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不允许游戏者见面是为了隔开他们,不允许他们进行交流或者是别的行为。那这个灯是为了什么?单纯是为了阻止游戏者取走别人的东西,可以直接设计成一盏灯只能得到相对应的食物,完全不需要用这种容易误操作的方法迂回着来。
不然要是有谁粗心,看错了蚕茧取走了别人的东西就是直接死亡了……还是说,这个设计的目的就存在此?
林庭深没有在意这些内容,他看着商池却注意到了另一点,那就是商池其实并不完全了解这个屋子的禁忌以及他们需要做什么,不然商池完全可以一开始就把这些内容说出来,而不是到了一个场景才说一次。就像商池自己也不清楚具体需要做什么,直到到达一个场景他才能获得相应的信息。
这种情况,倒像是那种游戏里常见的操作,到了相对应的场景才出现相对应的规则提示,以免开头规则太多游戏者厌烦直接退出游戏或者到了相对应的操作情况忘记了提示。
……游戏?
这个突然出现在林庭深脑海中的词语让他忽然抓到了什么模糊的记忆,却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想起的时候,那涌现的画面被什么阻止跑得无影无踪。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商池忽然催促了一句:“温度越来越低了,我们需要快点把柴火带上去。”
林庭深从抓不住的片段中回过神来,却诧异了起来,他虽然对周围的情况不太在意,但一直在注意商池的行为方式。以他对商池的认知来看,就算这个蚕茧一样的东西不能触碰,商池也会四处转悠着尝试用别的方法来接触蚕茧,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哪怕是有时间限制,商池也会尽量留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这样主动离开,更何况现在的温度虽然低,但也没有到接受不了的地步。
为了确认情况,他特地再问了一次:“这四个蚕茧一样的东西你看见了吗?”
“我看到了……你想问什么?”商池抬头看着那四个蚕茧,理智告诉他林庭深不会无的放矢问这个问题,但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察觉不到面前画面的异样之处。就像螳螂收起自己的镰刀藏身叶间,被捕食者还无从得知。
看见了,却没有发现问题,也就无法进行探究。
“你现在有些不对劲。”林庭深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他抬头看向了蚕茧。是这个蚕茧能够造成幻觉?但他却没受到影响,最后受到影响的是有着人偶身躯理论上来说没有五感的商池。
不,不止是商池受到了影响,林庭深忽然想了起来,在之前的纸条上,章安蕾他们匆匆提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是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去地下室取了东西,完全没有提到地下室里的异状。但他们都进入过地下室,一旦他们看到这样恐怖的场景,多少会在纸条上提两句。但是没有一个人这么做,仿佛都习以为常,显得林庭深才是奇怪的那个。还是说,真正被改变了认识的是他自己?
林庭深看着篮子里的商池,忍不住问道:“你思考的时候是用什么的,树脂的大脑会影响你的思维方式吗?”
他这么问着,手还蠢蠢欲动想偷偷敲一下商池的脑壳,确认里面是实心还是空心。他对于这个屋子不是很好奇的,但是对于树脂小人商池是怎么被影响思维的这点兴趣盎然。
商池察觉到了自己脑袋的危险,立刻后退几步,躲在篮子的另一边,警惕地看着林庭深。
林庭深见自己没有机会,有些遗憾地将手中的提灯和篮子一起放在地上,还不忘把篮子和商池一起放远一点,以免被自己接下来的动作波及到。
“你准备做什么?”商池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抛弃了刚才莫名对自己脑袋的担心,干脆抓着林庭深的袖子,吊在了半空中。
“我准备把蚕茧从上面摘下来。”林庭深一边用手托着商池防止他摔下来,一边说道。他刚刚仔细看过了,蚕茧和木梁之间只有几根粗糙的布料相连,虽然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但也不难弄下来。这么说完他停顿了一下,还不忘询问商池,“安迪的人设里应该没有不能拆东西这一项。”
而刚才商池提醒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不能接触蚕茧,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蚕茧。
林庭深刚才思考过了,既然人设没有,那么他这么做就是完全遵循人设并且演技一流的,甚至一个小孩子会拆家这件事反而丰富了人设,显得合情合理。
