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布鲁斯和罗德知道他们在那条单调的走廊里究竟前行了多长的距离。
“应许之地和其它层级的联系并不紧密。”杰提耶跑到电脑前调出一张结构图，“看，这是我们建立的空间结构模型！”
看着那张模型，布鲁斯、罗德和克拉克都沉默了。
杂乱无章。
真的……杂乱无章，各种层级扭在一起，像扭曲的蜂巢或者肥皂泡，层级之间以难以理解的方式相连。
“造物主揉成一团的废弃蓝图……”罗德喃喃。
“很准确。”密钥师说，“就是祂揉成一团的废弃蓝图。”
在这模型的标注中，空间是错乱的，密钥师最常待的隐秘层级“枢纽”以又细又脆地缠绕在不同层级上，就像连接不同叶片的细枝。
而level11的结构和枢纽极其类似，并非刻板印象中的平整一块，而是破碎而错乱的，level0就像一棵畸形的树下坚实的土地，甚至有些层级像是迷雾一样笼罩在部分区域表面，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散乱姿态存在。
应许之地就像个小小的果实般独立在外，只留下几根细丝与后室整体联系着。
“这边是前厅所在的宇宙。”杰提耶指向被划出来的另一块区域，“前厅是一整块的，而应许之地在这两者之间，分别延伸出细丝连接两头，而这里，这里是‘破碎之地’，是废弃的层级堆积而成的垃圾场，沉在底下，这包裹后室周遭的虚空，就是我们常说的‘蓝色通道’。”
“后室整体和前厅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很近？”克拉克犹豫着说。
“甚至有部分直接与相贴。”杰提耶指着象征着level0的黄色扭曲斑块，“但是两者之间存在一层薄薄的虚空和壁障，正在交错着贴近或分离，据我们的研究，总体趋势是在逐渐分离，但前些年有段时间贴近得多，这段时间两者贴近的部分间有些壁障和虚空被打通了。”
“是我打通的。”密钥师平静地说，“那时M.E.G.的人对我进行了一些极端的实验，我的力量失控后打通了这些通道。”
“那为什么大多数切入后室的都是地球人？”克拉克忍不住问。
“我们并不了解前厅宇宙的结构。”杰提耶说，“不过我们观测到一些能量集中点，或许你们的地球就在那里……后室与前厅不仅在空间上相贴，就连时间轴也纠缠在一起。”
杰提耶调出另一边的数据，这次这张图看起来就没那么直观了，“总体来说，我们之间的大部分时间轴是共用的，但也存在部分分歧，在很久很久以前，应许之地的时间轴与前厅并不平行，而是散乱的点状接触形式，但后面出于一种我们不了解的原因接在了一起。”
“后室就像一个……寄生瘤。”布鲁斯评价。
“寄生瘤？很像，在共用的时间轴上，后室的环境是随着前厅的发展而改变的。”杰提耶说，“后室就像个被造物主随意改造的练手之作，一旦有什么新想法，就会在这里进行添加和试验。”
“而这个练手之作即将遭到丢弃。”密钥师淡淡地说，“这是我们都能感受到的事实，所以不少人坐不住了。”
“那……随意刷新的物资呢？”克拉克问，“我是说……凭空出现的那些食物……那是怎么回事？”
“我们推测那应该是个错误的循环代码。”杰提耶说，“是个bug，一个错误的设定，但是没有遭到修正……后室的整体是混乱的，像个乱了套的系统，各种设置相互冲突的情况并不罕见。而那个黑洞……它，不，祂就像个强力的删除代码，无论是物质、能量还是规则，所过之处都会被删得精光。”
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件事。
“而祂有自己的智能。”布鲁斯皱起眉头，“祂究竟想做什么？”
“我并不了解祂。”密钥师说，“祂或许是想脱出后室进入前厅，或许只是单纯想毁灭后室，我并不清楚。”
“那个黑洞能导致层级间的空间扭曲形成‘畸点’，并进行翘曲移动。”杰提耶说，“祂理论上能进入任何层级并且毁灭它。”
罗德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游离在后室层级之外的小点。
“这是什么？”他问，“这个点同样游离在后室外面，只有几根细丝和后室相连。”
“这是level906，就是布兰奇女士所控制的层级。”杰提耶说，“她能操纵层级改变它在蓝色通道中的位置。”
“密钥师。”布鲁斯说，“如果后室的神想脱出后室，抵达前厅，有什么办法？”
“后室的神不能抵达前厅，除非后室与前厅融为一体。”密钥师说。
“意思就是，除非后室撞向前厅，两者融合，否则后室的神是不能抵达前厅的。”杰提耶说。
“莫菲希斯想做的就是通过毁灭后室制造爆炸抓住空隙进入前厅。”罗德说，“莫菲希斯不希望其它的神也到达前厅，所以祂想直接毁灭后室，把其它的神也全都杀死。”
“但假如后室撞向前厅呢？”布鲁斯问，“这样是否所有后室的神明都能够抵达前厅？”
“是的。”密钥师说。“这是绝大多数神明共赢的方式。”
第57章 异常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为了避免黑洞毁灭应许之地，我们需要去‘创世工厂’，操控应许之地与后室主体断联？”
“是的！”杰提耶用力点头, “拜托你们了！”
“我们没有‘创世工厂’的线索。”布鲁斯说。
“我有！”杰提耶急切地说。
扫兴客面具后, 艾瑞斯探究的目光投向了杰提耶。
在应许之地一起生活了几百年, 他们对彼此再了解不过。
杰提耶哪来的线索？
“‘愚者’！‘愚者’知道‘创世工厂’在哪里！‘愚者’无处不在！‘愚者’连接着整个后室！祂一定能告诉你‘创世工厂’在哪里！”杰提耶激动地手舞足蹈：“当你们穿越洁白的走廊, 到达神圣的海滩上, 乘上航船出海远行, 就能在某处得见那遥远的、庞大的、光之水母般的形体……”
