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有迹 第52章

“高考前我住在我爸那儿,那时候,他已经换了新房子,有新孩子。所以,我又要跟新的弟弟一起住。”

边迹摸着自己的手腕,像是觉得终于要说完这个故事,卸力地叹气,“这次我吸取前车之鉴,为了顺利高考,没有留任何重要物品乃至一支笔在他卧室。我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没想到……”

边迹低低地颤抖,不知道在笑还是在哭:“他突然告状说,他的钱丢了,说是我拿的。我他妈人都傻了,我把书包乃至全身都脱干净,就为了证明一件我没做的事。”

“严岸阔。”边迹说完,筋疲力尽地倒在床靠上,“没有人站在我这边过。”

在数十年的颠沛流离里,但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也许现在的边迹也不会活成如此独立又心酸的模样。

严岸阔重新将他抱紧,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在你这边,一直。”

“所以,严岸阔,我真的没有嫌你麻烦,我只是……不敢再走出去了。”边迹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相信我,我在努力,真的……”

“对不起,不该让你回想这些。”严岸阔道着边迹不明白为何的歉,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

边迹抬起头,一双泪眼惹人怜爱。

“今后你会拥有很多很多的糖果。”严岸阔用那时在电影院电梯间里如出一辙,且多了几分温柔疼爱的语气说,“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作者有话说】

敞开心扉啦,这章想看到很多比心

第69章 今天要好眠

尽管边迹今天邀请得果断,但严岸阔最后还是没有留在卧室里。他抱着边迹哄了很久,终于把人哄睡着,才蹑手蹑脚地钻到客厅,躺回沙发。

严岸阔之前以为,边迹只是从小养成的过分独立的性子,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厚的心理屏障。

这么想来,之前他让边迹见自己的朋友、留边迹在自己家,甚至要与边迹分享家人与好友圈,对于边迹来说,都是太难做到的难题。

哪怕这么难,边迹还是努力在做,甚至连最后一点防线都在今晚松动。

严岸阔翻了个身,心疼、焦虑、担忧、自责、感动兼有,百感交集之下难以入眠,便竖起耳朵,听着卧室里平稳的呼吸声。

€€€€化冰属实不容易,但他更不想直接凿开。他怕人疼。

后半夜,严岸阔终于有了浅浅的睡意,正准备合眼,突然听到卧室内有€€€€€€€€的动静。

“边迹?”严岸阔隔着一道墙,小声问。

没人应答,严岸阔担心他出事,踮脚走到卧室门外看了看。

门并未关严,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边迹在小声而急促地呼吸。

“没事。”边迹坐好,蜷缩着抱起双腿,“我做噩梦了。”

严岸阔问:“我进去了?”

边迹点点头,“嗯。”

严岸阔走到床边,拿毛巾替边迹擦干额头上的汗,然后把人抱在怀里,一边唱歌,一边哄:“梦都是假的,过去了。”

“嗯。”边迹还在梦醒后懵圈的状态,迟滞地回应。

严岸阔轻轻哼起儿时母亲唱过的安神曲,轻轻揉搓他的头发。

边迹在歌声中渐渐有了睡意,轻声问:“我早就想问了,你唱的什么?”

“一首摇篮曲,”严岸阔从刚刚的方言切换成普通话,歌词说的是,

“虫儿也会睡,风儿轻轻吹。”

“担心你哭泣,想要你欢喜。”

“亲爱的宝贝,今天你要好眠。”

边迹微微睁开眼:“我是不是听过很多次这首歌?”

“是,”严岸阔笑了下,“当时玩游戏,我输了,你指定的惩罚是,让我唱歌。”

边迹哧哧笑,“那时候你也是对我唱的?”

“对。”

“悄没声叫我宝贝,你太坏了。”

“嗯,我坏。”严岸阔又搓搓他的头发,像在搓一只炸毛的萨摩耶,“快睡吧。”

说完他在边迹额头上亲亲,用歌词的腔调,“很棒,很可爱的……宝宝。”

严岸阔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对于边迹来说有镇定奇效。边迹在他怀里慢慢闭上眼,可能是因为噩梦中过于心力交瘁,很快再次睡着。

严岸阔见他呼吸逐渐平稳,把人平放在枕头上,蹑手蹑脚地回到沙发,盖上毯子躺下。

第二天一早,边迹捶着脑袋,迷迷糊糊睁开眼。他下意识摸了下身边,发现空空的。

“人呢?”

