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笑道:“兰香,我和统领有点话叙谈,你先下去吧。”
屋内只剩两人后,韩擒眼底的克制方才松动,就像解开禁锢似的,右手牵上唐青的左手,像握住了一朵绵绵的云,置在膝前。
唐青好笑,兀自喝了点粥,道:“你这般吃东西,习惯吗?”
韩擒腾出右手牵他,只剩左手动筷。
韩擒道:“可以。”
观他左右手运用自如,唐青适才感慨:“也是练武练的?”
韩擒默然,唐青羡慕;“可惜我没机会接触了。”
两人还有正事要忙,倒不腻歪,每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如之前相处那般。只于无人处,就如此时,会彼此靠近了牵手,唐青忙得伏案而睡,也唯有韩擒拥有抱他回床榻的权利。
因为是韩擒,唐青才敢如此放任自己散慢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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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授田制推行了半月之余,唐青想出门看看成效。
韩擒自是陪他,马车准备妥当时,唐青专门要了帷帽戴上。
他检查面容可有泄露之处,韩擒道:“先生不必如此。”
唐青摇摇头:“还是谨慎些吧。”
他忽然有个奇思妙想:“韩擒,你不是会易容术?可能帮我换成另外一副容貌?要普通的,长麻子的。”
韩擒:“……可以。”
唐青跃跃欲试,下一瞬,他收起笑意:“易容需要工具吧,我们都出门了,下次再给我换张脸。”
韩擒低沉的声音放缓,自然答应。
“好。”
唐青牵上对方,与其十指相扣。
“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韩擒道:“无妨。”
注视将自己完全遮掩的青年,只是有些心疼他,到了这样谨慎的程度。
唐青道:“皇上给的期限最多半年,如今还剩不到两个月,必须得让梧郡的变革走上正轨,否则回去以后不好交差。”
所以过程若能避免节外生枝的话,还是尽量都避开比较妥当。
尤其最近,他听兰香说,赋税减免和田地授民后,百姓之间倒是一片称赞声,赞他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官,可也有暗里恨他的。
恨他手段遮天,恨他枉顾贵族阶层利益,还有人专门要汇报到襄州州牧府上,揭发他的意图,可结果一样不了了之。
唐青敢这般大刀阔斧的施行变革,都是皇上做主的,南行之前还赐给他金龙刀,见刀如面圣,没人敢抗旨。
是以,襄州巡察史,在梧郡内只闻其声未见其貌的存在,唐青认为这两几个月来他的名声足够高调了,出行还是低调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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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沿梧郡城内的街道一直转至近郊田地,情况虽然没有唐青预料中的变得更好,可相较原来,今年的百姓总算能在赋税季后省下部分粮食。
待明年用朝廷分授的农田耕种有了收获,理当会比今年好过几分。
在外转了半日,正午方过,韩擒送唐青回官驿处理事务。
驿馆庭院,兰香正差使两名衙吏搬东西。
唐青扶着韩擒的手下车,靠近了,打量大大小小的竹筐,问:“这些都是何物?”
兰香笑道:“先生,眼看秋收结束,百姓为了向您表达恩谢,前不久往官驿送了东西来。”
有地里种出来的新鲜瓜菜,还有刚孵出的鸡鸭蛋。
唐青摸着尚有余温的鸡蛋:“这世道,鸡蛋可不便宜,今后他们再来,就不必收了。”
兰香应声:“晓得了先生。”
她的视线停在先生和统领之间交握搀扶的手,笑着寻了个借口,打发走另外两名衙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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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李秀莽等人暂得休息一日,让他们缓口气的功夫,唐青打算在官驿内设宴,好好犒劳忙碌了几个月的同僚。
他特意去寻了李秀莽说明此事,李秀莽应下:“好,我同他们知会一声。”
跟着唐青南下的一行人,虽都住在官驿内,可因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召开议会时,终日早晚都不见任何影子。
唐青自掏腰包设宴款待,吩咐兰香安排厨子。
不久,小姑娘亲自请回四位师傅,拉了两车新鲜的食材回来,在后厨忙得热火朝天。
人手实在不够,连护在唐青身边的韩擒也过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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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前,于庭院摆放的每张食案上摆满了佳肴美酒,旁边备着“餐车”,吃完了能随时添上。
忙了几个月的众人吃得眼睛都红了,在唐青一声“不必拘礼”后,纷纷顾不上礼节,好像要把这几个月少吃的统统补上。
连郡守莫知遥也吃得忘乎所以。
唐青看着起初胆小怕事各种打马虎眼的郡守,自打跟自己做事以后,人也瘦了不少,不由一笑。
指尖抬起酒盏,对石敢和郡守示意。
石敢畅快地酣饮到底,郡守跟着干了三杯,忽然想道:为百姓干点实事好像也不错,虽然辛苦是辛苦了点……可在座的每一位都比他更加辛苦……
唐青还欲再饮,韩擒的手在底下微微阻拦。
他瞥过潋着微醺之意的桃花眸,放轻声音:“韩擒,我现在想喝。”
韩擒便也拦不下了,只能多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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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过,韩擒遣散赴宴的人,回头望向伏在案边不动的身影,目光微动,在李秀莽赶到前,把唐青抱起。
“尚书郎近来操劳,今夜早点回去歇吧。”
尽管深知唐青和统领的关系已有不同,可亲眼目睹韩擒这样护着人,李秀莽仍有些失魂落魄的。
他敛下深邃平和的眉目,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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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带着秋意的夜风吹得纱幔飘摇晃动。
唐青第一次这般醉得不轻,靠在韩擒怀里,胳膊松松环着人的脖子,被放在软榻上时,手指下意识勾了勾,哑声问:“去哪里?”
