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辞的眼眸里存有一丝疯狂过后的懒散,温砚笙的眸色暗了暗,拉着虞卿辞从集装箱的包围圈中走出,径直往虞卿辞车的方向而去。
虞卿辞不太愿意,拽了下温砚笙的袖子:“不是说今晚来放烟花的吗?”
温砚笙侧头的目光警告了她一眼:“今晚不放烟花。”
放烟花本就是见温砚笙的一个借口,如今人见到了,烟花并不重要,虞卿辞自认没有在雨中湿身看烟花的浪漫细胞。
“有点冷。”她往温砚笙的方向靠了靠,半个人挂在温砚笙的胳膊上。
“找个酒店,先洗澡换身衣服。”温砚笙没有将人推开,只是加快了脚步,然后把虞卿辞塞进了车里。
虞卿辞的后背撞到车座椅时,才发现自己被塞的是驾驶位,颇为荒唐又觉好笑。她的目光跟随着车窗外的温砚笙,看着她从容的坐进副驾驶,吩咐道:“开车,找酒店。”
虞卿辞突然又不着急了。她慢条斯理的点开中控屏幕,将空调调整到适宜的温度和风速,然后不紧不慢的问温砚笙:“你就没其他想同我说的吗?”
“你想听什么?”温砚笙将问题反抛回给她。
虞卿辞低头笑了笑,温砚笙总是很谨慎,她会纵容虞卿辞的胡闹,纵容她的脾气,却又会在这种时候,狠心得让人窥看不到一点答案。
但今晚有所不同了。
刚刚在亲吻时,她从温砚笙口中尝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酒气,很淡,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直到此刻温砚笙主动坐在副驾驶,才让虞卿辞更加确定了这一件事。
温砚笙现在没法开车。
温砚笙必须听她的。
得到这个推论后,虞卿辞连安全带都没有系,目光执拗的盯着温砚笙。
眼神对上的瞬间,虞卿辞的眼睫颤了颤。她在温砚笙的眼底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像是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在很多人的眼里都出现过类似的情绪,并不完全相同,但一样让她觉得陌生和困惑。她很难去解读那种情绪,又或者说,她其实知道却不敢确认。
虞卿辞仍盯着温砚笙的眼,她突然很想再问一遍之前的那个问题。
若是找不到她,温砚笙会一直找下去。
那温砚笙如今对她展现出来的这些纵容与耐心,是不是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易位而思,虞卿辞自认并不能做到温砚笙这份上。所以温砚笙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她?
虞卿辞忽然忘了自己该如何说话,好半天才叫了一下温砚笙的名字:“温砚笙。”
她往副驾驶的方向靠近一些,空调风已经将外套吹得半干,她索性把外套脱下来扔到车后座,解开衣领的纽扣,放松了些说:“我这辈子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礼尚往来,所以一开始找你做交易,虽然有威胁的成分,但我并不觉得亏心。”
“后来我们又一起去了港城,是我提出让你陪我度假的提议,我们彼此消遣,也皆是互利互惠。”
话都到了这份上,虞卿辞更坦诚,“你明明是个比我更看重利益的人,你对待温家人和其他合作方都足够果决与狠心。但€€€€”
温砚笙脸上出现一闪即逝的细微表情。
虞卿辞捕捉到了,却依旧不能理解。她停了停,接上话:“但你让我觉得,你现在就像是在做赔本买卖,你会让我很不解,就像工作上突然被合作方让了利,会让我觉得我最开始的预算是不是出了问题,或是我在实际运作中出了纰漏,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
“我刚刚甚至觉得,你会是第一个,能够坚定的选择我的人。”
虞卿辞莫名感到词穷。想要得到温砚笙的关注与帮助,本就是她在酒宴上接近温砚笙的目的。当这些都按照她的预期达成、甚至超额完成后,那些本该在占据上风后涌现的快意却并不让她觉得开心。
她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用‘有利可图’四个字来形容温砚笙对她的态度,似乎已经不准确了。
虞卿辞绷着一口气,渐渐排除其他答案后,她的目光落回到温砚笙脸上,问出了最后一种可能:“温砚笙,你是喜欢我吗?”
