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于不同高度的矮崖上跌落,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瀑布和潭水,造成了瀑潭相叠、蜿蜒而下的奇景。
何不见飞于半空,才发觉这条山溪、瀑布、潭水与断崖,竟隐隐组成了一条盘踞的龙。
这也怪不得天苍山会有种种神仙传说了,连他都不由得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何不见一身黑衣法衣踏云而飞,越荒州一身素白道袍驭光而行,两人宛如自瀑布后飞出,奔腾的飞瀑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片虹彩。
何不见还特意将灵气四散开来,使周围的枯木霎时生出嫩绿的叶芽。
没多久,何不见便听见下方传来一片骚乱。
“神仙!架云的神仙!足下生光的神仙!”
“两位神仙!”
打伞盖的、打仪仗的、抬轿子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轿子重重摔在地上,震得知县一把拉开轿帘,道:“喊什么,什么神仙,没见过……”
知县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天上飞着的两人。
两人一高一矮,所着衣物一黑一白,却都鸾姿凤态、眇映云松。
他当即腿一软,在轿子里往前一扑,直接跪在了轿门上,磕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何不见此时改用薄云化雾遁,化为一缕白云向着远方飘去。
越荒州也不再慢吞吞飞行,而是以身合剑,化作一道遁光随着白云飞走。
知县眼睁睁看着两个飞在天上,又倏尔远去、无影无踪。
随行有个道士见此,大声高呼道:“潭焕虹彩,枯木再生,凌云驭光,仙人出世!果真是祥瑞!”
高呼完,一群人又拜倒再三跪拜。
不过何不见与越荒州已然远去。
……
风轻水暖人欲醉,少年今日下江南。
杭州城内,一处无人小巷里,一株高大的杏树花开得正好,何不见与越荒州在树下现身。
何不见笑得半倚在杏树上,道:“日后天苍山上又多了一件神仙传说,只是千百年后,不知后人会传成什么样子。”
越荒州有些无奈,但看着何不见笑得开心,他便也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何不见笑够了,道:“好啦,走,我们去逛逛这杭州城。找找这杭州城里最负盛名的酒楼,好好看看这红尘繁华地。”
江南自古富庶繁华,尤其在秦朝南渡后,偏安江南一地,衣冠士族携带了大量金银财宝,反而使得江南更加富庶。
哪怕越地大旱五年、南方气候异常,这杭州城内依旧繁华不减。
何不见与越荒州收敛了自身气息,自小巷里绕到主街上,还没走几步,便感觉到了不太对。
街道上凡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都在回头看他们。
街边正在与小贩讨价还价的客人和小贩一同停声,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行人驻足、游客停步,一时间整条街就像被施了什么术法,霎时安静了下来。
何不见被这情况惊到了,他本以为是他和越荒州身上有什么异常,才导致了这般景象。
结果下一刻,手帕、珠钗、簪花如雨般自道路两旁的楼阁上扔向他们,随之整条街由极静转为了极乱。
不少人围了过来高声喊问他们的姓名,一片混乱间还有健仆扒开人群挤进来,上手要硬拽何不见与越荒州的。
何不见哪里见过这个架势,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拉着越荒州纵身提气跃出人群。
两人施展轻功,足足跑了有一刻钟,甩掉了混乱的人群,才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里停了下来。
何不见惊魂未定,道:“这杭州城的人是都疯了吗?”
感叹完,何不见扭头端详着越荒州。
如今越荒州也十五岁了,由于常年习武锻体,身形纤长,肌肉匀称,已隐隐能看出日后成年的样子。
他虽然不苟言笑,但却为他还带着少年气的脸凭添了锋锐之气,观之竟有不敢直视的感觉。
何不见顿时又觉得那些路人的反应合理了,他叹息道:“萧萧肃肃,如初生竹,若剑上霜,不知今日师弟骗取了几颗心。”
越荒州越发无奈,道:“师兄莫要调笑我了。”
他毕竟年少,分明看师兄的更多,偏这人来调笑他。
越荒州觉得,自离开师门后,何不见越发放得开了。
“师兄只是觉得你还年少,不必总冷着张脸。你我是修行之人,日后有大把时间,作千百年的世外之人,而得以享受红尘乐趣的,只有寥寥数十年。”
“师弟呀,”何不见正色道,“和师兄一起好好看看这人间。”
从天苍山出来,何不见就喜欢上了逗越荒州,期望能从他脸上看到更多的神情。
他可是还记得……那刺破天劫的一剑中蕴含着多么荒芜的气息。
系统之前提示他,已经建立了新存档,他也在脑海中看了眼卷轴,发现荒寂节点已经被点亮了。
也就是说,越荒州还是领悟了荒寂剑意。
正是这一点,让何不见意识到,表面上看越荒州好像与原时间线上的经历不同了,他没有经历文清一的死,也还没经历日后的种种磨难。
但实际上,看似一路顺遂、一帆风顺的越荒州,和原时间线的定虚一样,他们的心中都存在着一片荒芜死寂的大地。
越荒州还是不笑、不悲伤、不愤怒,没有剧烈的情绪起伏,更不爱说话。
除去不断得修炼变强外,他心中还是那么空洞荒芜。
何不见见过了未来的定虚仙尊,如今再面对越荒州,心中便隐隐有了个念头。
这条有他存在的时间线,他不期望越荒州再次变成那样的定虚仙尊。
他期望把越荒州永远带出他心中那片荒芜死寂的大地。
越荒州对上何不见那双神光内蕴的双眼,他挪开视线。
看看人间吗?
