捏,明白许霜辞的意思,他手一挥,道:“知道了!干活儿!”
没事了。
许霜辞眼里笑意溢满,白皙的面皮像雪似的,看得涯忽然伸手一捏。
啪——
晴皱眉收手,托着许霜辞脑袋往身边带。
涯的手立马被游抓过去揉,他像被套住项圈的恶犬,狠声道:“晴!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试试。”
“好了好了,不就捏个脸嘛。不气不气。”许霜辞一边给游使眼色,一边抚着晴胸口。
晴垂眸,手背擦过许霜辞脸上红了的一块。
擦得许霜辞有些疼,但他没动。他家大猫占有欲很强的。
游无奈,干脆拉着自己伴侣换了个位置。
怎么就这么喜欢招惹霜。边上护着的老虎,真要打他都打不过,何况涯。
吵吵闹闹,气氛倒也缓和过来。
四人加把劲儿,把粪肥装完。
“回了吗?”涯问。
许霜辞已经听到边上几声肚子咕噜叫,便道:“填饱肚子再走吧。”
就过了两个季节,山谷又被长耳兽占据。谷里处处是坑,稍不注意脚就要陷入洞中。
涯跟游就抓长耳兽,许霜辞想到上回这个季节已经在放白蜡虫了,还有山上的蜂蜜,便拉上晴一起上山。
许霜辞用木棍挡开林中的草,问:“蜡烛好用不?”
“好用,要再养?”晴扶着许霜辞的手臂,大掌像镣铐一样圈紧了。借力带他翻过乱石头。
“养。以后住屋子里就不好直接在地面烧火堆,用蜡烛方便。”
到了之前看见蜂巢的那棵树下,树上的蜂巢已经掉下来,碎了一地。
“没了。”许霜辞脸一皱,有些可惜。
“冬季太冷,搬家了。”晴道。
许霜辞用木棍拨了拨,里面早没蜜蜂了。他干脆将地上的蜂巢收集起来。
“咱们把蜂巢捡回去,当不白来一趟。”
“有用?”晴蹲下,专门捡分散的那些。
“可以化蜡,也能药用。”
以前他们住在山里,能捡的蜂巢也多。爷奶会把蜂巢拿回来简单蒸过后搅拌上香油涂抹在患处。他还查过,效用挺多。
“能祛风消肿,清热解毒,还可治风湿,鼻炎,牙疼……是个好东西。”
许霜辞说着,察觉到脸上不可忽视的视线。
他疑惑看向晴。
晴只摸了摸他被光线分割出明暗的脸,唇角微勾,“霜辞懂得很多。”
多得他有一瞬担心他又回到他口中的家乡。那定然是一个与他们这里截然不同的,多姿多彩的地方。
许霜辞被他夸得眼睛发亮,矜持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想着叫我霜辞了?”
晴揽着他,“想叫就叫了。”
“再叫一声。”
晴捏捏他后颈,声音清浅:“霜辞。”像冰碰过玻璃杯,干净悦耳。
许霜辞展颜笑了两声,又莫名不好意地搓了搓发烫的脸,从晴怀里退出去。
“快点快点,忙完了咱们还要去看白蜡树。”
晴目光温和,依着他继续捡。
蜂巢捡完,少说有半藤筐。但重量轻,带着在山间行走也不碍事。
许久没来,山路早被草丛淹没。
许霜辞边走边用树枝敲敲打打,试图清出一条路。速度不免就慢。
晴在他两次差点摔倒后,干脆托着人一抱,另一只手拿了他的木棍随手一划,草尽断。
坐着的肌肉硬邦邦的,温热透过薄薄的麻衣烫得许霜辞脸红红的,他状似不经意瞥过晴的侧脸。
瞧他侧脸如精雕细凿,漂亮得像山野精灵。冰蓝眸子带着疑问看过来,许霜辞眼睫一抖。
脸上温软,湿热贴过。
许霜辞目光一晃,随后又抿唇翘起,晃了晃脚,手圈上晴的脖子倚着他偷懒。
他小时候都不记得被有没有被这么抱过。
没多久,他们到了之前放白蜡虫的地方。树枝已经抽条重新长出了不少枝丫,但他们清得干净,也不见什么虫。
许霜辞松手,被抓住的树枝弹回去,“要还是放养在这儿的话会不会太远了?”
“还行。”一天而已,对兽人来说跑跑就可以。
“那咱们回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林子,要是有的话就养在附近。没有再养过来?”刚说完,许霜辞想到凡事跟晴商量,又道,“或者咱们两边养?你说呢?”
晴:“两边养吧。多存点没坏处。”
许霜辞忽然一笑,脸贴上晴的脖颈使劲儿一蹭。
“听晴的!”忽然发现不做决定,自己会轻松很多。
“回去了。”
“好。”回去时,许霜辞改趴在晴背上。林子里光线暗,他脸枕在晴肩膀,细微的颠簸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思绪胡乱发散,他想起了其他部落都有一个族长,像猫部落那样再配一个祭司就更好。
比对自己部落,许霜辞有感而发:“咱们的部落有点像草台班子。”
“嗯?”
许霜辞蹭了蹭因为贴着晴而被震了下的耳朵,闭着眼睛道:“没有部落名字,没有族长,没有祭司。”
晴脚下踩实,跨过一条溪沟,察觉到许霜辞声音里的困意,声音放轻:“你就是族长,也是祭司。”
“最多算个半吊子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