“……不行。”商池依然摆着没有表情的精致小脸,挂在林庭深的袖子上荡来荡去地努力阻止。他也顾不上说理由,只来得及这么喊一句。
林庭深被商池拉扯着,不得不打消了取下蚕茧的想法,他看着摇摇晃晃的商池,最后还是没忍住,保持着严肃的面容,偷偷摸摸用大拇指揉了一下商池的头发。这个手感和真正的头发很接近,只是粗细比真正的发丝缩小了很多。如果不是机械关节的痕迹和树脂依然有的僵硬质感,商池看起来就像是个按比例缩小的小人。
这个动作反而让商池怔住了,他终于从那异样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那我不把这东西拆下来,我就碰一下。”林庭深表情正经地说道,对自己刚才偷偷摸了摸商池头的动作绝口不提。这次他成功地将手中的商池放回了篮子里。
“你想……”商池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思考着什么,但是树脂制作的僵硬面容却让人无从判断他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有问题,但这是根据林庭深的反应来的,他自身却无法发现问题到底在哪里,就像思维被扭曲过一样,只有一切正常的想法在他的大脑中根深蒂固。他也没时间继续考虑了,林庭深已经走到了蚕茧面前准备伸手,他匆匆提醒着林庭深绝对不能把蚕茧放下来,或者是解开麻布。他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场景,但能确定不能让林庭深做那几件事。
林庭深也在注意着商池的情况,确认商池没有再做出古怪行为,自己也没有偷偷确认商池树脂身躯内部驱动的机会,这才有些遗憾地伸手摸向第四个蚕茧。因为商池坚定的阻止,他没有选择直接摘下蚕茧,而是选择了更加普通的触碰。
一上手他就能感受到蚕茧上的温度,屋外的冷气还在不断灌入,温度在他醒来之后一直在持续下跌,这样使得蚕茧上的温度更加鲜明了。蚕茧的麻布表面是粗糙的,但是往下按却能发现这个蚕茧是柔软的,甚至过分柔软,像是装了水。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蚕茧颤动了下,有着类似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止是这个,当他去触碰其他三个蚕茧,其他三个蚕茧都是一样的。
是不是,这一家真正的主人,就被困在这些蚕茧一样的东西里面,而他们只是暂时顶替了身份的无知者。
“像不像羊水。”商池听着林庭深叙述的内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面前的四个蚕茧突然开始慢慢地摇摆起来,但这地下室并没有能确定没有能够推动蚕茧的风,刚才林庭深也没有去碰,它们是自己动起来的。
蚕茧摇摆着,互相碰撞着,眼前的一幕诡异到有些恶心,尤其是猜想着蚕茧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的话。
情况似乎开始有些不对劲,即使商池不能感觉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从周围的风中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到来,他再度开口,快速提醒林庭深:“现在就去取柴火,不要去做别的事,取了柴火我们就离开。”
林庭深上前一步,依言将提灯放在了蚕茧边上。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先触碰了一下提灯的表面,提灯并不炽热,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和蚕茧上的温度相差不大,又或者它们就是同样的温度。
蚕茧的摆动突然停止了,它们突兀地僵直在那里。
随后第四个蚕茧开始动弹了起来,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想从麻布的包围里出来。
林庭深甚至看见了一只手的轮廓从麻布中按了出来,从手型大小看,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手。
突然,蚕茧的挣扎停止了,接着从蚕茧的最下方掉落了一个东西,就像一只虫子生下来一个小虫子。
林庭深去看那个蚕茧的底部,但是掉落出东西的地方并没有口子,也无从看见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捡起了地上的那东西,这个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型的蚕茧,也包裹着麻布,只是质感和大的蚕茧不太一样,摸上去是有些硬的,而且没有那种温暖的温度,像是被冻实了。
如果这个就是那所谓的柴火,那么所谓章安蕾取出的食物,蒋奇取出的诱饵,何期取出的饲料难道也是一样的东西?
