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绣听着她似乎是在忙工作,怔了怔,才说:“我只是自作主张,猜测你不想和江家联姻,而江家那位小少爷又对你不满意,这才想着让你和小沈见一面,你先去忙工……”
“您是我的母亲,又哪里算是自作主张。”
秦清雾的嗓音温絮和缓,语气中满是恭顺听从。
孟婉绣觉得,如果这个女儿不是从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若是别人家的孩子,对自己母亲这副恭顺的态度,她必然会十分欣羡。
毕竟如此知书达理又懂事的女儿,谁又会不羡慕?
可,莫名的……
她越是这样懂事冷静,孟婉绣便愈发觉得心中苦涩。
“您说的那个女孩。”秦清雾略感迟疑:“是谁家的?”
“没来得及问。”孟婉绣说:“只是她刚说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我便没再继续问下去,看着乖乖巧巧的。”
秦清雾轻轻应了一声:“嗯。”
母女二人的聊天陷入沉默。
孟婉绣一时间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她错过了这个女儿成长的太多年,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秦清雾。
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有特别喜欢吃的什么东西吗?或者是她喜欢看的书,这些她通通都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秦清雾很忙,几乎周末都不得休息。
“我近来倒是也见到一个姓沈的人。”秦清雾忽然开口:“是吴教授和师母二人介绍来的助理。”
“那……”孟婉秀都不知道她说的二人是谁,却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问她:“那个小沈你喜欢吗?”
“她倒是和乖巧沾不上边。”秦清雾思索着,给出答案:“欣欣挺喜欢她的,温南初对她观感也不错,说她有些贪财,又坦坦荡荡。”
“……”
这又算是什么答案?
孟婉绣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正要挂断,又想起来什么,说:“秦雪柠下周五过生日,她妈给我发来了请柬。”
秦清雾微顿,沉默片刻。
淡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去和她们说。”
“我不是让你……”孟婉绣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连忙小心解释着:“我只是想提醒你,秦雪柠和她妈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你千万别为了我和她们起什么冲突,我没让你为我出头,不然你在秦家不好过。”
秦清雾却淡道:“谈不上和她们起冲突。”
“孩子,我……”孟婉绣紧皱着眉头,她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捂着胸口用力喘息了几声,这才终于气顺了些。
“您记得吃药,”秦清雾在电话另一头听到动静,提醒道:“上回王总助不是刚给您送去,在电视柜下面。”
孟婉绣深呼吸了几次,才提高了声音道:“我本就是大夫,我的病我自己清楚,这或许便是我当时把你丢下的报应吧。”
“您别这样说。”秦清雾声音和缓的说道:“身体要紧。”
“明晚我回秦家,帮您把外公外婆二老的旧相册找来,您看什么时候想要?”
孟婉绣痛苦的闭了闭眼。
她没再说话,面容痛苦的捂着嘴挂断了电话,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哭出声来。
Ⅲ
沈知言和老太太买了鸡回来,她有点不好意思让老人家忙活,便在厨房给老太太打下手。
平时这个活儿普遍都是施老头来做的,可如今施老头只能躺在床上,一会儿喊她一声,要么让她倒水,要么让她拿书架上的书,反正施老头就是想方设法的在使唤她。
沈知言被施老头使唤完便又进了厨房,她右手拿着刀,左手虚虚摁着青椒,红绿交接的青椒丝切的那叫一个宽度粗细均匀。
“小沈呐,”老太太在一旁看的直竖大拇指,对沈知言乐呵呵的夸赞道:“孟大夫若是能早一个月见到你,你这么好的女儿可就是她们家的喽。”
“缘分这种事儿,说不准的,况且她家姑娘既然出身大户,大概率也是出落的很优秀,应当不缺人追。”沈知言把切好的青椒丝放到盘里,又在水龙头洗了五花肉放到案板上,才说:“我在福利院后厨做过帮工,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刀工,算不得什么。”
老太太听了直乐呵:“小沈,你这么会说话,你女朋友一定每天都被你哄得挺高兴吧?”
沈知言手里的动一顿。
€€€€高兴?
“女朋友”高兴才怪吧。
她昨晚在车上,被温南初问出那些尬到极致问题的时候,她就没见她“女朋友”笑过。
老太太好奇的问她:“你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姑娘啊?温柔体贴的?”