韩擒指腹触碰他泛红的眼尾:“给你弄点醒酒的汤。”
唐青摇摇头,别在发后的木簪落下,青丝散了一枕。
他飘忽地扬起笑意:“其实没有醉得厉害。”一边说,指尖一边毫无意识的动,
环在脖子后的手指微微刮动,韩擒屈低前膝,脖子很烫。
他没把唐青的手放下,就此刻的姿势,眼都不眨地注视熏熏然的青年。
唐青半阖的眼睛睁开,犹如蒙了片水雾的眼波顷刻流荡。
韩擒仍姿势不动,给他喂了半杯水。
唇色润红,宛如浇灌饱.满的花瓣。
实在太美,韩擒克制不住地,指腹放在两片柔软的唇上轻轻按压。
唐青一动不动的,喃喃:“也过去好些日子了……”
“怎么你只牵牵手,抱抱我,别的也不做了?”
韩擒指腹一顿,目光溢出热度,手指仿佛氤染唐青嘴唇上的那抹脂红。
他喉头滚动:“……怕伤着你。”
唐青大脑一时转不动,眼前蓦然暗下。
高大的身影笼去烛光,把他罩得严严实实的。
昏暗间,唐青的唇袭来一阵一阵轻柔沉慢的触感。
韩擒只吮他的上唇,再辗转至下唇,简直将克制发挥到了极致。
若非呼吸愈发粗急……
唐青喉间溢出些声音,很快被吞没。
磨着唇的力道有些重了,他蒙蒙地看着人,如笋的指尖擦过韩擒汗湿的发髻。
甫一启唇,如兰温暖的气息便叫韩擒濒临边缘的自制力消散。
韩擒用力抵开唐青的唇,攫着柔软的舌根,生涩而肆意迅速地掠取,连唐青散在枕上的青丝也被抚得凌乱。
良久,韩擒压沉气息,轻触唐青泛红泛肿的唇,目光触及他后仰的修长颈项,沉默久久。
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头滑动,也在上面覆盖下清晰的痕印。
第37章
转至仲秋, 梧郡的四季不算分明,入了秋中旬,院中绿意依然不减, 时节高爽, 倒是个丰收的好天气。
农民开始把精力投入收成中, 唐青着手准备了将近半年的授田制, 也在最近展开了, 已有第一批登记手续齐全的百姓按制度领到田地。
每日农忙之余, 听百姓们问得最多的话就是“到俺家领地了吗?”
兰香笑嘻嘻地叙说着这些日常杂事, 唐青蘸墨写折子,时不时停下,与她娓娓低谈。
兰香道:“大伙儿今年赋税减了, 田地也领了,心底踏实着呢,都说跟做梦似的,没想到竟然会迎来这么一日, 都在称赞大人。”
唐青笑道:“我也是奉命办事, 若非皇上下了旨意, 哪有今日推行改革的成效。”
兰香顿时支支吾吾,妄议天子的话她不敢乱传,唐青稍一琢磨,便知晓缘由。
萧隽从成名之初起名声就不太好,称帝虽顺应天意,可并不得民心,关于他在朝堂、民间的传言, 多为独断专职,暴行诸如此类的风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