艾瑞斯：“……”
布鲁斯：“……”
罗德：“……”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还发现不了杰提耶的异常, 那就太迟钝了。
毫不犹豫地，艾瑞斯冲向杰提耶身后，试图打晕他。
杰提耶尽管不擅长战斗, 但也是扫兴客，他敏锐地就地一滚，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扑向布鲁斯。
布鲁斯反应极快地掷出一瓶高纯度杏仁水，随后抬手飞出蝙蝠镖, 刺穿塑料瓶。
一整瓶高纯度杏仁水尽数洒在了杰提耶身上。
但杰提耶的速度比他预料的还要快, 尽管应对及时, 但杰提耶已经近在咫尺，对着他的头颅张开利齿。
“布鲁斯！”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布鲁斯身旁的罗德想都没想，以自己的双臂挡了上去。
扫兴客鲜红的血液洒落在地面上，汇成一大滩血泊。
布鲁斯心跳一窒。
艾瑞斯此时已经掠到杰提耶身后，制住他的后颈，并极快地将他击晕。
“……罗德。”布鲁斯动作快于念头, 已经迅速从口袋石中拿出了敷药和纱布。
罗德今天没有穿制服，只穿了一身普通的扫兴客黑卫衣, 布鲁斯小心地把他的袖子卷上去，鲜血沿小臂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布鲁斯赶紧给他扎上止血带，以专业的手法给他处理伤口，他的双手没有一丝颤抖。
“没事，伤不算很重。”罗德笑着说，“对于扫兴客而言，这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愈合……你的眉头不用皱得那么紧，布鲁斯。”
我有吗？
布鲁斯垂着眼，细致地包裹好他的双臂。
“杰提耶究竟是怎么回事？”罗德皱眉，“是因为Nostalgi Gaius？”
“恐怕是的。”艾瑞斯将杰提耶扛在肩上，“他近期唯一的异常也只有前往了level404。”
他又想了想，对一旁吓呆了的扫兴客说：“检查他经手的所有数据，看他是否撒了谎。”
“我想我们需要去一趟天鹅座档案馆。”艾瑞斯说，“能对抗神的唯有神，我们需要去找布兰奇女士。”
护着简妮的密钥师放下了他的钥匙环，对着艾瑞斯点点头，“我可领你们通过枢纽前往。”
布鲁斯用特制绳索将杰提耶牢牢捆了起来。
“天鹅座档案馆？我是不是和你们一起去？”克拉克问。
“不，你留在这里。”布鲁斯说，“做好你原本的工作，超人。”
艾瑞斯本想一同前往，但被布鲁斯拒绝了。
“你是扫兴客的代表，你需要履行我们的合同。”布鲁斯说。
最终，布鲁斯扛着昏迷不醒的杰提耶，给他嘴里塞上一瓶高纯度杏仁水，带着罗德，跟随密钥师和简妮通过密钥师打开的门离开了应许之地，前往level906。
天鹅座档案馆。
“欢迎，罗德，欢迎，凯，欢迎各位。”布兰奇女士的声音从书架上空响起，随后眼前场景一阵变幻，他们又站在了布兰奇女士那的装潢古典的办公室里。
“艾瑞斯给我发了邮件。”布兰奇女士说，“把杰提耶放下来吧，尽管很抱歉没能争取他的同意，但我现在必须察看杰提耶的心智，看看Nostalgi Gaius对他都做了什么。”
她把食指放在杰提耶的额头上。
杰提耶在昏迷中皱了皱眉，但又很快放松了。
“是烙印。”布兰奇女士皱着眉说，“是精神烙印，Nostalgi Gaius拔除了莫菲希斯的烙印，又种下了自己的。”
“那有什么办法去除吗？”罗德问。
“只有Nostalgi Gaius本人能将它去除。”布兰奇女士说，“她精于此道，我只能在天鹅座档案馆内压制这枚烙印，很抱歉，亲爱的。”
就在这时，杰提耶皱了皱眉头，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我……怎么了……”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这里是……？”
“杰提耶！”罗德松了口气，“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记得……啊！”杰提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罗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愧疚地想跳起来，但又被洒在身上的高纯度杏仁水浸得瘫软，只好口中不断道歉。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
“没事，没事的，杰提耶。”罗德说，“这不是你的错，真要算起来，最开始莫菲希斯的烙印也是我传给你的。”
但杰提耶仍然是一副愧疚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不是你的问题，亲爱的。”布兰奇女士也说。
她简单地挥挥手，杰提耶衣服上浸湿的高纯度杏仁水就这样全部消失无踪了，他的卫衣重新恢复了干爽。
“罗德……”杰提耶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真要道歉，那就请我喝超莓奶。”罗德挑眉，“要一箱。”
“没问题！”杰提耶喊。
他零零碎碎地从口袋里掏东西，几枚被浸湿的纸折花朵，一把湿淋淋的游戏币，一块怀表，一些啤酒瓶盖……
罗德被逗笑了，“收起来吧，杰提耶，现在你也没法兑换了。”
杰提耶这才如梦初清地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