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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朝统一至今三年,后宫一直悬空。
素日里铁血冷漠的帝王跟情沾不上边,所以昨日午后策马途径宫道一事,只一夜,就在宫内发酵起来。
闲下来的宫人自是不敢议论帝王,而唐青瞬间就成为众矢之的。
兰香从外头听到些风言风语,回到潇湘殿,愤愤不平。
唐青坐在椅上,手捧杯盏,轻轻啜着热茶,至于兰香的抱怨,则当成段子听。
尽管绯闻人物是他,然而此刻他却将自己置身之外,唇角噙起弧度,美人一笑,赏心悦目。
兰香愈发为自家先生感到不平,疑惑道:“先生,您怎还笑得出来?”
唐青吹了吹茶水:“就是好笑罢了,难道不好笑么?”
兰香:“……”
即使再气,对着先生和风细雨的模样,再多的苦闷都随着这阵微风细雨化为无形。
唐青道:“没有的事,那些宫人再怎么言论都是子虚乌有。”
且他作为帝王近臣,朝堂的那群官员自然不敢妄自揣测。
而宫里的消息第一时间都会传到帝王耳边,他既然作为对方的刀,从梁王府的事情上看,自会罩他一把。
当下既然没有动作,可见目前传出的流言蜚语对他没造成什么影响,又或等有了什么影响的时候,皇上那边恐怕已经先有了动静。
他只管老老实实地,做对方听话的一把刀就行。
如此一想,唐青继续安份地留在御前伺候,有时帮忙查看送尚书台送来的账册。
过几日,唐青散值返回途中,竟是被人拦了道。
拦路的宫人欲将袖中的宝盒塞给他,说是托人相送。
唐青琢磨着,很快琢磨出其中意思。
他跟在御前伺候,虽无权柄,可每日能见到皇帝,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说着说着,自然就成了吹在帝王耳边的一阵风。
跟在帝王身边的近侍一向都为官员笼络的目标,唐青自然也不例外。
他没收那个宝盒,视若无睹般,与宫人客套几句,装傻,绕路离开了。
毕竟有官职在身,宫人如何胆大,也不敢贸然阻拦。
这件事对唐青虽未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也让他上了心。
他自知不该再留在潇湘殿了。
之前被皇帝从南郡捋回宫里,关在潇湘殿,传出去免不得带上几层暧昧色彩,
现下身份转变,若继续住着,左右说不清楚。
是以这日去颐心殿当值,唐青寻了个机会,向帝王求情。
萧隽看着他:“何事。”
唐青道:“望皇上允臣搬出潇湘殿,”
专门伺候皇帝的近侍,通常都居住在耳房或配房内,连在廨署当值的官员,都配有房间休息。
唐青作为下臣,住在潇湘殿,于公于理都不合适。
萧隽道:“不允。”
唐青:“皇上……”
萧隽口吻平淡:“孤的决定,谁敢妄议。”
又道:“若闲着,今日就去尚书台跟里头的人见一面。”
唐青低垂的眼睫轻颤:“……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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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邺朝堂分内外两政,外政由左相周廷把权,内政则以尚书台为首。
尚书台完全服务于帝王,与外政互相权衡,独立处理政务,是帝王的一把刀。
唐青留在御前当值了一段日子,没想到会被皇上放去尚书台。
他虽为帝王近侍,无任何权柄,可一旦进入尚书台,就意味着今后无需通过皇帝就可以接触朝政要事,意义完全不同于往日了。
领了旨意,唐青离开颐心殿后,跟值守在附近的侍卫问路,径直前往尚书台的方向。
唐青一走,替帝王研墨铺纸的活儿就到了李显义手里。
李显义把刚才的话都听了进去,心中约莫理解几分。
那唐青身上许是有什么能缓解皇上头疾的秘密,皇上深夜过去抱着人入睡不是一两回了,哪能真让唐青去睡廨舍,自是留在潇湘殿里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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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台。