商池抬头专注地看着那些蚕茧,他并没有察觉到刚才蚕茧的挣扎,以及“柴火”掉落下来时的诡异,他注意的是另一个地方,他轻声说道:“只有小儿子的柴火最少,这不太公平……但是,他可有三个爱着他的家人。”
林庭深没有理解商池话语的暗示,但他注意到在他手中的这截“柴火”掉落之后,本来就是最小的第四个蚕茧直接少了一大截。按照这个速度,如果每天都需要这么一截柴火的话,恐怕第四个蚕茧没两天就消失了。但这里的规则是不能去拿走别人的东西,总不至于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们所有人会直接被冻死?
“我们要快点添上柴火。”商池又催促了一句,其实不需要他催,林庭深就已经感受到了直降的温度了,在他们进入地下室之后,温度就已经直降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甚至有种被关在冰箱的感觉。
林庭深身上就只有这件校服,已经开始冻得发抖了,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因为觉得行动受限把那被子留下了,不然裹在身上怎么的也能暖和一点。他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商池,商池直接躲在了篮子里面避风,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怕被风吹出去。
他往地下室外走上去,一到入口处就能感觉到头顶上掉落下来的家具碎屑,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张大嘴也越来越暴躁了。
林庭深没有太在意那些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碎屑,往上走去,但才刚离开地下室的阶梯,就感觉到什么向着自己冲了过来,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将小的蚕茧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看到红色的残影迅速卷走了那个蚕茧,随后,才是他急促的心跳声落下,最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是那张大嘴的舌头卷走了那个蚕茧。
在他进入离开地下室的这段时间,这张大嘴的舌头居然长了一截,如果刚才他手速慢了一点,就是他直接被舌头卷过去一口咬断了。
狂跳的心加快了血液的流速,不受控制的恐惧到来的瞬间终于让他有了某种真实感,他真的进入了这个古怪的世界。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庭深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篮子里的商池,商池正端端正正地靠在篮子边上,是一个随时可以蹲下躲在篮子里,又或者跳出篮子的姿态。他低头的时候正好也对上了商池看过来的视线。
恍惚间,他似乎察觉到了某种颠倒,却无从得知那到底是什么。
林庭深只来得及匆匆看了这么一眼,危险还没确定解除,他很快将注意力转向前方,用提灯往前照过去,同时另一只手护住篮子里的商池,随时准备跳进地下室的入口处,以免大嘴吃不够还要拿他添个嘴。
灯光下,那张大嘴蠕动着,正咀嚼着刚才卷进去的小蚕茧,偶尔有麻布和一点不明的黑灰碎屑从它锯齿的齿缝间掉落,只从掉落的碎屑表相,难以判断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商池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碎屑上:“我走过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
离开了地下室,他的思想状态也恢复了正常,至少能确定现在这张大嘴吃的东西很重要。
虽然时钟敲响之后,大嘴会短暂地失去行动力,但是现在距离时间敲响还有一段时间,等到时钟敲响,大嘴早就把嘴里的东西吃完了,根本无从获得碎屑来判断它吃进去的到底是什么。
“你走过去的时间他应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林庭深看着商池小小的身躯,诚恳地说道。
商池想了下,让林庭深从旁边捡起了一个木棍,朝着大嘴的方向扔过去。
本来慢慢咀嚼着的大嘴立刻震怒,舌头再次向着木棍的方向弹出,嘴中未被他吃完的碎屑落了一地。也幸好林庭深没提议自己走过去,不然和木棍下场相差不大。
林庭深快速抓了一个落在自己面前的碎屑,躲回了地下室。不需要去看,他都能听到那舌头在地上划拉努力把碎屑吃回去的动静。
商池努力往前探头,看着林庭深手里的东西,辨认了许久:“……肉干?”
