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地板就已经开始彻底崩塌,原本将房间一侧加高的三层台阶开始往下掉落。
商池迅速迈步,赶在整个地板彻底塌陷之前坐在了高椅上。
下一刻,整个地板全部破碎,往下落了下去,连带本来照亮房间的灯也落入了无尽的黑雾中,只有阶梯处的光微微能够照亮一点周围的情况。
正当商池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又一道光正好打在了他的身上,和阶梯上的光照相同的温和光芒驱散了他周围的黑暗,却反而让他产生了种强烈的被窥视的警惕感。
看来这个副本的BOSS并不是林庭深,他的注视并不会带有这么强烈的恶意感,如果他真的能够大无畏用自己拙劣的演技扮演这个圣母的角色的话,或许商池会忍不住为他鼓掌。
副本已经即将收尾,林庭深却依然没有出现,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来到这个副本。
那么,此刻注视他的,就是“游戏”本身了。
那么,这次到底又想告诉他什么,商池心中自语道。
这时,另外五道光芒落在了长桌前的五张椅子上,黑雾在光中扭曲着,最后出现了一个个的人形,直到一个个人从光中完全出现。
这个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一处舞台剧,灯光打下来,为这场戏剧的主演提供最醒目的指引。
一号病人坐在画着眼睛的牌前,二号病人坐在画着药瓶的牌前,三号病人坐在画着耳朵的牌前,四号病人坐在画着衣袍的牌前,五号病人坐在画着嘴唇的画前。
五个人都是正常的模样,并不像之前病房里那样展现出死相。他们坐在椅子上,然后齐声问道:“法官,我们之中谁有罪,谁无罪,谁能离开这里,谁能改写结局?”
这五个人说的明明是请求的话语,但在灯光下,他们的面容却看着却分外诡异,连话语都听不出多大的恭敬。
商池沉默着端坐在高椅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真正无心无情的公正法官。
在这场无尽的时钟轮回中,难道真的有人能够改变过去?
商池没有给出回答。
五个人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法官,我们是谁?”
第141章
商池看着面前的五个病人,他们也正等待着回答,显然这个问题不是沉默可以带过去的,他必须要给出答案。
他的视线略微向下,看向了长桌上的卡牌,桌上的五张卡牌依然是背面朝上的样子,而坐在其之前的五个病人也没有翻开卡牌的意思。
卡牌的正面会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商池再次抬头,目光看向了一号病人,说出了自己的回答:“预言家。”
一号病人露出了微笑,但他脸上的皱纹和头顶的光照却让这个微笑看着有些诡异,随后他伸手翻过了自己面前的牌,牌的正面画着一个紧闭着双眼手上拿着水晶球的一号病人,即使正面没有任何字,也可以看出这张卡牌代表的身份——“预言家”。
商池答对了。
卡牌这种物品往往和游戏相关,就像是最常见的扑克牌。但这里只有五张牌,显然和扑克无关,而卡牌游戏也不只是这一种,商池在上学的时候也因为同学凑不到人,被拉去玩过卡牌游戏,而当时有一款经典的卡牌游戏——《狼人杀》。
在商池知晓的不多的卡牌游戏中,这个游戏是唯一一个身份牌较少,可以用五张牌来概括的卡牌游戏,也是唯一一种能够和这个副本情况联系上的游戏。
这就是最后的,属于第五个房间的游戏。
而在这个剥夺了病人姓名,冠以一二三四五编号的副本中,这五个病人问出的“我们是谁”,当然不可能是说出病人的真实身份,而是说出这些人在卡牌游戏中的身份。
一号病人是这个村子里地位最高的村长,二号病人就曾说过,“狼”是被他指认出来的。既然一号病人能够判定谁是村民谁是狼,那无疑就是游戏中的“预言家”身份,结果也正是如此。
第一个问题回答正确,后续的几个也就简单了起来。
商池的目光移到了二号病人身上,说出了二号病人的身份:“女巫。”
二号病人翻过了自己面前的牌,牌上是一个拿着药水瓶的他。二号病人是这个村子药剂的制造者,他的毒药意外带走了其他病人的生命,而他所谓的“好药”则为这个罪恶的村子献上一个又一个的祭品。
接着商池的目光看向了三号病人:“村民。”
三号病人也翻过了面前的牌,牌上是一个穿着麻布的他。他是整个村子死去的村民的集合体,在卡牌游戏也是村民的身份。
商池继续看向四号病人:“猎人。”
四号病人古怪地笑了一下,翻过了面前的牌,是一个带着猎/枪的他。在第一天商池和他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自爆了身份,只是商池并没能发现到他说的话中的真实内涵。四号病人曾经是这个村子的猎人,为村子警戒着“狼”,看管“狗”,最后却猎杀了一号病人,当然四号病人自己的回答只是杀了一头公鹿。
但四号病人翻过牌面之后,却没有在意自己的牌面,而是转头看向了五号病人,那个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恶意。
商池也跟着将目光望向了五号病人,五号病人似乎也格外地期待,甚至对着商池露出了笑,试图用目光提醒商池什么。