边迹赤着脚下床,慌忙跑出卧室,发现严岸阔正蜷缩着躺在沙发上。

男人个高一米八六,窝在一米八不到的双人沙发上,连脚都无法伸直。也许是一夜没怎么睡的缘故,此时严岸阔还没醒,眼皮微微颤抖,像熟睡的婴童,下巴上长出粗短的胡茬。

边迹突然一阵心疼,蹲下来,轻轻摸了摸他新长的胡茬。

严岸阔很快醒了,看到眼前是边迹,才笑着伸了个懒腰。

“你去床上吧,”边迹心疼地说,“去补个觉。”

严岸阔摇摇头,眼睛还是睁不开,打了个哈欠说:“不睡了,今天得去所里。”

“你不困吗?黑眼圈好重。”边迹担忧地坐到沙发边沿。

“困,”严岸阔翻身起来,让边迹坐到自己身边,一把揽过,“所以要你给我点动力。”

边迹便跨上沙发,坐在严岸阔的腿上,抬头亲亲他的下巴。

“这叫动力?”边迹笑着说,“你像个流氓。”

严岸阔也不甘示弱,低头咬着他的嘴唇,“就做流氓了。”

两个人的嘴唇轻轻摩擦着,时不时有人会用到牙齿或舌头让另一个人吃痛。

早晨的温存时间不长,一个急着去律所,一个手机正催命似的响着。

边迹等严岸阔出门后,接起电话,听到唐歌云急匆匆的催促:“你出门了吗?高总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别催,在路上了。”边迹慢条斯理地抽出几片洗脸巾,开始擦台面上的水,“急什么,我肯定比他到得早。”

唐歌云冷笑,“你家马路上还能有水声?”

“啊,下雨不行吗?”边迹笑着说,“我一个闯祸的人都不怕,你紧张什么呀。”

电话那头长叹气,“你真看得开!就不怕到时候这事拉拉扯扯半年多,最后还是闹到上诉?”

“肯定不会。”边迹开着玩笑,将洗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再顺手把垃圾袋带出去,“你可是X航金舌头,谁能说得过你啊。”

唐歌云无话可说,又催他赶紧出门,挂掉电话。

边迹和唐歌云在会客厅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等到高健开完会。

助理走过来,对唐歌云说:“唐经理,高总让您进去。”

边迹奇怪道:“没叫我吗?”

助理抱歉地说:“高总说一会叫您,有别的事。”

唐歌云失了助攻,只好独自进屋,用最简短干练的语言描述完来意,同时强调团队已经多次跟患者家属干涉,目前已经是多方努力后的结果,说得又动情又有理,声情并茂地请求领导批示。

高健为人和善,听完只是淡淡一笑,让她别忧心,说他来帮忙协调资源。

唐歌云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欢天喜地地说“谢谢高总”,脚步轻快地出来。

边迹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事稳了,小声问:“高总这就同意了?”

唐歌云神秘兮兮地说:“他说他来安排,应该没问题!”

边迹给她竖起大拇指,“我就说你这张嘴输不了。”

唐歌云“啧”地一声:“赶紧进去吧,少贫,他叫你呢。”

边迹不解:“不是都解决了吗?还叫我干什么?”

唐歌云摊手,“我哪知道?”

边迹一头雾水地跟着助理走进去,敲敲门,喊了句“高总”。

办公室装修大气而老派,红木办公桌上摆着一盆文竹。高总从盆栽后抬起头,说:“坐。”

边迹便坐在他对面,小心道:“高总好。”

高健双手交叉,摆在台面上,问:“知道这次叫你来是什么事吗?”

边迹略歪脑袋,想了想说:“应该是为了了解之前我提交的那份提案?”

高健眯起眼,整个身体前倾,有些压迫感地说:“你还挺聪明。”

“我进来前就一直在担心,您会不会碍于公司声誉,忌讳公开道歉。但既然您选择同意道歉,证明您是有更多想法的。”边迹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猜测,“想想看,近期跟这件事搭上边的,也就是那次听证了。”

高健颇有兴趣地看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那次听证会我没在,只有老邢过去。他们回来只跟我说改革时机尚未成熟,提案搁置。其他人都没松口,我也不便多问。”

边迹是当事人,了然点头。

高健继续说:“但你也知道,最近客舱服务的事故越来越多,总部也越来越重视这个问题。所以这次叫你来,是想问问那份提案的具体情况。”

老邢承担财务总管的职能,是当时听证会上极力反对客舱服务改革的人之一。据传,他是左总那一派系的人。其中涉及高层的利益划分,资源争夺,弯弯绕绕,边迹不感兴趣,也懒得弄清,他只管达到一贯坚持的事。

边迹如实汇报道:“之前我提交的那份报告里,确实列出过乘务人手紧缺、航班急救设备稀少的风险。当时听证团可能觉得它们符合医疗标准,就将它连着其他提议一起搁置了。”

高健皱着眉,思考这个结果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良久后,皱着眉摇摇头,“罢了,接着说。”

“高总,您刚也提到,自从上次AD801事件后,客舱服务部的处罚比例比去年增长了20%。光我一个人就收到两次投诉,全都跟服务质量有关。”

边迹尽量委婉措辞,“我不敢说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但是,无论是从第三方调查结果还是外界反馈来看,都反映出处分结果过于苛刻了。”

高健从集团调任来这个岗位已有五年,见多了拐弯抹角、拉帮结派、处心积虑的争取方式,反倒对边迹毫不遮掩的争取利益话术刮目相看。他颇有耐心地插着兜,“所以,你的提案,是想让客舱服务变得更轻松一点?”

“不是更轻松。”边迹强调,“是把重心放到更安全上。”

说着,边迹找出自己曾在内网提交过的流程,从里面下载好那份自查报告,展示给高健看,并将自己在听证会上列出的一二三四论据挨个说明。

高健看着他,露出赞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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