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 第68章

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而且还有你呢,我要是那么早走了,你怎么办啊……”

简池听着他的声音,差点哭出来。

他紧绷下颌,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堪堪把奔涌滔天的情感给堵在心口,俯身轻轻吻了吻叶知鱼额头,哑声道:“那就活下来。”

叶知鱼看着他,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简池花了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解释了他这些年利用生命之源主投的先心医学项目,以及这其中最重要的、取得了突破进展的临床手术。

他将叶知鱼现在的身体状况、未来可能会面临的情况、以及手术的风险全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

听他说完,叶知鱼在病床上眨了下眼睛:“……百分之八十?这么高?”

“哪里高了……”

虽然简池从客观上知道这个成功率已经是极高的了,但越是到要手术的时候,那百分之二十就越是会在他的脑子里无限放大,让他恐慌。

“已经很高了,是我以前根本不敢想的成功率。”

叶知鱼的身体里仿佛蓦地涌上了一股力气,这种充满希望的感觉简直太美妙,让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下了决心:

“我要手术。”

他认真看着简池:“我会活下来的,你要相信我,这是你给我争取到的机会,我更不会失败。”

本来只是普通平淡的、一眼能看到未来的人生,突然间在几个月前重逢的秋天里就发生了变化。

五彩缤纷的希望接踵而至,让他的期望也生根发芽,无法再接受那贫瘠且逐渐腐坏的生命。

“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他说。

简池握紧他的手,终于朝他露出一个笑:“好,我陪你一起。”

做好了手术的决定,医生给叶知鱼拟定了一个短期调养身体的方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他的身体状况调整到适合上手术台的程度。

手术时间初步定于十天后。

在这期间,叶知鱼需要在医生的把控下,每天进行特定的锻炼,服用药物,再时刻根据身体的各项数据指标来随时调整。

而简池除了陪着他,还抽空联系了律师,让他在叶知鱼睡觉的时间来一趟医院。

周律给他做事多年,能够帮他处理各种大小适宜,这次周律原本以为也是处理公司相关的事情,没想到电话里简池的一句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要提前拟定我的遗嘱。”

他说过要陪着叶知鱼一起,这个承诺的涵义就是,无论是生路还是死路,都要一起走。

第70章

要手术的事,叶知鱼没有告诉太多人,他不喜欢应付那样的场合,也不喜欢来探望的人眼里各种怜惜怜悯的神色,尽管他知道别人没有恶意。

基于工作关系,他只告诉了汤芸这件事,汤芸在电话里一边骂他,一边威胁他必须活着回来,不然他身上的一些合约违规,公司赔不起。

叶知鱼知道她在嘴硬,毕竟有简池的入股,商务合约并不会成为他们的障碍。

只是他在电话里听到汤芸隐隐约约的哭腔,心里也有些难受,交代完就挂了电话,不想再受外界干扰。

时间很快来到了即将手术的日子,叶知鱼自己并不太紧张,出乎他意料的是,简池似乎也挺轻松的样子,每天没有紧绷着精神,只是按部就班地监督他吃饭、锻炼、吃药、检查……

就连医生也对他们的心态惊讶不已,本来医院还准备了心理疏导的流程,现在看来这一步都可以免了。

手术定在第二天上午,晚上九点叶知鱼就上床躺着了,准备养精蓄锐。

但一直没有紧张过的神经在这一刻却有点蠢蠢欲动,他脑子里胡乱地想着明天的手术,现在没有丝毫睡意。

也许人永远都是贪心的,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他觉得得过且过,什么都无所谓,也不必拥有其他的东西。

但稍微有点希望之后,他又想要活得久一点、活得有质量一点。

现在更有希望了,他那些孤注一掷的心情蓦地又开始惴惴不安,开始希望手术成功,希望一切都好,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简池给他掖好被子,他却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简池,突然开口问:“阿池,我觉得我好像有点贪心。”

“是吗?”简池顺势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反握住他的手,“我倒是觉得你太容易满足了,你该对这个世界和其他人多点要求。”

叶知鱼笑了下:“你好无赖。”

“这也能算无赖?如果这算无赖的话,等你手术结束了,我就慢慢把你养成无赖,近墨就要黑。”

“谁要你养啊,你养白鲸养上瘾了吗?”

他说完,又顿了下:“手术结束……你说手术会成功吗?”

“会的,”简池垂眸凝视着他,被台灯照着的眸子温柔如水,“一定会的,上手术台的时候,你就当睡一觉,不要紧张,不要害怕,醒来就是全新的一天。”

“那要是我醒不过来呢?”他忍不住问,“你怎么办?”