第49章
虞卿辞同温砚笙相识在酒吧, 又以游戏的名义做了太多亲密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就是一见钟情的‘喜欢’。
但此时此刻, 虞卿辞问的显然不仅仅于此。
温砚笙的目光落向虞卿辞, 发梢间的一滴水珠顺着额头向下, 融和进深色的眼瞳里, 有些意味不明。
虞卿辞的心头生出一丝微妙的触动,抽过两张纸巾按上她的眉骨, 说:“算了。”
她转开眼:“你喝过酒,也许明天醒来就忘记了,还是过后再……”
温砚笙伸手去接纸巾,即将触碰到时, 迎着虞卿辞的目光, 忽而拉住手腕一拽, 低头在虞卿辞的额头落下轻吻。
声音从额间弥漫开:“是。”
虞卿辞的声音蓦然顿住,身体也好似被定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砚笙。
此刻,温砚笙看向她的眼神就像一张编织成的温柔大网, 将她密不透风的裹挟其中。虞卿辞的心突然间跳动得很快,隔着胸腔不断的剧烈撞击。
她渐渐红了脸,慌乱的避开温砚笙的视线:“噢……噢是吗。”
温砚笙安静的看着她,伸手拨开她鬓边的发, 捏上滚烫的耳垂。
虞卿辞受不了温砚笙如此专注而又温柔的眼神,让她觉得心脏真的要快到跳出胸膛了。
她甚至开始有点后悔要问这个问题,在这一刻, 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往往都是双向的。
温砚笙还在等她的回答。
虞卿辞往车窗的方向慢吞吞的挪, 试图逃避:“我知道了。”所以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你知道了。”温砚笙重复了一遍,像是一句叹,声音掺杂在雨落棚顶的声音里,有些模糊不清,“你刚刚说我是不是在做赔本买卖,担心自己最初的预算出了纰漏,担心我会在其他方面索要得更多。”
”也许你说的对,我确实对你起了别的心思。”
“但你不必为此担忧与彷徨。”
“其他的事情都能用利益等价交换,唯独爱你这件事,是我单向的一意孤行。”
她说的不是‘喜欢’,而是‘爱’。
温砚笙仿佛猜出了虞卿辞的内心想法,才在此刻用了比喜欢更为深刻的词来解释她的这份‘喜欢’。没有多余的歧义,不带一丝玩笑,是在认真的解答虞卿辞的这一份困惑。
尽管温砚笙也很清楚,在她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在跟虞卿辞的这场角逐中落了下风。
但也许,从心动的那一刻起,她注定就是那个输家。
在这一瞬间,虞卿辞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或惊慌或彷徨或荒谬。从酒宴上出现开始就让她倍感危机、让她辗转反侧不惜以交易的名义去拉拢的温砚笙,竟然会说爱她。
相比较温砚笙爱她这件事情,让虞卿辞更难以理解的是,温砚笙竟然会直接把这话说出来。温砚笙一贯内敛,且不露声色。她游走于名利场中,让那些纵横数十年的前辈也猜忌不透。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如此坦诚的,把这个把柄送到她的手里。
二人的目光隔着几寸的距离交汇碰撞,彼此眼底最真实的情绪全然暴露在对方的眼前。
虞卿辞的身体像是着了火,心跳得飞快。
温砚笙看向她的目光太热了。
热到几乎要将她溺毙。
虞卿辞犹豫着想要说点什么,远处却突然升起一道焰火,耀目的彩光跃上九天,放出光芒万丈。
雨停了。
卖烟花的老板见她们的车迟迟没有离开后,试探着放了箱焰火,想要提醒车内的二人天气的转变。
“要让他们继续放吗?”温砚笙看着她,像是探讨天气一样自然,“老板今晚特意将放假的员工都调了过来。”
这根本就不是询问,而是一种‘逼迫’。虞卿辞会关心假期要上班的程歆,对待公司加班的员工也会额外补贴奖金,此刻知道那些人是特意从过年的团圆氛围中赶过来的,自然不会让他们白跑一趟。
