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君的战利品后 第134章

护卫上前打听,不久,僵着脸色向唐青汇报,说是灾民中有部分人患上了疫病,正在集中隔离收治。

唐青内心一跳,继续往北时,每日询问随行护卫情况,得知一行人安然无恙,适才微微安心。

唯独他夜里辗转难眠,刚入兖州境内,便起了低热,口干乏力。

唐青服了几味携带的药物,俱不管用。

临近王城,唐青已避在车内几日,咳嗽道:“距城外五十里停车,选个无人的地方扎营。”

护卫听出他声音的异常:“大人?”

欲揭开车帘探查,却听唐青扯着干哑的嗓子,厉声制止。

“别靠近马车。”

说着,唐青难受地继续咳了几声,浑身毫无一丝力气,全身剧痛,心慌得厉害。

“……我不能进城,更不能面圣,你去城内请大夫来替我诊治。”

唐青咽了咽嗓子:“我可能感染了疫病。”

第125章

八月上旬, 宫里例行开朝会。

金銮大殿内文武百官有本起奏,就前半年前起邯州出现旱情一事相商议论。

邯州三月便显旱迹,州牧却文过饰非, 秘而不宣, 于六月初才上报朝廷。

州牧瞒报致使旱情泛滥, 疫症横生, 流民哀哉, 而今天怒人怨, 更有万民以血成书, 字字泣诉邯州州牧的欺天大罪。

萧隽当即命内外庭联合稽查,不日以绝对的雷霆手腕置了一批官员,如邯州州牧、刺史俱在名额内。

此前萧隽已从邺都抽调了一批官员, 诸如周相,各上将军门下的左右长史,其负责运送粮草和医疗物资赶往邯州援救灾情,又令择刺史随行监察汇报。

而今邯州州牧处境尴尬, 堂下诸多官员自然另起旁的心思, 有的出列举荐, 有的隐忍不发。

百官说千说万,萧隽纹风不动,目光沿大殿逡巡,心里微微沉了沉。

估算日子,唐青回到邺都已有五日,此刻理该出现在御前述职。

当前却不见踪影,那人从不疏忽职守。

他沉吟, 问道:“唐侍郎何在。”

大殿霎时寂静。

萧隽目光落向寇广陵,唐青与尚书台的几名官员向来交好, 却见尚书令寇广陵轻轻摇头:“启禀陛下,唐侍郎不曾到过尚书台。”

负责纂修旧籍的学士也都据实相报,称这几日未见唐青出现在藏书阁。

待早朝一散,萧隽遣来负责护送唐青的暗卫。

他淡目凌冽,浑身气息冷如冰渊。

起初暗卫遮遮掩掩,最后伏跪在地,齐声道:“求皇上责罚。”

萧隽:“该受的罚自是一样不落,孤只问……唐卿何在。”

天子神威,叫暗卫们一阵后怕和畏惧。

其中一人额头紧贴地面,高声道:“启禀皇上,唐大人返至陇州途中,不幸感染疫病,如今已在城外五十里驻帐隔绝六日,属下护送不利,未能完成使命,请皇上降罪!”

萧隽只觉神魂一震,手脚冰冷。

他缓过理智,当即命李显义召集太医,要亲自赶赴邺都城郊。

李显义和太医们连接劝阻,望他以龙体为重,萧隽只字未言,不久驱策雷首,如雷鸣电疾般去了城外。

**

已值傍晚,邺都城郊外驻着孤零零的一顶营帐。

营帐较远的四周立着另外几顶帐篷,大夫正在里头煎药,听到动静,连忙探出头,一身玄黑金丝龙纹的帝王叫他顿时两股颤颤,连跪带爬的赶到马下趴好。

跟来的禁军呵斥:“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

大夫颤巍巍开口:“草、草民叩、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

萧隽打断他,声音有一丝不稳:“里面的人如何,可治愈康复了?”

大夫踟蹰,摇摆不定,萧隽见状,连冷声质问都无必要,势必孤身入帐。

禁军斗胆阻拦,大夫哆嗦着,连忙唤道:“回皇上,里头的那位大人身患疫疠,矮疠气非同一般,若常人与其接触,极有可能会被疠气感染,皇上三思啊——”

禁军呼道:“皇上三思!”

