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听到帘幔撩动的声音,盛延辞走出来,站到他身后,落在近处的嗓音清晰:“宿公子,怎不言语?”
那可真好笑。
宿幼枝道:“妙姝姑娘来与殿下问安,宿某又何必出来惹人嫌。”
盛延辞便也不再开口。
婢女未等来小王爷回话,恭敬行礼离去。
宿幼枝便起身要走。
香香公子取不来衣衫,他此时离开正合适,便也与盛延辞作别:“殿下宽宏,宿某不欲多扰,这便告辞。”
小王爷衣衫不整,他也不好抬眼瞧,垂眸拱手,转身开门,却正对上香香公子放大笑脸:“宿公子是受够了殿下冷脸,终于想起香香了吗?”
不是。
他怎么还在!
宿幼枝僵住。
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香香公子便逮机会捧住他胳膊,欢快道:“宿公子还未见过香香房间,不若这就去瞧一瞧。”
你说去哪?
疯了叭!
宿幼枝受不住他的热情,忙道:“殿下的衣物?”
“哎呀。”香香公子撇嘴道:“船上没有殿下这般的尺寸嘛,已经去临王府取啦。”
宿幼枝痛恨。
有这工夫连他一起送走不好吗!
偏还要扯上陌上公子的皮,客气地与之道谢。
宿幼枝憋得内府痛,在沉默寡言的小王爷与眼睛放光的香香公子间游移了下,然后果断阖上门。
好歹小王爷对于不熟识的人话不多。
他总也要习惯这种模式的相处……
但没了香香公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宿幼枝又觉出窘迫来,干声道:“宿某……心有不安,等殿下换了衣再走。”
他悄悄回头,见到盛延辞正在盯着桌上的宣纸瞧,他方才急于离开,竟忘了带。
宿幼枝想要去拿,听小王爷道:“本王可否瞧过?”
没法拒绝,宿幼枝只得道:“……殿下请便。”
那是他等待谢二时,于林间潦草挥笔,没什么精彩的东西,只教小王爷转移注意,莫想起他就好。
宿幼枝正觉难熬,又有人来敲门,对方送来了衣衫,却不是香香公子。
他听对方道:“这是殿下上次落在妙姝姑娘那里的,临王府路远,莫教殿下着了凉。”
那玄色锦衣确是小王爷规制。
宿幼枝盯着看了一瞬,冷静接过道了谢,转身递给盛延辞,慢语道:“早知妙姝姑娘处有殿下衣衫,便无需等这般久了。”
盛延辞本来在看画,瞧见他捧的锦衣,冷声道:“丢掉。”
“?”宿幼枝:“……这不好吧。”
盛延辞看他:“不丢,便送与宿公子。”
看他是说什么都不肯穿的模样,宿幼枝抿着唇,开门与侍从道:“拿去丢掉。”
香香公子闻言,忙抢过去:“殿下穿过的锦衣诶,干嘛丢掉。”
宿幼枝不言语。
香香公子又道:“好啦好啦,就当宿公子丢过了,我捡回来的还不成嘛。”
他都在这里做什么?
宿幼枝对香香公子笑说:“自是可以,左右殿下未提。”
香香公子见他笑,又蠢蠢欲动。
宿幼枝礼貌拨开他的手,言道:“家中寻不到宿某要着急的,叨扰香香公子许久,心有感念,但今日却不成了。”
不待对方反应,宿幼枝往外望,瞧见湖中不少游船。
香香公子不由愣住,见他真要走,立刻急了,一边想要拦人,一边频频回头看。
“宿公子你可不能就这般离开呀。”
“为何不能?”
宿幼枝明璨眸子瞧他:“还是有谁……教小公子如此说?”
第85章
“宿、宿公子怎这样想我!”