唐青到了廨署,抬头打量匾额,款步而入。
正在架前整理档案文书的尚书仆射苏少游闻声转头,看见门外而立的身影,如兰枝玉树,犹似九天落仙,不由愣了愣。
他环顾周遭,收起自己的呆样后微微拧眉,道:“你是何人,胆敢胡闯尚书台。”
唐青拱礼:“下官为御前黄门侍郎,涿州南郡人士,唐青。”
苏少游瞬间悟了。
前阵子听闻皇上身边多了个脔/宠,本以为生得一副狐媚样,哪想竟有这般气度和容貌。
苏少游端详的眼神不加遮掩,其中的蔑视不言而喻,这让唐青心感些许不适。
他立直身姿,平静地接受苏少游审判似的眼神,回眸以对。
不知是不是在御前当值受到帝王的影响,素日里春风化雨般的人,气势竟露出几分魄力和几分威仪。
苏少游心内陡然生出惧意,仿佛看到皇上出现在面前,叫他不敢再直视。
第19章
苏少游道:“我正忙着,若你到此地有事,且等着吧,寇大人有事务处理出去了,不知几时才回来。”
他把话一撂,对上唐青那张美若仙姿的脸,顿了顿,竟有几分心虚。
苏少游低下头,暗恼:见了鬼了,不过是皇上身边的男宠,尚书台是什么地方,闲人岂能踏足他没把人轰出去就罢,竟对此人无端地生出些许愧疚。
当下冷起脸面,道:“自己寻块地坐吧,别怪没警告你,尚书台乃要务之地,莫要乱动这里的东西,若出何岔子,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唐青淡道:“好。”
他没随意走动,大致观察室内布局,兀自走到空出的黄花梨木交椅坐下。
唐青所坐位置离苏少游不远,本在专注整理文书的苏少游动了动鼻子,寻到气息源头,心忖:这男宠用了什么香,非但不熏人,还怪舒服的。
两两无言,一时辰后,才见门外踱入两道身影。
苏少游道:“大人,您回来了。”
又瞥了眼坐在旁边的男宠,脸上闪烁着些许不自在:“这儿来了个人,似乎要找您。”
唐青起身,迎到门外。
为首的男子一袭紫色祥瑞宽袍官服,着冕冠,冠下双目清灼,丰神俊逸,浑身散发清正朗朗之气,正是这尚书台的守尚书令,寇广陵。
唐青对其抬手拱礼:“见过大人。”
寇广陵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青年。
方才李显义找过他,亲自传了皇上口谕,所以在回来之前寇广陵就知道唐青会在尚书台等自己。
原先宫里传的那些闲话多少听过一点,现下无法把唐青跟男宠之流联系在一块。
这样的人,如此不凡气度,何堪做那等附于他人的脔宠
可他如今也知晓,唐青已被册封为黄门侍郎,专侍皇上左右,而且……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他不该私下胡自猜测。
寇广陵收起思绪,道:“随我进来吧,”
又给他介绍与自己一道进来的男子:“此为尚书郎,李秀莽。”
唐青觉得此人名字挺特别,不由看了尚书郎李秀莽一眼。
是个气质宽稳儒和的青年,身影却矫然挺拔,深眉高鼻,像幽州一带人士,着了绯色宽袍官服。
对方朝他微微点头:“见过侍郎。”
唐青回以温和的笑意。
三人走进议事厅,宫人送了茶水和点心进来。
寇广陵道:“不必拘谨。”
寇广陵和李秀莽斟了茶水饮用,唐青也不客气,就着茶水吃块点心。
他在尚书台等候许久,一早又去御前当值,因腹中饥饿,已出现些许低血糖的症状。
吃完茶点,眼前眩晕恍惚和双手冷软的症状才慢慢消失,唇也恢复如常的血色。
寇广陵问:“可有好些。”
唐青诧异。
“是秀莽,”寇广陵道,“若非他细心发现,倒是尚书台怠慢了唐侍郎。”
寇广陵听李显义传圣谕时,心内还夹着几分复杂,可在见到唐青之后,那份复杂烟消云散。
浮沉官海十余年,见过许多副面孔,唐青有白云出岫之姿,绝非等闲之辈。
且听闻唐青近来奉皇命在协助尚书台彻查账务,之前从尚书台送去的账册,方才已得李显义证实,说说交由对方独自处理的。
那些账册陈旧杂乱,唐青不仅查清,还重新做了套更为了然的账面,效率惊人。
若尚书台能来此帮手,再好不过,倒是他显得疏忽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