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散值早,思来想去,就到了韩擒的廨舍等他下值。
廨舍隐蔽,又是韩擒的私人空间,比起皇宫其他地方,此地倒更为安全。
韩擒换好衣物走出,目光直落在唐青身上,只要看见这人,视线便也转不动了。
韩擒相貌端正,剑眉星目,黑沉沉的眼睛只注视着唐青时,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反而因他注视得太深,萌生一些赧然。
唐青拂了拂微烫的耳根,好笑道:“怎么这般看我。”
韩擒默默收起目光,抬手在他衣上触碰。
唐青道:“来时还未落雨,没沾湿哪里。”
放在衣上的手掌,便自然而然的覆在唐青手背。
唐青唇角浮起笑意,眼眸一敛,掩去少有的不自在和羞意,手心朝上,和韩擒交扣五指。
手指缠着相牵,彼此对视,片刻无言。
宫内不比宫外。
在梧郡时,唐青和韩擒想见就见,因他身子的缘故,这人总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日子渐长,他既心安,也有些懒散了起来。
回宫一段日子,见得少,那份习惯倒又收了回去,掩人耳目地见一面,禁不住滋生几许隐秘难言的悸动。
窗扉敞着,灌入一阵风。
韩擒欲起身关窗,唐青道:“屋内烧有炭,留些空隙透气也好。”
韩擒道:“晚些时候再送你回去。”
唐青应允。
屋内点灯,韩擒备了碗姜汤,怕辣着唐青,出于私心,往汤里添些蜜。
唐青慢慢饮完,嘴角沾些许水渍。
韩擒抬起指腹替他擦拭。
唐青的唇越擦越红,只一个对视,韩擒心脏紧缩,指腹便浮起不同寻常的热度,擦拭的动作也微妙起来。
粗粝的拇指贴在唐青唇角来回辗转,只微微摩挲,如花的软唇殷红胜血。
唐青面颊浮起浅淡绯色,眼波含了风情与微怯,又渗着欲,晃得韩擒心脏颤栗不已。
他单手桎起唐青下巴,微微抬高,和那双波光流动的眸子迎上,喉头一滚,便托近那张惊艳美丽的脸庞,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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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毛小雨落得愈发密集,窃窃悄悄地打在窗檐上。
唐青手指一颤,软软地扶着黄花梨交椅的背靠。
落在指尖的雨丝沁凉,与洒喷在面颈上的热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整个人几乎陷入椅中,椅子膈得他有点疼,方才吃痛地唤了声,旋即叫韩擒吞没。
似是不满椅背膈得唐青发疼,韩擒双手抱起人,走了几步,一掌紧箍托起那截修长美丽的颈项,唇依然覆盖两片软得不可思议的花瓣。
深深辗转,时而轻轻分开,只一瞬,又抵了上去。
唐青全身都被韩擒托高了,他环上这人肩膀,弄乱对方的宽袍。
雨声切切,时而清晰时而遥远。
唐青朦胧的余光瞥见从宽袖里托着自己的那条手臂结实有力,浮起的青筋从手背延展,直至衣袍覆盖之下的臂膀,十分具有冲击力。
圈在身侧的那只手掌滑向肩背,替他托挡,唐青整个人被压在柜架前。
松散的衣襟内扑下一阵促急的炙热。
他眼尾红如泛血,脆弱的颈往上仰高,好叫韩擒更加方便。
“砰”——
掉落的瓷瓶使得两人从失智中回神。
方才动静太大,柜架上的瓷瓶都被撞落了。
韩擒定睛,目光黑沉混乱。
看着浑身凌乱泛红,被他托高了压制,却始终温顺环搂自己青年,韩擒只觉这一刻叫他死了都愿意。
他以指腹触碰那两片破皮的红唇,哑声问:“可是疼了?”