萧隽寂默,望着跪了一地的禁军和赶来的太医,只道:“孤要见他。”

为此,给唐青诊治了几日的大夫从药帐内取出一瓶药丸,还有药水专门浸过的面巾:“皇上,这是草民防疫所制,还望……”

萧隽颔首:“不必。”

说罢,勒令所有人原地待命,在一众担忧的视线下独自进了营帐。

*

帐内悄寂,萦绕几许浓重的苦涩药息。

眼前除了一方矮柜,只余中间那张床榻。

昏黄的落日微微照着帐外,萧隽视野昏黑,却如狼目那般,盯着被褥微微隆起的方向,他五感奇佳,听着微弱几不可闻的呼吸,心脏陡然揪紧,几步安静停在榻前。

唐青浑浑噩噩地睡着,又或是昏迷了。

八月入秋,但暑气依旧窒热。

他严严实实地拢在一床厚褥内,褥被盖脸,只余脑后的青丝沿着枕边散落。

萧隽俯身,手指很轻地撩开他的发,再慢慢揭开褥面。

“唐青。”

待露出青年面容,萧隽一怔,满心酸痛霎时蔓至四肢百骸。

自母妃离世,他已数年不曾有过落泪的震动。

唐青憔悴消瘦到令萧隽震恸的程度。

青年面无几丝血色,似乎陷落在痛苦中,眉心隐忍,颦紧的皱痕始终没有半分松开的痕迹,往日盈润的雪腮玉颊,更是削瘦凹陷,下巴尖尖的一点,脸小得可怜。

萧隽以指腹轻缓替唐青擦拭汗珠,低唤了一声:“唐青。”

唐青没有回应,待萧隽为他把脸上和脖子的汗都擦净了,他似乎对外界有所感应,竭力掀开沉重的长睫,在一片朦胧模糊中艰难对焦,勉强认出萧隽的轮廓。

“陛、陛下?”

唐青疲累至极,一口清如脆玉的嗓子十分喑哑。

萧隽摸了摸矮桌上的茶壶,还温着,便倒了杯水,慢慢喂入唐青的唇畔。

“喝一些。”

唐青难受又懵懂,意识都被身子的不适占据,身体痛苦,行动上倒愈发温顺,萧隽喂他喝水他安静地喝,极其缓慢地嚅动着嘴唇,再将水咽进喉咙。

饮入少许清水,唐青理智回归,想起此时他感染疫病一段日子,独自隔离在城郊外,除了大夫,严禁任何人靠近营帐。

可萧隽……此刻却将他半揽半抱地拢于怀里,举动分外亲近地给他喂水。

唐青抬起没有一丝力气的手,软绵绵地推着人。

“陛下、不可……”

心绪稍一起伏,他便觉得全身骤痛,连气也喘不上。

萧隽给他顺气,就如幼时母妃抱着生病的他轻轻拍抚那般,掌心徐徐地落在唐青身上柔和拍抚。

“别担心,孤不会有事。”

顿了顿,又道:“孤年幼被送往胡族为质途中,染过疫疠。”

也是旱灾过后滋生瘟疫,北上时,只见家家户户门上都挂着白布办丧,染了疫疠的人绝大多数都病死了。

萧隽注视唐青疲倦却安静的眉眼:“孤不会让你死。”

又似哄着人,掌心拍了拍:“你累了,先睡一会儿。”

唐青阖眼,带着痛意昏沉睡下。

**

一轮清月当空,待太医为昏睡之后的唐青诊完疫症,很快随着天子走出灯光昏暗的营帐。

萧隽问:“如何?”

太医们对视:“回皇上,侍郎的确染了疫疠,且他身子虚弱,这口气怕是……”

萧隽:“怕是什么?”

太医不敢开口。

萧隽:“救活他,你们则活着,若救不回来,就无须回去了。”

太医冷汗直流:“皇上,老臣定竭尽所能保全侍郎。老臣方才确与周太医商议出一份合适的方子,只是还请皇上替老臣寻一名患过疫疠且痊愈过的人过来,臣需要此人的血做一味重要的引子。”

萧隽负手背过身:“无须寻了,用孤的血。”

太医们诧异,想劝又没那份胆子。

事关性命安危,他们只能哆嗦着用天子之血。

**

朝堂事务暂由左相全权掌理,萧隽在城郊外的帐子停留了三日。

这天,睡得迷糊昏沉的唐青再次醒在萧隽怀里喝药,他垂着细长脆弱的睫毛,盯着药汁,人有些恍惚。

萧隽将空碗放在桌上,拿起丝帕替他擦了擦唇角,如呵护娇嫩的花瓣,满心怜惜。

“怎地出神,可是躺乏了?”

唐青眨眼:“臣无事,连着三日服用太医煎的新药方,身子已经没那么痛了。”

萧隽:“夜里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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