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杨舒乐指了指还蹲坐在地上的男生,回头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默,意有所指,“阿奇状态很不对,你也知道,他原本就因为家庭状况性格敏感。当初你答应让他进俱乐部,也是存了想帮他的心,可他现在也不愿意说话,不吃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席司宴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杨舒乐,“他傍晚无故针对别人,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舒乐愣了,错愕,“我不知道,宴哥,这个问题为什么会问我?”
席司宴没说什么,点点头,“把人叫来。”
杨舒乐离开前直直盯着陈默看了好几秒,不大一会儿,刚刚叫阿奇的男生就被叫来了。
这个位置本来就在中心。
这会儿不少人看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气氛不对。
席司宴把手里的活儿交给另外两个男生,走到边上的桌子抽出一包湿纸巾,一边在自己手上擦,一边转向低着头的男生。
席司宴:“把头抬起来。”
陈默在边上看得分明,叫阿奇的男生这会儿已经又哭了。
双眼肿得像核桃,鼻子也是红的。
席司宴指着旁边端着一个已经空了的汤盅,没反应过来的陈默,问阿奇,“我也不问你别的,就问一句,你真那么讨厌他?因为他闹了几句,你就吓得吃不进去饭,话也说不了?”
叫阿奇的男生这会儿偷偷看了一眼陈默,又很快收回。
声音干巴巴道:“不是。”
“阿奇。”杨舒乐骤然出声。
众人到了这会儿,开始隐隐觉得不对了。
席司宴倒是淡定,对着阿奇:“继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崩溃,男生哭着蹲到了地上,抓着头发说:“是我一时冲动,当初杨舒乐同学带我进了俱乐部,我很羡慕你们总是能说说笑笑,那么开心。今天在路上,我看杨同学心情不好,听见他说陈默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只要闹大了,他以后就不能再在学校里待下去了,我……我……一时……”
男生结结巴巴说完这段话,哭声听起来挺可怜。
杨舒乐感受到周围似有若无看来的目光,脸色变了变,“阿奇,你自己做的事没事扯我干什么?!”
“对不起。”男生抽抽鼻子从地上站起来,他低头嗫嗫道:“实在对不起,我自以为你讨厌他,所以就……我的助学金,你可以求求你爸妈不要撤销吗?”
杨舒乐气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有些惶恐地去看席司宴的脸色。
果然。
“你杨家的助学金?”席司宴勾了勾嘴角,“你这么跟人说的?”
杨舒乐有点慌了,解释:“这事是个误会,宴哥,我……”
“行了。”
席司宴将手里捏成团的湿纸巾,隔空丢进手边的垃圾袋里。
“用模棱两可的话引导别人,这事儿你做到我眼皮子底下还想把自己摘干净。”席司宴的话说得并不重,可在场每个人都觉得心底一凛,他朝杨舒乐和那个男生看过去,“助学金不会被取消,从今天起,你们都被俱乐部除名了,以后的活动上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
这话如同一滴冷水落进油锅,带起的劈里啪啦的连锁反应,炸得人皮肤生疼。
周围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席司宴就这么快速地给出结论。
将这事儿画上结尾。
€€€€
晚上一群人,还去露天池子里游了半小时。
陈默没下水。
裹着浴巾坐在岸边指导了几个旱鸭子,倒是平白让一群人泼了身水,从头到脚全湿透了。
“我爽了。”老苟在回房间的路上,还在兴奋地跟陈默说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亏得我还真以为今天六班那个,是同性恋极端反对分子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杨舒乐也是活该了。”
他们是最晚回来的,民宿里已经安静下去。
苟益阳还在感慨,“这下好了,你俩情敌身份彻底坐实了。”
“跟我有关系?”陈默边走边扯下他的手。
苟益阳在上木楼梯时扯住他的下衣摆,用以拖动他游泳后软得跟面条似的两条腿,夸张:“我说你多少是有点不识好人心了,人席司宴为了谁啊?”