越荒州终究还是答应道:“好,师兄。”
虽然越荒州不爱说话,但他在何不见身边,说的最多的就是“好”,无论师兄想做什么,他好像都难以拒绝。
何不见满意了,他说:“这次是我们没有经验,以为收敛了气息就没事了,还是得用个障眼法,把自己变得普通些。”
两人各自施展了个简单的障眼法,随后再次从小巷里拐出去,漫步在杭州城里。
何不见还是第一次逛古代城市,看什么都新鲜,没多久就买了酪饮、煎梨、烧肉干脯等小食,两人分吃这些小食,倒也不占肚子。
至于买这些东西的银子,自然是来自于之前追击他们的外门弟子的玉佩里。
何不见和越荒州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的,倒是从那些外门弟子玉佩里搜刮出的金银,合计能有四五百两银子,因而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没有银子。
等何不见逛够了坊市,他招了一个闲汉过来,给了他一钱银子,问他:“这杭州城内最大最好的酒楼是哪家?”
那闲汉是专门候在酒肆里,供人索唤。
他接过银子后眉开眼笑,极热情地道:“二位贵人是外地来的吧,要说杭州城内最大最好的酒楼,那当属樊楼。”
“樊楼开在涌金门外、西湖边上,二位贵人若是不弃,让小人去租个轿子,载着二位过去。”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到涌金门外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凭他们两个的体力,自然是不用乘轿的。
但一想如果就这么走过去,反而会比较奇怪。
何不见点了点头,又给了这闲汉几两银子,让他去办。
这闲汉见何不见出手都是用银子,顿时更加上心了。
第031章 斗富
很快那闲汉雇了两顶轿子过来, 载着何不见与越荒州向着樊楼去。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樊楼前。
樊楼临西湖而建,由五栋楼组成, 高达三层。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款曲相连,明暗相通。
从楼内飘出的丝竹鼓吹声,如一道道钩子,勾着过路人的心神。
樊楼门首前缚彩楼欢门,还未至夜里,门前便停了许多马车、轿子。
何不见挑开门帘, 从轿子里出来, 望着这金碧辉煌的酒楼,也不由道:“真不愧是杭州城最大、最好的酒楼。”
这时,之前那闲汉搭话道:“这贵客便有所不知了,樊楼白日的景象还不算什么,等到夜晚,楼内瓦陇中会点起莲灯。那时灯火晃耀, 更是恍如仙境。”
“有道是,白日登楼望西湖, 夜深灯火上樊楼, 正是如此。”
那闲汉像是常常与人说这些事,因而介绍起樊楼来口舌流利、一套一套的。
何不见扭头对越荒州道:“刚好现在是下午, 我们白日看看西湖美景,晚上看看樊楼灯火。”
越荒州颔首。
俩人迈步走进樊楼, 刚踏入大门,便闻到扑鼻的酒香, 隐隐的女声低唱着软侬的曲调,和着丝竹声,直欲醉倒诸人。
樊楼内的小厮看到他们,三两步跑过来。
何不见对那小厮道:“去帮我们开个能远望西湖的雅间,要安静、少打扰的,再置办一桌樊楼最好的酒席。”
“这……”
那小厮迟疑了下,这两人在他眼里,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少年人。
穿着的衣服虽然并非绫罗绸缎,但布料柔软细腻,看上去家境应该还可以。
但樊楼的一桌好酒席,可不是家境尚可的人能消费得起的。
小厮还是决定说明白,否则要是产生了误会,对双方都不太好。
“客人有所不知,我们樊楼常为王公备办酒席,便是只二人要一桌最好的席面,也要花上百两银子。”
何不见靠着袖子遮掩,从储物袋里取出两锭五两的金子,扔给小厮,道:“银钱不是问题。”
那小厮接过金子后,立马态度亲热起来,连声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位爷请随我来。”
小厮引着两人上了三楼西侧的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