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但他还是恭敬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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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周寨逍遥数月,劫掠来的良家子不少,如今匪贼剿灭,还要考虑他们的安置问题。
谢翊混在人群里掩住脸,遮挡住拙劣的易容,瞧着进进出出的官兵有些惊疑,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才明白他们的来路,越发心惊。
救人的事是不用担心了,搜寻数圈没有找到眼熟的身影,谢翊心感不妙。
他们跑来连周山是意外得人所托,偷偷来去就算了,若是扮成这样被传将出去,那也不要做人了。
谢翊心急如焚,想去打听又怕被听出什么,急得额头见汗,苦闷不已:“怎么偏偏来的是那位小祖宗。”
这他惹不起呀!
“别急,好说他也不会对咱们做什么,等都救出来还能见面……”
谢翊如此想,可直到下了山也没见到人,他忍耐不住,想尽办法脱身,与候在山下同样焦急的小厮知砚会和。
“公子!”
知砚大松了口气,将备好的衣衫递过去:“怎么不见表少爷?”
谢翊一边换衣一边叨咕:“不知道这小子藏哪去了,那个……队伍走了吗?”
知砚点头,也低声回:“半个时辰前就走了的,听说……”
他神神秘秘:“听说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一位美人。”
“美人?”谢翊握着折扇的手一顿,皱眉:“土匪窝里哪来的美……”
他想到什么,瞪大眼,与知砚对视半晌后,表情逐渐惊恐。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纸扇摇得飞起,干笑道:“不可能……呵呵,怎么可能……”
可待连周山上重归宁静也不见那人出现,谢翊表情终于裂开:“他疯了吗,招惹谁不好去惹盛延辞!”
第2章
坐上马车的时候宿幼枝便察觉到不太对。
连周山的贼再猖狂也没胆大到敢招摇过市吧?
那不是嫌命长么。
宿幼枝打量过奢华的马车,细节处处昭显不俗,都不是普通匪贼能得到的东西。
他又看向对面的人,朝朝鲜嫩的年纪,眼眸低垂时能看到浓密的睫毛和染上红晕的耳朵尖尖。
一副少年青涩的姿态。
但贼就是贼,他可不会被外表哄骗!
想到那位跪求他们救女的老妪,宿幼枝心硬如铁。
赵希和被盛延辞赶去骑马,自己钻进了宽敞又舒适的车厢,方才脑袋飘忽将人抱下山,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妥,如银枪般劲瘦锋锐的年轻人拘谨地杵在软垫上,头一次尝到手足无措的滋味。
他想握宿幼枝的手,又觉唐突,僵硬地弯起手指,嗓子发紧:“本……嗯我、我可以唤你阿又吗?”
他偏过脸,对着宿幼枝的整只耳朵红透,过了一会儿又看过来,眸光璨璨。
呵呵……
装的还挺像那么个样子。
怎么现在当土匪的骗姑娘的手段都这么高了。
可惜你对面坐着的是位好兄弟。
宿幼枝垂眸,努力做出我见犹怜地样子,不说话表现出几分胆怯来。
“阿又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我……”
盛延辞果然慌了,想说自己的身份,但想到外界那些过分的评价,以往他不在乎,此时说出来怕是要吓到人,竟有些难言的窘迫,低下头:“我可以保护阿又的。”
瞧瞧这是土匪头子能说出的话吗,不是坏人那我是怎么上山的!
见马车越行越远,都出了连周山的范围,宿幼枝惊疑,不知这要到哪儿去,有心打探土匪窝的情况,试探道:“那日带阿又上山的……”
“谁欺负你?!”
没等他说完,盛延辞脸色一变,满眼愠怒地看过来。
那就要问你的手下了。
宿幼枝纤长眼睫如蝶翼轻颤:“那枚玉坠,是母亲留下的……”
“他们该死!”盛延辞愤怒起身。
“砰”的一声闷响,宿幼枝诧异抬头,看到怒极的人脑袋没事,被他磕到的车顶反倒凹进去一个小坑,察觉到他的视线,唇线拉直,僵在那。
“主子?”