这根本就是温砚笙的蓄谋,虞卿辞却无法拒绝。她轻觑了温砚笙一眼,伴着混乱的思绪,勉为其难道:“那就放吧。”
温砚笙给烟花老板打了个电话。
很快,重重焰火接连升空,在空中留下绮丽绚烂的光色,斑斓变换的色彩交替显现,映进虞卿辞的瞳孔中。
虞卿辞大脑放空的看了许久,她向来不是个感性的人,此刻抬头望着映满夜空的旖旎焰火,没来由的,眼眶有些发热。
不是因为迷了眼,也不是因为光线刺眼。
“好看吗?”她听到温砚笙的声音问。
“很漂亮。”虞卿辞没有吝啬自己的赞叹,她转过头,看到温砚笙正看着她,眼底也有烟花斑斓的色彩。
又或许,在刚刚那将近十分钟里,温砚笙一直都这么看着她。
烟花声还继续在空中炸开,虞卿辞安静的回视,她问:“温砚笙,你就不问我吗?”
温砚笙摇摇头:“你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
虞卿辞咬了下唇:“那我若是一直不说呢?”
温砚笙依旧十分包容:“我说了,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你不用有所顾忌。”
虞卿辞的神色还未松下,又听温砚笙难得霸道的说:“但今天跟你说过的话,不能忘了。”
“难不成你过几天还要抽查考啊?”虞卿辞开了句玩笑。
温砚笙也跟着笑起来:“倒不用这么形式主义。”
虞卿辞点点头,她看着天边的烟花,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只能说出一个她暂时能确定的答案:“我对你有好感,但可能算不上是喜欢。”
她自嘲的笑了笑,眼神有些茫然:“我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被人这么喜欢过。我说过我对你有依赖的心理,但我不知道对你的这种心理算不算得上是喜欢,也不知道这种心理能够在我心中持续多久。”
最后一句,她转头对着温砚,苍白而又无力:“温砚笙,我真的不知道。”
温砚笙安静的听完,凝目看了虞卿辞片刻,抚上她的侧脸,像是安抚一般。
“我说了,没关系。”
“不,这很有关系。”虞卿辞皱着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很有关系。”
她反握住温砚笙的手,像是害怕抓不住温砚笙似的,紧紧的握着。
明明虞卿辞才是是狠心说了类似拒绝的话的人,她却像受了什么委屈一般,眼眶越来越红,望向温砚笙的眼神也越来越执拗。
“温砚笙,你别这么对待我,你有点脾气好不好?”
温砚笙微不可查的叹了声,对待虞卿辞这句话的回应,是她挣开了虞卿辞的手,在她慌乱的视线里,捂上了她的双眼,然后用另一只手将虞卿辞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心口跳动的频率被准确无误的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胸腔,虞卿辞的心跳得更快,尤其是当温砚笙的心跳声传达过来时,温砚笙告白的话仿佛还回响在耳边,一次次的重复着,让虞卿辞浑身都止不住的战栗。
喜欢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太过陌生,虞卿辞甚至开始懊恼,刚刚她应该配合着说一句‘喜欢’,温砚笙应该也会高兴吧?
她小心翼翼的甩了甩脑袋,遮在眼睛上的手一松,视野内重新被夜光填满,车玻璃上还能反射出燃放在高空的烟花。
“温砚笙,我也喜欢你。”
哪知温砚笙斜眼看了她一下,似笑非笑的拆穿她:“嗯,回过神了,想补救了?”
虞卿辞下意识点了下头,然后又迅速的摇头:“不、不是补救,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