“嗯。她特温柔。”
€€€€继续应付。
沈知言说的其实有些心虚,秦清雾这个人吧,好像就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对她挺温柔的,后来就开始不冷不淡了。
也不太对。
至少那晚在秦清雾喝醉酒的时候,就肆无忌惮的当面调侃她色情漫画家来着。
不过她倒是没理由和醉了酒的女人来计较什么,而且也是她主动给掉马的,哪怕目的是为了钱。
可老太太如果继续在厨房里问她“女朋友”的话题,她觉得自己快招架不住了,她其实对秦清雾一点也不了解。
好看,有钱,工作体面,可能会有两个孩子?
还有什么?
“你厨艺这样好,你女朋友很喜欢你做的菜吧?”老太太又问:“她喜欢吃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小笼包,草莓小蛋糕。”
“还是年轻人好啊。”老太太眯着眼笑起来:“路边的小笼包虽然不怎么卫生,但是架不住它香呀?”
“您也觉得是吧?”沈知言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我真的……我们真的都很喜欢吃这个。”
“我说€€€€老婆子!”客厅中的小床上,施老头忽然扯着嗓子喊:“你别和她瞎叨叨了,就她这破桃花运,我看悬着呢,有了女朋友也会分!”
沈知言:“……”
沈知言懒得搭理他,她手里继续切着五花肉,动作不停的切着细长条。锅里正炖着土鸡,料汁儿汤夹杂着肉味儿顺着缝隙飘出来,咕嘟嘟的让人闻着味儿就食指大动。
施老头见她没怼回来,顿时又觉得没意思了。
在他的记忆里,第一次见沈知言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个刚进入大学校门的青涩小孩儿。
小女孩长得唇红齿白,相当漂亮,往医院走廊一站,顿时所有小护士都在看她。
原本沈知言挂的不是他的号,只是他带着学生们在经过医院走廊的时候,看到她在和一个男病人正聊天。
病人对她说:“我总觉得自己能看到虚妄。”
沈知言问他:“你指的虚妄是什么?”
病人痛苦的摇了摇头:“就是一些虚影,百鬼夜行,他们有时候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候又会出现我的眼前,我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沈知言思索了会儿,说:“那就接受这样的情况,遵医嘱,吃药,我听说这家医院有个姓施的老头很厉害,你可以挂他的号试试。”
病人愣了愣:“你不觉得……应该告诉我多出去走动,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让我别胡思乱想吗?”
沈知言不解问他:“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病人低下头:“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便是他们所有人错了。”
女孩语气坚定。
说:“别管他们,让他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就他们长了一张嘴,一天天巴巴的。”
施国栋回想起来这个场景来,当时便觉得这个小丫头,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直到后来他亲自把沈知言的病例移交到自己这里,成为了她的主治医生,在得知了她那些所谓的前世梦境之后,便愈发的觉得这个姑娘的脑子€€€€
还真的挺不同寻常的。
“小丫头。”施老头忽然说:“我再给你起一卦吧?”
沈知言在厨房里大声喊:“我不要。”
“就起一次。”施老头不甘心的说:“我给你看看桃花,我打你一进门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这几天?”
沈知言手上动作不停,稍微用力,厚重的刀背拍开两个蒜瓣,无语道:“您就不能好好养病吗?”
客厅里,施老头不搭理她,直接拿出三个铜钱和乌龟壳,开始给沈知言摇卦。
沈知言对此毫无所觉。
施老头卜完卦,一个人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直到沈知言把一盘青椒炒肉端上桌,施老头忽然大喝一声:“小丫头!你的厄运命格被人破了一成!”
沈知言脚步一顿。
“啥?”
施老头望了望卦象,顿时开心不已:“这可真是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啊!”
沈知言把菜摆上小圆桌,又把小圆桌拉到施老头病床前,在桌边放过来俩板凳。
“否极泰来?”沈知言狐疑。“可是才一成?”
“一成还不够?你是天地人三衰啊!”施老头开心大笑,又说:“当然,也有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知言无语了:“那您不等于没说吗?”
施老头:“谁知道你的厄运命格被谁破的,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我必然动用大半个港城的力量,让她嫁给你,让我女儿给你搞个世纪婚礼出来。”
“大半个港城的力量,啧,您这话听着可有点港城大佬那味儿了。”沈知言笑着恭维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万一是个比我大好多的怎么办?”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施老头摇头晃脑,呵呵笑道:“反正你是为了钱,不介意吧?”
“……”
沈知言拿出在超市买好的一小块巧克力,递给施老头。
“老婆子不让我吃太多这个。”施老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望着厨房的方向:“你这算是算卦的谢礼?”
沈知言面无表情:“让你少说几句的谢礼。”
施老头:“……”
这小丫头片子,老暗搓搓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