到这里,整副牌还剩下最后一个身份,也是整个卡牌游戏的核心身份——“狼人”。
和四号病人相同,五号病人其实也一开始就自爆了自己的身份,在不能说谎的病房中,他的回答自然是真实的,那么他的身份似乎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商池却停顿了下来,没有开口,而是盯着五号病人看了许久,然后才给出了回答说道:“你也是村民。”
五号病人的表情瞬间惊怒,他想喊出什么话,却没能喊出来,只看他的口型,像是在说“不可能”。
旁边的四号病人大笑起来,他一直期待着这一个场景,所以才最后一天的时候才会故意放过商池。
五号病人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立刻翻开牌面,而是一脸抗拒地想远离桌子,但却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着抬起了胳膊,慢慢伸向了面前的面前的牌,将牌翻了过来。
当卡牌翻到正面的时候,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狼头人身的五号病人,但下一秒,卡牌中的画面却变成了一个身穿着麻布的五号病人。
五号病人的卡牌从原本的狼人牌,变成了和三号病人相同的村民牌。毕竟在狼人杀这个游戏中,村民是一张可以多次出现的牌,那么在这局游戏中,有两个村民又是什么奇怪的事?
商池没有理会五号病人愤恨地看着自己的目光,他抬起头看着阶梯的顶端,做出了最后的宣布:“我才是狼。”
话音落下的片刻之后,他面前的光中就出现了一张闪耀的牌。
他将牌面翻过来,牌上的画面不是和五号病人原本的牌相仿的狼头人身,而是目光仇恨身披狼皮的饶榕。
在这张牌出现的瞬间,商池的高椅自动向下降落,直到到达了和其他人的高度。
他的椅子所在的位置本来高出其他病人一线,一开始属于他的身份应该是审判着其他人的“法官”,所以他才能单独坐在那张高椅上,居高临下地审视其他人。
按照正常的通关方式,应该是说出五号病人“狼”的身份,然后再审判他们谁能够离开这个房间,这也和这个副本一开始的任务内容对得上。
但商池选择了戳破五号病人的伪装,五号病人并不是“狼”,他只是伪装成了“狼”的样子就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狼”,实质上他和别的村民毫无区别。
这个副本中唯一一个能说的上是“狼”的只有饶榕,他才是这个村子中的外来者,三天前杀死了一号病人的侄子。
这场游戏中,“法官”是表面上的身份,商池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狼”。而当他选择了“狼”的身份,就自动放弃了“法官”的身份,来到了和这五个病人同一高度上。
他拒绝了这个副本给他指明的简单路线,选择了另一种破关方式。
他将和五个病人一起,一同接受审判,这次担当“法官”的,当然是位于最高出的那个存在,那光中的圣母了。
紧接着,黑雾完全散开,取而代之的是突然蹿升的温度。
在场的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一个新的空旷场景中,一眼望去周围看不到边际,天空是昏沉的灰色,地面全是炭火,火焰往上蹿升,于是木质的椅子也跟着燃烧了起来,整个场景像是突然来到了地狱。
除了椅子,那阶梯也出现在了场景中。但这个阶梯却变得格外的宽大和高耸,可以容纳下好几个人同时攀爬。
除此之外,商池等人身上的衣服也变了,都变成了卡牌中的形象,商池转头就可以看见搭在自己肩膀处的狼头。
那五个病人在看到阶梯的瞬间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踩上燃烧的木炭,一同疯狂地向着阶梯的方向奔跑,争先恐后地爬上了阶梯。
前面的人一边爬一边踹着后面的人,好让他离远点更加爬不上来。落在后面的病人干脆抓住了前面的那个人,在台阶上撕扯起来。
二号病人将年老的一号病人推到一旁,一号病人差点滚下去,干脆抱住了三号病人的大腿,三号病人落在了后面,也顾不上解决抱着自己腿的一号病人,直接去拽着二号病人的衣服,不让他继续往上。
四号病人则拽着想要乘乱跑上去的五号病人的头发,把他扔下了阶梯。五号病人摔在了炭火的地面上,发出了惨叫,当他抬头的时候,他和木炭相触的面容已经烫出了无数的水泡。但五号病人却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继续往阶梯上爬。
商池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而下方的火焰已经让椅子摇摇欲坠。等五个人撕扯着继续向上爬了一段剧情,他这才走下了椅子。
他的鞋子落在满是炭火的地上,很快就被灼烧透,火焰将他的脚底烫出水泡。
商池快速走过炭火的地面,踩在了第一节阶梯上。当他站在阶梯上的时候,炭火带来的灼烧感瞬间远去了。
他没有跟着其他病人一样疯狂往上爬,而是先蹲了下去,用手去触碰台阶。台阶是粗糙的灰色岩石,但当他把手触碰到石阶的时候,却感受到了温度。
石头也会有温度吗?还是这个温度只是地面上的炭火带来的?