醒不过来就永远也不知道痛苦了,他也不需要在意醒不过来自己会怎么样,只是活着的人还得生活。

他本以为简池会生气他这样问,觉得这样会不吉利,但面前这个人只是扯了下嘴角,反问他:“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

“然后呢?”

简池看他的眼神深得像夜晚的海,让他恍然间觉得自己真的就是在那片海里徜徉的鲸鱼。

“然后,就像你之前给我描述的那样,你去环游世界,去看沙漠、看海、看雪山、看星空银河、追海豚、看极光,看万家灯火,完成所有的愿望。”

简池蓦地笑了一下:“这是你的愿望,帮你完成你的愿望是吧?”

叶知鱼愣住:“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简池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开口:“好了,我答应你了,先休息吧。”

“……你没有骗我?”

“我像是很会骗人的样子吗?”

“好像是。”叶知鱼小声嘀咕。

但他也没有更多的方法去证明或者去威胁了。

临睡前,他躺在病床上认真地看着简池:

“阿池,如果我明天在手术台上没有醒过来,我不希望你忘记我,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

简池没有多言,只是半阖了眼,弯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一声低语跟梦呓似的从喉咙里溢出,飘进叶知鱼的耳朵里:

“我爱你。”

翌日清晨,医院里一切准备就绪,叶知鱼挥别简池,被慢慢推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的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刹,他抬头再看了一眼外面。

没有亲戚朋友等待,门口只有一个人的简池显得有些孤寂,晨曦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也不见暖意,视线却一直追随着他,见他看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

命运的阴差阳错,让他们两个人如今变得好像只有彼此相依为命,如果他没能活下来,简池会怎么样呢?

真的会像昨晚说的那样,去好好完成那些事吗?

这个疑问就像薛定谔的猫,他好像永远无法知道答案。

在麻药的作用下,叶知鱼的意识逐渐模糊,缓缓闭上了眼。

这次的沉睡好像有些久,也没有做任何的梦,过去的回忆好像在脑子里清空了一次,然后在黑暗里重获新生,破茧成蝶。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叶知鱼听到了久违的鸟叫,明明好像依旧是严冬,他却觉得春天快要来了。

“醒了!醒了!”

有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能感觉身边围了许多人在检查他的身体。

眼皮颤颤巍巍地睁开,有人拨开医生,猛然杵到他眼前,神情好似经历了一次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喜悦让简池差点掉下泪来。

“小鱼?”

他的声音在发抖,叶知鱼听得清清楚楚。

“阿池,我看到你了。”他说得缓慢却清晰。

简池眼里的泪骤然滴落下来,在他的脸颊上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对不起。”简池嗤声笑了,轻柔地帮他擦干净脸。

这个笑比手术前那几天的笑容都要灿烂轻松,叶知鱼看着看着,心情也像是被感染了某种名为‘幸福’的因子,嘴角跟着缓缓勾起来。

他知道,春天确实要来了。

他的手术很成功,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后期恢复也不会慢。

这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不用再支撑着一个玻璃体质来熬过余生了。

要不是他刚刚手术完,体力消耗太大,大概会开心得睡不着觉。

在医院呆了几天,等体力和精力稍稍恢复了一些,叶知鱼就有些不想在医院里待着了。

没等他开口,简池就先一步预想到了他的心思:“可以离开医院,不过要去我那里。”

“没问题啊。”他一口答应。

这次去的地方是简池之前说过的御水湾山庄,生命之源在那里也新建了医院,距离山庄非常近,甚至于在叶知鱼随着车子开进住宅铁门后,竟然看见了主宅旁边还有一栋专门的房子,有一些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像是时刻都做好了准备。

价值千万的医疗器材都被简池搬进了家里,设施和标准丝毫不亚于外面的医院,就算在家不小心磕一下,下一秒也能立刻给上个呼吸机。

叶知鱼觉得他这病真的是非好不可了。

不过想到简池有在家里养白鲸的先例,他感觉这或许也算是常规操作?

回家后过了几天,汤芸来探望他。

即便是已经提前知道了简池和叶知鱼的关系,但孤身一人来这个地方,对简池的畏惧还是占了上风。

汤芸摆出了一副上战场的架势,进来的路上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叶知鱼这时候刚刚吃过午饭,还没到午睡的时候,看见汤芸,又看看身旁的简池,揶揄道:

“这么生疏,你们是见过面的,还需要我介绍吗?”

汤芸想翻白眼,但在简池面前又不敢:“上次见的时候你们还不是这种关系啊,发展得这么迅速,多少是要重新介绍一下的。”

简池挑眉,没等叶知鱼开口,直接伸出手:“汤总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鱼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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