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还忙着与妙姝姑娘同游。
他哪里会遇到。
许是太久不见他们赶来,喻世子懒得再等,着侍从来接人。
有人撑舟,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桨翻白浪,撞出一条悠然水线。
再往前,可看见某点繁华落处,是被称为太乐点睛的湖心岛。
太乐湖上不全是水,湖中还有一座孑身孤岛,不算广阔,但属贵人,旁等寻常无缘靠近。
谢翊也曾惦记过,却始终打听不到孤岛的主人是谁,如今也算是借了喻世子的光,头一次踏足。
小舟停靠岸边,侍从过来搀扶,宿幼枝避开,自己跳了上去。
“谢公子、宿公子这边请。”侍从在前带路。
宿幼枝瞧见周边还飘荡着些许船只,想来到此的不止他二人。
有外人在,不好悄悄说小话,便一路沉默,只打量湖心岛景观,水波环绕、绿树成荫,自然便是好春色。
绕过繁盛葱郁,才看到里面还建有楼阁,隐于闹事,悠然自得。
谢翊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花鱼鸣鸟林中阁,极美!”
“便谢过谢二公子赞赏,瞧阁下应是满意。”
喻呈凛出现在小楼旁,笑说。
听到他声音,谢翊就想落下脸,好在忍住了,又听对方转而问:“宿公子可还喜欢?”
宿幼枝道:“焉能不喜。”
“今日来客都是熟悉之人,宿公子莫要拘束,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尽可道来。”
喻呈凛表现得客客气气,宿幼枝便也规矩回应。
熟识也都是谢翊熟识的人,多为国子监时同窗,除去考上功名赴往外地上任的,一些于朝中的年轻官员也在。
宿幼枝多为耳闻,认得的不过三两个,琼琅小郡王和平王世子都在其中,还有苏瑾苏公子,却未瞧见他庶弟。
这次的客人可见与之前的纨绔子们不同,平王世子落在里面都显格格不入,反倒谢翊应对起游刃有余,与诸多好友含笑见礼。
有小溪流引入廊间,潺潺而过。
打过照面,宿幼枝寻了处僻静地落座,旁人听闻他为南州宿氏族人,都不由多聊,说得他口干舌燥,忙端过茶抿了口。
谢翊还笑他:“他们瞧你的模样,与见肉之狼无异。”
宿幼枝嫌他:“粗俗。”
但也知此为常态,若众人得知他兄长是谁,想必都不会这般轻易放他走。
他们来时警惕,不过这次小聚很松弛,大家随意闲谈,论诗品茗,宿幼枝便也放松下来,润过嗓子,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人在看他,转过去,对方便低下了头。
是小郡王赵希和……
谢翊也发现了,与他低声道:“琼琅小郡王喜爱好颜色,初见时我也被他瞧过,无需在意。”
宿幼枝多少也知道点他这个毛病,总归没胆子做什么,便假作不知。
喻呈凛作为东道主,期间有来与他们闲聊几句,也都是寻常话语,只着意问过宿幼枝兄长,被他含糊带过,对方也未勉强。
有乐师于旁弹琴奏曲,舒畅调子,听来悦耳。
正怡然自得,宿幼枝瞥眼看到个身影靠过来,又停在不远处踌躇不进的模样。
他低声唤谢翊:“平王世子来做什么?”
谢翊装模作样地摇着折扇,也看过去一眼,道:“不知。”
平王世子自己转悠半晌,最后还是靠了过来,笑呵呵与他们见礼:“又见面了,谢公子、宿公子。”
回过礼,谢翊客气道:“上次匆忙,未能与世子多言语,世子当时便欲邀我等来此?”
在南阳侯府门外追人那番,平王世子有说想邀请谢二公子,看起来都像瞎话,谢翊如今提及,平王世子反是自然地应:“正是,不想谢二公子早接了喻世子的贴,是我唐突。”
谢翊邀他落坐随谈,平王世子便也顺势留下,闲话几句,蓦地道:“素闻宿氏族人才学斐然,我常有艳羡,如今有幸见到宿公子,还望宿公子莫觉我冒昧。”
“哦?”宿幼枝道:“怎会,都是抬举之言,平王世子不必当真。”
谢翊跟着凑热闹:“世子可是要寻幼枝讨教?”
平王世子闻言立刻讪讪道:“不不,我这点墨水还是算了、算了……”
想是说不下去,平王世子坐立不安欲告辞,忽听旁侧有过路人交谈,声音清晰传来。
“以往都是能看到临王的,今日怎不见?”