他将手放在上一节台阶上,还是同样的温度。手心紧贴的时候,并不感觉冰凉,也不会太滚烫,是一种恒度的温暖。
商池开始往上走,虽然步伐不疾不徐,像是来散步。但是因为前面的五个人一直在厮打,进度并不快,导致他很快也就跟上了前面的五个人,来到了阶梯的中段。
到了这里,他也终于可以看得见阶梯上方的闪着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一根垂挂下来的蜘蛛丝,从遥远的天际一直落到阶梯的顶端。
像是连通了地狱和天堂。
第142章
商池抬头看着那根蜘丝,当他看清顶端的时候,那种疯狂地想要靠近顶端的情绪再次出现。
明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根蛛丝,之前的副本中也没有见到相关的信息,但当他看到这根蛛丝的时候却莫名知道,只要顺着蛛丝向上攀爬就可以脱离地狱,脱离这个医院副本。
这是仁慈的圣母赐下的福音,这是无边炼狱中唯一的救赎。
在商池快控制不住地想要向上奔跑,参与到病人们的争夺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惨叫着从他身边快速坠落下去。
人影坠落的速度太快,完全来不及应对,商池的视网膜中只留下了擦肩而过时的刹那残影。等他反应过来,从阶梯上往下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人重重地摔在火炭地面上,摔得四肢扭曲的场景。从那个人的衣服上来判断,坠落下去的是一号病人。
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十多米高,一号病人直接正面摔下去,骨骼立刻就摔成了各种奇怪形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地面的火炭却毫不犹豫地将重伤的一号病人包围。
一号病人发出了声声嘶哑的惨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又爬到了石阶上。他的皮肤已经被高温烫没了,爬上来的时候,他身上鲜血混杂着被烧黑的血肉,留下了一路红黑相间的痕迹。但没爬几节台阶,他就趴着不再动弹了,只是那双断骨刺穿了皮肤的扭曲手臂却还死死地抓住了上一阶台阶,诉说着他生命最后关头的不甘心和妄想爬到顶端的痴念。
当一号病人彻底失去了动静的刹那,商池忽然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是地震了吗——并不是,当商池低头的时候,他才发现是脚下的这个阶梯在颤抖。
但这莫名的震动只发生了几秒,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商池这才抬头,去看位于自己上方的其他四个病人,而这四个人还撕扯在一起。
在商池看到蛛丝的同时,这几个人自然也看到了,本来就是为了蛛丝而来的他们在看清目标之后,就更加疯狂了。而他们也清楚,等来到顶端再阻止其他人就来不及了,到时候前面的人抓住了蜘丝割断了下面的部分,其他人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们默契地停了下来,在中段的位置就开始互相疯狂地厮打,绝不让其他人有机会碰到蛛丝。
刚才就是体弱的一号病人在混乱中被第一个扔下了台阶,死亡出局。
在一号病人死亡之后,其他人的争斗却越发得激烈。
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顾不上别人,拼命想把对方推下台阶,但是五号病人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不如四号病人高大,还在之前的争斗中被四号病人推到了炭火上,很快就处于了下风。而五号病人却立刻改变战术,死死抱住四号病人,就算要被踢下去也要带着四号病人一起。四号病人很快就不耐烦了,将枪对准了五号病人。
在场的所有人现在都是卡牌中的形象,作为猎人的四号病人自然也带着枪,但他原本是准备把这个作为最后的筹码使用的,如果不是发现再拖延下去他就会和五号病人一起摔下去,他并不会现在就拿出这把枪。
当商池抬头的时候,他正好听到一声枪响,看到四号病人将脑门中了一枪的五号病人从台阶上踹了下去的那一幕。
五号病人的手松开了,身体往后倒去,摔下了阶梯,而在死亡的刹那,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眼睛还注视着四号病人——不,他是在看着四号病人的背后,那里站着拿着药瓶的二号病人。
在四号病人将枪对准五号病人的时候,二号病人就冲着他的方向砸下了药瓶。等四号病人开了枪,那药瓶正好落到了他的脚边碎裂了。
刚刚才解决了自己儿子的四号病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立刻因为药水的作用僵直不能动了,然后就被站在他身后的三号病人和二号病人一同推了下去,很快就追上了先翻下去的五号病人的尸体。
于是,四号病人和五号病人一起在石阶上翻滚着,从商池身边经过一路滚下去。等到两人停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肢体已经扭曲地缠绕在一起,颈部也因为多次的撞击歪在一边,彻底地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