香香公子委屈地转过身:“好好好, 你走,以后也莫教人知道宿公子与香香遇见过。”
“小公子莫气,宿某未有此意。”
许是动静闹得大, 谢二察觉到了什么, 宿幼枝打眼瞧见有船只从湖心岛往这边来, 也不介意再多留片刻。
看他不走了, 香香公子又高兴起来。
但宿幼枝说什么都不肯再回船舱, 哪怕总被“路过”的姑娘公子打趣。
好在谢翊来得快, 救他一命。
有船可行, 香香公子也无法挽留宿幼枝,不情不愿地看他上得小舟,与谢翊怨念道:“谢二公子好狠心的人。”
谢翊笑道:“还要谢过香香公子搭救幼枝。”
他又上去与小王爷致谢, 将礼数做足,便带着宿幼枝迅速溜了。
终于回到岸上,两人都松了口气。
南阳侯府的马车等在旁,入得车内, 谢翊便道:“你怎还上了他的舟?”
宿幼枝很无力:“我哪里知道他也在。”
谢翊虚起眼睛, 若有所思:“太巧了吧, 喻呈凛他就真不知吗?”
宿幼枝警惕:“这话如何讲,喻世子总没道理试探我?”
正常来说是不应该,但谢翊总对喻呈凛不放心。
宿幼枝回想当时,喻呈凛看他的眼神无异,态度也无可挑剔,实在瞧不出什么。
至于小王爷……他也不知盛延辞于旁人何样,无从猜测。
倒是对方身边不见熟悉面孔, 那些死士心狠手辣,也不知那日之后大家可否安好……
谢翊对喻世子的所有行为都有怀疑, 生怕对方早有预谋。
好在接下来几天无事发生,几份谢礼送去各自府上,在外也露了面,宿幼枝倒不必再拘于院中,也能更自在地往外走一走。
但谁晓得那突然接连登门的媒人是怎么回事。
宿幼枝被皇城的热情吓退,干脆闭门不出。
谢翊还笑他:“这便受不住了?”
宿幼枝见不得他嚣张:“你受得住,便教姑母为你定亲。”
谢二不笑了,让知砚将做好的新衣给他留下,没好气道:“旁的不说,这宫宴你是非去不可了。”
没别的原因,单单被天子亲口点了名,哪怕只是简单的问一句,他也得去露一面。
为此,连寻常忙得见不着影的谢大哥都回来与他说了许多,怕宴上生人太多,他被欺负了去。
宿幼枝不怕那些,既与……见过面,也没了那般多顾忌。
宫宴忙于夜晚,会邀请王公与朝中大臣及亲眷入席。
谢翊去得多,早习以为常,带着宿幼枝也游刃有余。
“既不想于圣上面前出彩,便低调些,吃吃喝喝就好。”
谢翊很有经验。
像他们这些没有入朝为官的子弟,席位都不起眼,掩在人堆里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
宴上佳肴美酒,全当来放松的。
“你都念叨一路了,怎还未说够?”
宿幼枝本来没得多想,被他讲多了,听得耳朵生茧。
谢小妹也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若不然……让宿阿兄与我坐?”
她以前倒不知二哥是这般啰嗦的性子,像是生怕宿阿兄会被人拐跑,但皇宫之中,可没人那般大胆。
谢翊终于闭嘴了。
宿幼枝头一次参加宫宴,代表的是宿氏颜面,虽与谢翊说笑,表现却不落分毫。
当今是个随和的人,走过仪式见过礼后,便众卿随意。
宿幼枝有看到盛延辞坐在天子下首,一派沉凝冷漠,除却喻世子与小郡王,没有旁人往跟前凑。
“怎么还有外邦人在?”
“那不是被临王揍过的什么小王子?”
不远处有年轻子弟嘀嘀咕咕,宿幼枝听得几句,看过去,果真见到席上有迥于大启人的面容,眉眼深邃,有西域血统。
但他们不声不响,在之前与大启天子进献福礼外,都格外规矩,不如何引人注意。
“那小王子不是说断了腿,怎还能来参加宫宴?”
“你没瞧见他是推着轮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