马车外响起杨一询问的声音。
“我去给阿又找玉坠。”
盛延辞干巴道,利落下了马车,宿幼枝只来得及窥见一片纠结的衣角。
他突然有点怀疑。
对方该不会不是连周山的贼头,而是土匪家的傻儿子吧?
盛延辞下了车,表情立马冷下去,叫来杨一:“去给我找,谁抢了阿又姑娘的玉坠。”
杨一已经极少见主子动真怒,背脊一寒,为犯事的人默哀一瞬,忙去调查。
赵希和见人露面,期期艾艾蹭过来,眼睛一个劲地往车厢里瞄,可惜遮得严实,什么都没瞧见。
盛延辞面色不善地看过去:“滚。”
赵希和不肯滚,挨近了跟他耳语:“你把美人带出来了?”
知道人就在旁边,更心痒了:“是不是很……”美?
赵希和没能说下去,落到他身上的视线犹如实质,刀子似地让他寒毛直竖。
从小到大的恐惧犹存,赵希和挣扎了一下,想着回去总有机会见着,对方总不能时时守着。
盛延辞虚起眼睛,很不客气:“别让本王知道你还惦记。”
怎么只有你看得?
赵希和忿忿走开,左等右等,他那没什么耐心的王爷表兄居然真守了马车一路,半点空子不给他钻!
剿匪的队伍悄无声息地来,回去时也没引起多大动静。
临王府由主人亲自护送的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城。
听到外面交谈的声音时,宿幼枝满心的疑问又冒了出来,猜想这些匪贼什么来历,怎么还敢进城的。
还是天子脚下的皇城!
他悄悄掀开帘子一角,见没人阻拦,胆子又大了些。
夜里昏暗,但依旧能看出高巍的城墙轮廓与城中建筑。
他们果真进了城!
这会儿夜深,街上没什么人影,马车大摇大摆地行在街中,看路线还是往尊贵的街道去。
难不成这些土匪还与什么人家有勾连?
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宿幼枝神情凝重,瞟了眼盛延辞端坐马上的背影。
马也是好马。
价逾千金,行市难求。
放下帘子,隐隐的违和感让宿幼枝心念不定,直到马车行进一座华丽的府宅,沿路可见外界不可得的珍植石刻,比马车所展现的更具体更直观,让他挺直的背脊都麻木起来。
他看到马车畅通无阻进了内院,他看到来往侍从静默行礼,规矩得体,他看到盛延辞下马,往他这边望过来,身后身着精细的侍女候在一旁,见他点头才道:“汤池和膳食都已备好……”
宿幼枝被请进一间布置妥帖的屋子,盛延辞在外间与人说话。
过会儿,有人跟盛延辞道了什么,他进来与宿幼枝交代:“阿又你安心住在这,我很快回来。”
随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留下一众侍女予他差遣。
此时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来了。
宿幼枝警惕观察,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些都不是寻常人家配得起的。
“姑娘,可要用膳?”侍女年华正好,笑容娇俏。
宿幼枝却无心多留,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都要早些离开才好。
可顺着窗口外望,隐藏在院中的气息众多,他想绕开他们偷偷走掉怕是不行。
他不出声,其他人便也安安静静的。
宿幼枝调整声线,语气平缓温和:“跟我说说他的事。”
侍女是个机灵的,得了上面吩咐,也不遮遮掩掩:“殿下对自己人最是体贴不过,可惜身边始终没个贴心人儿……”
殿下……
虽然有所预料,但宿幼枝还是忽感头疼。
他再傻也不会觉得堂堂大启王爷会去连周山当土匪。
所以这是什么?
剿匪?
是有这种可能。
他之前还奇怪皇城脚下能有土匪称霸,那不是给皇家难堪吗,怎么会一直没有动静。
不想他们上去救人恰巧就遇见了朝廷剿匪,还是王爷带兵亲临。
但剿匪就剿匪,带他回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