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出行, 那比起他们之前的草台班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到处都是巡逻警戒的军卫, 几乎将猎场及周边都搜索一遍, 确保不会逃掉任何一个敌人。
纨绔子们平时趾高气扬还成, 见到天子可是大气不敢出, 都老老实实地缩起来。
宿幼枝一个生面孔,也不好出去走动,只能知砚出去领了吃食给他端进来。
宿幼枝几次想问盛延辞怎么样, 可又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去问。
没了阿又的身份,以后他们只是两不想干的陌生人。
宿幼枝捧着食盒看,知砚瞧瞧他,小心问:“表少爷可是哪里难受?”
在外面淋了一场雨, 是易生病的, 他这般康健身子都略感不适, 盛延辞还受了伤……
宿幼枝忍不住看向帐外,狭小的缝隙所观空间有限,人来人往,都没有那个身影。
片刻,帐帘被唰的掀开,宿幼枝倏地抬头,看到谢翊跨步进来, 又垂下头闷声吃饭。
谢二坐到他身边,鬼祟道:“等会儿你收拾收拾, 低调点,跟着我的马车回去。”
宿幼枝抬眼看他:“……就回吗?”
“应当在这半日。”
明明帐中无他人,谢翊还是略有心虚地与宿幼枝耳语道:“大哥来了。”
谢阿兄!
听到谢钧在,宿幼枝也被惊住。
但圣上都来了,谢大哥过来似乎也正常。
那他绝对不能让谢阿兄瞧见,否则磨破嘴皮都解释不清。
谢翊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道:“圣上和小王爷都走了,剩下就是排查刺客的事,咱们留在这里也无用,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宿幼枝猛地看过去:“他……走了?”
“不然呢。”
谢翊瞧他,想了想,道:“圣上都来了,小王爷能不走?不过倒是留了人搜寻阿又姑娘踪迹……”
说到这,看宿幼枝神情,语重心长道:“兄弟,你也别想太多,一个美人而已,临王府哪里会缺,惦记几日便忘了,难不成你……还想女装跟他一辈子?”
“……滚。”
宿幼枝给谢二一杵子。
他心下发狠。
又不是真的阿又姑娘。
从此天高地阔,少年风流,去他的美人!
当时火起,主子们倒霉遇到了大熊,也被折腾得很狼狈,如今得了赦令,立刻驾车回皇城,多一刻都不想呆。
唯苏瑾满脸苦笑,还要客气地送大家离开,与谢翊说话时,都没了清润公子的体面。
“未想遭遇种种,此次是苏某之过,改日必登门致歉。”
谢翊捞回了宿幼枝,意外之喜,心情不错,不与他计较,还宽慰道:“天灾人祸,也非苏公子本意,无需放在心上。”
苏瑾心力交瘁,两次主张两次出事,庶弟又被军卫带走审问,最无奈的是临王府的美人……他都有些无法面对。
但得谢翊春风细雨几句话,仍不由感叹:“谢二公子果真清隽无双。”
南阳侯府的马车行远,谢钧瞟一眼,收回视线,问属下:“可有交代?”
“那小子惯爱胡说八道,看我几道菜下去不教他吐真言,将军您就放心吧。”属下摩拳擦掌。
谢将军皱眉:“那就快去。”
话落看向后山。
受过摧残的密林到处斑秃,只崖下山涧还粼粼淌着水。
盛延辞劲瘦的身姿在那,跟人一遍遍于水中穿过,摸索过任何他可能途径的地方。
喻呈凛在岸上看着他,看他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眸色发沉。
小郡王于一旁手足无措,茫然看湍急水流。
他们都说阿嫂落入河中冲没了踪迹,可是、可是……
盛延辞又扎入水中,被人拽住了胳膊,他抬头,面无表情看过去。
喻呈凛轻声道:“想找到她吗?”
盛延辞暗沉的眸透出几许希冀的光。
喻世子缓声道:“那就听我的。”
他起身,于搜寻的属下道:“阿又姑娘故里水乡,会水的几率很大,往下游去寻,延边所有农户一一探问,并重金悬赏,任何消息都不准放过。”
“是。”
下属忙去办。
“阿嫂不会有事的,阿嫂……”
小郡王急急要说什么,突然被盛延辞射来的目光定住。
“阿又还在……等着我。”
少顷,小王爷一言不发往下游去。
赵希和却看着盛延辞背影,仓惶地转身跑走。
公主府车架疾行,到得府内,小郡王下车时腿软得跪到地上,侍从惊呼,他却起身跑起来,不顾满身狼狈凌乱,直冲入公主内殿,看到怀安大长公主那刻,眸中含了一路的水珠啪嗒啪嗒滚落。
“母亲。”
小郡王拽住大长公主衣袖,凄声道:“母亲我再不会不用功,你救救阿兄吧!”
他哭得不能自已:“他好难过呀。”
怀安大长公主一身骑装,取过侍从递来佩剑,狭长凤眸轻瞥:“备马。”
临王府美人身陨的消息风吹似地散在整个皇城。
亲身经历过那场凶险祸事的公子小姐提起时都忍不住唏嘘。
“没想那美人有情有义,只身引开刺客救下临王殿下,自己却……”
“不怪小王爷那般喜爱她,若有人这般对我,我也死心塌地。”
“就落在猎场断崖下的山涧,周边都是血,那么大的雨,哪有活命的可能。”
“这些刺客不一般,美人娇弱,怎能顶得住……”
“啪嗒。”
手中杯盏掉落,谢小妹却未觉,震惊地看向言语众人。
他们说什么?
谁。
谁出事了!
临王府美人。
明明二哥昨日还追着对方去了猎场。
明明她还在等他们返回。
为什么。
为什么……
“三姑娘。”平王世子从楼上探头,见她无动静,忍不住唤:“谢三姑娘?”
谢小妹充耳未闻,行色匆匆往外去。
一路赶回南阳侯府,拉过侍从急声问:“二哥可回来?”
“三小姐,二公子方才便回了,与……”
侍从话未说完,谢小妹已一阵风似的跑远。
谢二公子庭院,谢小妹冲进去:“二哥!”
谢翊被叫得一个激灵,转头心虚道:“干、干嘛?”
“你……”
见到人,谢小妹反而站住了,小心观察他神情,谨慎道:“我已经听闻,临王府……”
“消息传得这般快?”
谢翊蹙眉,随即见三妹捧住他手腕,道:“……你别难过。”
“?”
谢翊欲开口,内室突然转出一道倾长俊朗身影:“你……三妹?”
宿幼枝怔住。
谢小妹看到他也愣住。
“宿阿兄!”
她情不自禁过来,看他:“你回来了?”
还不曾通过口信,宿幼枝不知谢二给他编的什么借口,闻言含糊道:“三妹怎这般焦急的样子?”
谢翊回过神,忙挤进来,对谢小妹道:“你宿阿兄知我在猎场受惊,急忙赶回来,已经不生我气了。”
闻言,宿幼枝略有猜测,心道大概不是什么好借口,当即凉飕飕道:“那不好说。”
谢小妹见二哥神色无异,悄悄松了口气,如今宿阿兄也回来了,似乎一切都很好。
但阿又姑娘……
想到那位仅有几面的温婉姑娘,谢小妹心情难言。
宿幼枝怕三妹看出什么,哪敢提临王府的话题,努力维持平常模样,道:“都怪谢二,我来皇城这些日也未好好玩过看过,可要书信一封给阿兄,教他看清你个假清风。”
谢翊告饶:“莫听那些,霁月雅舒,那是他们没见过宿家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