陈默站住,“难道不是他一早就想清理门户?”
陈默心想,他一个明确问过他‘谁告诉你我喜欢男的?’这种话的人。知道一个喜欢他的人时时在身边转悠,说不定早就想把人踢出去了。
所以陈默偶尔也会疑惑。
杨舒乐上辈子多次在杨家的饭桌上阿宴阿宴称呼得欢快,真是一厢情愿?
陈默懒得再想,也不想再继续和老苟闲扯这个问题。
转身上楼。
他们住的房间,要经过二楼长廊的拐角。
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前边拐角传来对话的声音。
杨舒乐在抽噎。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靠在走廊的木栏杆上,抬头和陈默的视线对上。
杨舒乐没发现他们。
继续:“宴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天孙晓雅他们那么说我,今天又帮着陈默,我也是一时冲动。但我真的没让阿奇那么说。”
“我承认我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待在一个学校,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也是拿爸妈当亲爸妈的啊,为什么遭受这一切的偏偏是我?”
“就连你。”杨舒乐说着倔强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问:“他最近出尽风头,你还处处帮着他,为什么?”
席司宴把目光挪回面前的人脸上。
声音冷淡:“你但凡会换位思考,都问不出这种问题。我谁也不帮,你要是对处理结果有异议,上报学校。”
席司宴起身要走。
“我喜欢你!”
在场四个人都顿住了。
苟益阳骂出一声卧槽后,愣是没站稳,把手里的盆磕到了墙壁上。
杨舒乐终于发现后面还站着两个人。
回头盯了一眼陈默,不知在想什么,又重新看向席司宴。
“我喜欢你。”
“很早就喜欢了。”
“以前我不敢说,总是偷偷跟在你后面,我知道现在的我连过去的自己都不如,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任何人出现在你旁边,我都嫉妒得想要发疯。”
苟益阳明显更想发疯。
咬牙嘀咕:“我这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谁来救救我,我们能不能先走?”
陈默倒是淡定。
他见怪不怪了。
但还是出声,“借过。”
刚要擦身而过,杨舒乐突然抓住陈默。
“有事?”陈默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问。
杨舒乐紧紧盯着他,“陈默,你明目张胆出柜,还是说,你也有喜欢的人?”
苟益阳在旁边皱眉:“杨舒乐你受刺激了吧,能不能不要乱发癫?”
杨舒乐像是非得问出一个答案来,“那你回答我。”
“回答你啊。”陈默缓缓说:“我仔细想了想,我不计较是因为你太幼稚。我也没有跟人攀比谁先出柜的癖好,喜欢谁不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哦,倒是有一点,你这样的,至少我看不上。”
“陈默!”杨舒乐脸上满是被羞辱的通红。
这时席司宴出声:“放手。”
被抓住的人只有陈默,杨舒乐像被烫了一般骤然松开。
席司宴并未急着处理眼前的问题,视线在陈默身上扫了一眼,眉心微皱,“游泳了?”
此时陈默身上只穿了件薄衬衫。
披在肩头的白色毛巾遮不住贴在腰际几近透明的布料,站在走廊下,身量肌理几乎一览无余。
可惜身体的主人并未有任何自觉。
“没有没有。”苟益阳发现席司宴有点变脸的趋势,连忙替他解释,“被别人泼的。”
席司宴看了一眼手表:“很晚了,早点回房,明天早上九点准时集合。”
“好的老大。”苟益阳拖着陈默,“知道了,我们马上走,你们慢慢聊。”
关上房门,苟益阳拍拍胸口,问:“吓死,撞破班长被告白的现场,会是什么下场?”
陈默寡淡:“让你滚回房,明天不要迟到的下场。”
“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班长会怎么回应。”
“哦,不感兴趣。”
到了深夜,苟益阳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陈默。”
“陈默。”
“你要死?”
“我想起来一个问题,你上还是下?我怎么觉得你说你看不上杨舒乐那样的的时候,杨舒乐活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