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都是如同火焰一般跃动、又如血管一样扭动的红。
第103章 结丹
这片红如有生命一般穿透了他护身的灵气, 缠绕上他的四肢、躯干、脖颈……
一阵剧痛过后，敏锐的灵觉甚至让秦停“听见”了自己每根骨头被勒断的声音。
当那些涌过来的“红”消散开后，露出的是一具绵软的尸体。
这具尸体身上每处都被碾得错位了, 结合尸体的脸上残留着的扭曲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和可笑。
紧接着，这具尸体的眉心处忽然激射出一道灵光，这道灵光正是试图脱壳逃离的秦停的魂魄。
修士的魂魄比普通人的魂魄要凝实许多，因而能够在身体已死的情况下，魂魄还能脱壳而出。
不过离体的魂魄也只能在短时间内维持自身的存在，毕竟秦停毕竟只是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
想要在自身躯体死亡下，还能凭借逃走的魂魄夺舍他人的, 至少要到元婴期。
筑基期的修士离魂出逃, 等待他们的下场不过是魂飞魄散，秦停不过是不甘心之下想做最后一搏。
可惜伏击他的何不见不会给他这最后的机会。
秦停的魂魄只飞出了一小段距离，便“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
那张巨大的脸闭着眼，上顶着天、下抵着地，丰沛的赤红色发丝簇拥着这张面孔，填满了周围的空间。
尽管放大到了这个地步, 却依旧是精致的、美丽的。
而这夺人心魄的美丽却让秦停感到了绝望。
秦停认出来了，这是何不见。
这张脸封锁了他逃走的方向, 他无处可逃了。
何不见睁开眼, 眉目间满是冷意的杀意，他张开嘴轻轻一吹……
一阵阴风吹来, 荡起他脸孔旁的红发，吹向了秦停。
人的魂魄在脱离了躯体的保护后, 本就十分脆弱。
这阵阴风对人体来说什么都不是，也许仅仅只能吹动脸旁的发丝, 但对秦停逃出的魂魄来讲，却不亚于凌迟的刀锋。
秦停的魂魄甚至未能作出什么抵抗，便被吹得一层层剥落，直至什么都不剩下。
到最后一刻，秦停也明白了他之前从传送阵内出来后，撞进的那片红究竟是什么。
那是何不见的红发。
何不见看到秦停彻底灰飞烟灭，这才心满意足，摇身一变恢复了正常的形态。
妖法果然和道家正统的道法有所不同，何不见回味着刚刚结合幻术施展出的困杀之法，心中若有所悟。
一旁的跨界传送阵再次亮起白光，越荒州怀中抱着一只皮毛火红的小狐狸，抬步跨了出来。
何不见顿时笑了起来，对他道：“计划顺利。”
“多亏了他想要离魂逃跑，我才能连他的魂魄也消灭。”
“问心秘境的仇，我们报了。”
伏杀秦停的计划是何不见想的，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何不见在和越荒州追着秦停到第九城时，就在想秦停究竟会怎么逃跑。
如果换了他是秦停，设身处地之下，他绝不会一味向前逃，任由后面的人衔尾追杀，最好还是能打个幌子骗走后面的追杀者。
九重城内又恰恰有这么多传送阵，一旦离开这里，就很难再找机会骗走追杀者。
如果秦停是聪明人，他一定能知道，九重城是他甩掉追杀者最好的机会。
秦停是聪明人吗？当然是。
所以何不见就是在赌秦停会不会“回头”，他和越荒州两人可以一人追杀，一人留在九重城堵秦停。
这个伏杀计划最关键的，就是怎么让秦停确认何、越两人都紧随着进入了暗岩世界追杀他。
单纯的幻术，哪怕是金丹期狐妖的幻术都有可能会被识破，毕竟太无宗都有紫极破魔瞳这道专门看破幻象的法术，何不见怕秦停也修习了这门。
如果不能单用幻术，那就需要一个“载体”。
而何不见目前所用的内丹是狐妖古月的，而古月的“本体”——那只狐狸，也在何不见的怀中。
这样就完美了。
何不见用古月的内丹施展了狐妖的幻术，将狐妖的“本体”幻化成了自己的形象。
这种原汤化原食的行为成功骗过了秦停，让秦停真以为何、越两人联手追进了暗岩世界。
越荒州回到九重城内，看了眼地上秦停的尸体，又对上了何不见的笑容。
他只觉得一直笼罩在他脑海里的种种迷雾渐渐散去，本来被秦停扭曲了的认识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想起来了，也认出来了。
没错，眼前的人才是何不见。
是那个在天苍山上穿林而来的师兄，是那个在玄都的小院里为他传输精纯灵力的师兄，是那个与他进入幽冥界与问心秘境的师兄。
这一刻，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错位终于彻底回归了正常。
越荒州身上的气机不断攀升，天地间的灵气开始向着他靠拢。
原本在远处旁观的修士们也脸色一变，不知是谁说了句：“他要突破金丹了！”
“上品金丹！”