“前阵子的波折你怎未听闻?说来也教人感慨,许久未见,倒不知他可还好。”
“我那日瞧见过他,全没了以往模样,死气沉沉,哪还像个年轻人,莫教心哀矣。”
“他们都道临王疯癫,但外邦之事我却另有看法,好与不好都不欲外人言……”
平王世子似乎有些尴尬,但走之前想了想,还是委婉地与宿幼枝道:“宿公子想来未见过他,他最近嗯……心情不好,不是有意……避着点、避着点也挺好。”
见他离开,宿幼枝有些发愣。
为什么。
他们都说盛延辞发了疯。
谢翊唤他两声,见宿幼枝看过来,才道:“世人言过且罢,你莫放在心上。”
宿幼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不语。
谢翊折扇转得唰唰响,吃了几块点心,瞧见楼阁上可远望,便寻他一块去。
宿幼枝扫了眼,未拒绝。
两人沿着溪流往前,来到阁楼登上高处,越过绿荫远眺,可见悠然湖水如美人栖身,于盛世都城中恬静舒雅,着实美极。
“好景色。”
忘却忧思,宿幼枝才想起自己来到皇城后,竟没好好欣赏过。
此时看来,错过诸多。
别处瞧不见的美景,宿幼枝难得手痒,想书画一幅,若与兄长看过,他定也会喜欢的。
“谢二,可有笔墨?”
宿幼枝回身,有人捧了东西递到他面前,他正要接过,看到那双手,却突然顿住,缓慢抬头,着墨的瞳孔颤了颤。
盛延辞眉峰落下暗影,像在看他,又像是随意瞥过,未有笑意的面孔沉肃冰冷。
还是那个人。
却又如他们所说,哪里不一样了。
宿幼枝将落定的视线艰难挪开,不知勾过的嘴角是否真正弯起,他听自己平静言语,如同第一次遇见:“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名?”
盛延辞却未言语,待他接过东西,便抬眼去瞧远处湖面,整个人沉默得仿若与静水融为一体。
宿幼枝站在旁边,想说什么,喉咙却堵住似地,指尖扣住宣纸,已没了任何书画的心思。
他看盛延辞侧脸:“……便不打扰公子雅兴。”
宿幼枝转身离开,手中纸笔沉重,他视线低垂,落下的长睫遮住眸子。
脚踏到楼阶上,忽听身后那人道:“延辞。”
小王爷开口说:“盛延辞。”
那人转头看过来,目光落到宿幼枝背上,像是带着某种力度,让他僵在原地,任由对方靠近,挨到他旁边,声音就漫在耳畔,轻语问:“你呢?”
第83章
“原是临王殿下, 宿氏幼枝,失礼了。”
宿幼枝转回身来,笑容舒朗, 一派清贵公子的仪然气度。
“宿幼枝。”
盛延辞念着他的名字, 视线落到他脸上。
“殿下?”
谢翊从旁边走过来, 与小王爷见礼, 又疑惑看向宿幼枝, 宿幼枝笑说:“我正要寻些笔墨, 殿下便给了我。”
谢翊对盛延辞拱手道:“不知殿下在这里清静, 是我等打扰了。”
宿幼枝被谢翊带走,直到楼下,小王爷还站在那里。
谢翊心有余悸, 方才见到两人凑到一块,他头皮都要炸开了:“小王爷居然真的在。”
他看宿幼枝手中之物,问:“还要作画吗?”
作什么画!
在阿又姑娘消失时,他们就已成陌路。
宿幼枝与自己说。
他将东西塞进谢二怀里, 往外去。
谢翊是想离开了, 但方遇见小王爷, 这会儿便要走,未免太急切,只得再忍耐些。
偏喻呈凛又寻过来,不肯冷落任何一位客人,带了几册孤本与宿幼枝:“喻某猜想宿公子喜爱这些,便擅自送来了。”
宿幼枝原本随意一扫,待看到封页文字, 顿时精神。
这好像是……兄长常念叨的那几本遗失书册!
他着急翻过,瞧见喻呈凛还站在那, 不由羞赧:“让喻世子见笑,宿某确实心喜。”
喻呈凛笑笑,让他随意,转而道:“喻某府中还有几册,回头也教人送去府上,听南阳侯夫人道,宿公子会一同参加之后的宫宴,到时也能照面。”
宫宴?
宿幼枝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