唐青轻轻“嘶”了声,嗓子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若在以往,他肯定风轻云淡地说没什么事,甚至反过来安慰对方,叫对方别有心理压力。
可此刻理智还未回归,做不出那副理智从容的样子。
半晌,才道:“有点。”
又改口:“不止一点,韩擒,你太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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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斜斜打着牛毛细雨,天色灰笼,寒气如潮,却比不过门后一脸森然的帝王。
萧隽已在门外站了一段时间,急急赶来,追求的,却是这样的真相。
他不动声色地将香囊里的药材碾成齑粉,神情骇然冰冷,缓步走出廨舍。
他那两个最得力,被他视做心腹的臣子……
好,实在是好得很……
第41章
元朔三年冬, 兖州以西乌里郡有山匪滋扰,韩擒奉皇命率军前往乌里郡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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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在尚书台听到同僚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执笔的手偏了偏, 笔锋险些飞出纸卷外。
李秀莽抬眼, 唐青收起失态, 询问:“这是皇上几时下的圣旨, 统领已经出发了?”
从三楼走下的寇广陵顺口接了话, 说道:“前日下的旨意, 今日启程。”
寇广陵伫立在窗户, 观望外头的天色。
“看这时辰,约莫就要过了。”
唐青有点心不在焉,放下毛笔。
前日他午后留在御前当值, 未听皇帝提起过乌里郡受山匪滋扰一事。
思索之际,从遥远处响起沉闷,似雷似鼓的声响。
寇广陵道:“听,这便是出军时的号角声, 要启程了。”
话说着, 在场的人纷纷默契地把目光落在唐青身上。
寇广陵欲言又止, 见唐青收笔,似下定决心,直起身朝他拱手行礼。
唐青道:“大人,可否行下官一个方便,半时辰内定会回到尚书台。”
寇广陵不问缘由,挥了挥手:“去吧。”
唐青道了谢,走得匆忙, 从砚台带出的墨汁沾到袖摆也未注意。
李秀莽目送他离开,静默须臾, 方才执笔润墨,把唐青还未誊写完的文卷继续写下去。
寇广陵上前拍了拍李秀莽的肩膀,有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都默契地保持看破不说破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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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猎猎,远处城墙上的军旗随风扬动。
唐青一路疾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韩擒已经带军离开,他只能站在皇宫最外围的那道城墙高处,遥遥眺望前方,依稀还能看见些许模糊的影子。
唐青赶到此地只为远远看几眼,在心里期望对方安全回来,半晌,未等守城的将士上前提示,便独自下了城墙。
韩擒做事一惯稳妥,这次没跟他辞别,想必事出突然,来不及和他见面。
返回尚书台,唐青收拾好情绪,继续把精力投入誊抄文卷的工作当中。直到散值,李秀莽整理摞放的卷册,道:“天黑了,外头开始起风,早点回去。”
唐青笑着点头,将案几清整干净后,适才离开。
他走了原先总和韩擒相遇的那条宫道,寒风袭面,不由裹紧披在官袍外的披风。
途径石柱,侧方绕出一名禁军。
“七营后尉石崇见过唐大人。”
唐青端详对方:“你是统领派来的?”
禁军道:“统领临行前特意吩咐,若大人有何需求,可差遣小的去办。”
唐青浅浅一笑:“多谢。”
石崇低头,不敢多看,道:“小的护送唐大人回去。”
唐青温声婉拒,但这名叫石崇的禁卫不愧是跟着韩擒做事的,性子一比一的复刻,耿直固执,定要把他平安送到殿外才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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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唐青觉不安稳。
窗外隐约渗入风声,凭添几分阴森恐怖。
他从梦魇中惊醒,甫一睁眼,便看见不知静坐了多久的男人。
萧隽背对烛光,面孔隐在昏暗的光影下,叫人看不分明。
唐青心脏急骤悸动,顾不上发髻滑落的冷汗,撑着身从被褥里下床。
“皇上半夜——唔——”
他吃痛地跌坐回床榻,右手腕落在那只宽阔有力的大掌之中。
萧隽收起五指,力道只三四成,若再施加一点力气,轻易就能把唐青这只纤细单薄的腕子捏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