何不见当然也看出来了。
第九城是散修联盟控制的地方，可并不怎么安全，不是适合突破的地点。
何不见当机立断，他一挥手把秦停的尸体收进了储物装置里，然后拉着越荒州就向太无宗的驻地第五城冲去。
驻守第五城传送阵的弟子看到何、越两人回来，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见何不见拉着越荒州一路向着住处掠去。
弟子也感觉到了越荒州身上的气息，不由得震惊地脱口而出：“越师叔祖要突破金丹了？”
不，不对，怎么何师叔祖变成红发了，他身上怎么也好像有金丹真人的威压。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
弟子觉得自己脑子要打结了，随后他才想明白，刚刚首先使用传送阵离开的那个筑基大圆满的人是秦停，根本不是何师叔祖。
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秦停是何师叔祖？
何不见拉着越荒州回到他的住处后，立刻离开了越荒州的住所，顺带从他手里接走了小狐狸。
但他也没有走远，而是就在附近为他护法。
此刻天地间忽然刮起狂风，何不见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向着越荒州的房间奔涌而来。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然多出了朵朵白云，何不见清楚那并非是什么白云，而是汇聚过来的灵气实在太多，乃至于液化成了白云的模样。
风向渐渐改变了，何不见感到周围的风在围绕着越荒州所在的那间房而转动。
天空中的那些白云被旋转的狂风拉扯成一层层的、一缕缕的，如同曼妙的轻纱为裹住了狂风的形体，使得天地间显现出了一个以越荒州的房间为中心的巨大龙卷。
第五城内的所有修士此时都停了下来，将灵觉投向了灵气汇聚的方向。
何不见的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正是驻守第五城的萧淡水。
此刻何不见与萧淡水都没有说话，两人都凝神关注着白色龙卷内的情况。
金丹，而且是上品金丹，这天地间的种种异状就是有人突破上品金丹的预兆。
何不见比任何人都坚信越荒州一定会成就上品金丹。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他提前知道越荒州的未来，现在在亲身修炼过、又与越荒州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何不见现在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师弟、越荒州这个活生生的人的信心。
哪怕是未来的仙尊，他也需要走过漫长的路途。
他也曾经蜷缩在人间的山林间忍受着饥饿与寒冷，他也曾经忍受过同门门人的轻蔑与忽视，他也与人争斗搏杀过……
他跨过了无数的艰难，才最终得证大道。
而成就上品金丹，是越荒州这条漫长的路途上第一个重要的门槛，跨过去，曾经的崎岖小路会变成更宽阔的大路。
天空中那道白色龙卷不断向着房间内灌输大量灵气，房间内的气息和威压也不断攀高。
然而那原本牢牢笼住房间的白色龙卷却突然不稳定起来，大量的灵气向着外部喷涌而出，逼得离得最近的何不见与萧淡水都不得不运起灵力抵抗。
“这怎么会？”何不见脱口而出，紧接着他就想到了。
萧淡水也皱了皱眉，与何不见异口同声地道：
“他灵魂里残留的毒？”
“毒。”
该死，何不见忍不住在心中咒骂秦停，越荒州在问心秘境帮他挡了一下秦停的碎魂散魄毒，而且那毒由于和他的灵魂纠缠太深至今都没解。
在房间内半空中盘膝而坐的越荒州脸色渐渐苍白。
残留的毒素如同一条条毒蛇噬咬着他的灵魂，与此同时血魄莲莲心的力量也在不断对抗毒素，双方再次开始以他的灵魂为战场开始拉锯。
在即将突破这个关口，越荒州体内大量液态的灵力几乎撑满了全身上下每一寸经络，让他的身体几乎像是个装满水的气球。
此时这些灵力在神魂指引下全部向着他的丹田处奔涌而去。
那里本来有个小小的漩涡，不光吞噬着他自身的灵力，也在吞噬着白色龙卷灌输进来的天地灵气。
本来灵力与神魂会在漩涡中完美交融，便会凝结成上品金丹。
若心志不坚、神魂力量太弱或体内灵力积累太少，最终交融形成的金丹就会有瑕疵，那就是中品或下品金丹。
如今越荒州为了压制魂魄内的毒素，一部分神魂力量被牵扯了，剩余的神魂力量难以指引和约束灌进来的大量灵力。
如果再这么下去，失控的灵力会撑爆他的经脉。
要么他现在立刻结丹，干脆只凝成中品或下品金丹。
要么就放弃这次结丹，等彻底解毒后再结丹。
这两个选择都意味着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