肉干的碎屑是干瘪的,毫无水分,似乎放了很久,已经是发黑的模样了。
林庭深将手里的碎屑直接给了商池,这东西也就商池巴掌大,被他收进了宽大的校服口袋中。
“我们等下先去厨房。”商池收了东西说道。
林庭深等待了片刻,上面舌头扒拉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能感觉到温度的回升。但他还是没有上去,等到钟声再次敲响的时候,他才走上楼梯。
他能看到那张大嘴已经把东西吃完了,地上的肉干碎屑连着旁边的家具一起被它舔舐干净,正因为钟声僵直着。
但林庭深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等到了钟声停下,才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他需要确认大嘴吃完了柴火还会不会攻击,这影响他之后的行动。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出现,大嘴动了动,但终究没有把舌头伸出来。
林庭深一边注意着客厅的动静一边走着,他能感觉到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的窥伺感,但直到他走进厨房也什么都没发生。
厨房内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看来这家人的母亲是个勤快的人。
但让林庭深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厨房到连一点食物都看不见。也是,代表母亲身份的章安蕾曾经说过,她去做饭的时候就是去下面的地下室拿的食物,那么厨房没有正常食物也正常。
但从他醒来到现在都没有饥饿的感觉,也没有吃过东西的记忆和饱腹感。他真的吃了东西吗,还是别的什么吃了?
商池从篮子里跳下来,走过了整个厨房台面,在所有器具之前都停留了片刻,但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和林庭深说,像是在确认什么,看完了之后商池才说道:“我们还要去门外看看。”
门外应该就是蓄养家畜的地方,也就是代表长子的何期需要完成的任务地点。
林庭深没有探究的意思,他走过被大嘴管辖的客厅,到了大门。推开门,门外的温度并没有他想的这么低,至少没有之前房内没添上柴火时的温度低,当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要被活活冻死了。
家畜就养在在木屋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他拿着灯往照去,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当时何期说的虫子。
他走进去,用灯光照了一边内部的情况,商池则在篮子离仔细地看着,确认木屋里连稻草都没有,只能在角落里看到一些残存的粪便,但早就干涸了,只能证明这个屋子里曾经有过家畜。
商池思考着,然后又说道:“杰利说他在旁边放了陷阱。”
他还要去看过代表父亲的蒋奇的踪迹。
林庭深就跟着商池的说法往外走,仿佛一个任劳任怨的载人工具。
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是商池在努力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林庭深则可有可无地在旁划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最重要的是盯着商池的行动,而不是找出线索。甚至他很愿意跟着商池的想法行动,这也才能观察到更多。
他们不仅在周围找了一圈陷阱,确认雪地上没有任何东西。还往外走了一圈,证明蒋奇所言不虚,周围并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影子,似乎在这茫茫大雪中,只有这一间屋子。
等做完这一切,六个小时的行动时间也过去了四个小时,中间还包括了走不动停下来休息的时间。加上之前的一个小时,他们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小时,而他们除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是把其他人的任务地点路线走了一遍,但毫无收获。
林庭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商池这么做,是因为他并不信任那张纸上给出的信息,所以需要自己看过一遍再进行确认。
但是商池到底是在不相信其他人看见的东西,还是不相信其他人?
“快到休息时间了。”商池说道,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木屋里,林庭深正在纸条上写着自己看见的东西,他没有提到商池,但却提到了自己地下室看到的门上的符号。其实他本来是想问蚕茧的事,但因为商池之前的表现,他选择了门上的符号来更加委婉地询问。
商池坐在自己出现的木盒上,看着林庭深写完纸条,把纸条等东西放在第二间房间门口,再回到了房间,准备入睡,终于开口问了:“你好像并不好奇?”
林庭深比他想得更快接受了眼前的一切,甚至没有问过他什么问题,对于离开这里这件事也不怎么积极,甚至刚到这里时也没展现出什么恐惧,除了刚才差点被舌头拖进去吃了展现过恐惧证明他情绪正常,其他时候他就像掉线了一样。
商池并没有刻意掩盖那些异常,例如其他人都是听到了系统音,到了林庭深这边却只有他这样一个会动的树脂小人,例如其他人都莫名其妙接受了蚕茧的存在,但是林庭深却能够发现不对的地方。
这些漏缺全部都是可以深入挖掘的线索,但林庭深却忽视了这些。
还是有机会的。商池注视着林庭深,灯火在他的旁边摇曳着,点亮了他的树脂眼睛,让他看起来恍若真人,甚至黑暗和灯火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让他看起来似乎在微笑。
商池开口,用他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发声器官说道:“你可以睡了,游戏还很长。”
林庭深抬头看向商池,用平静的眼神来表示疑问。
商池没有再说下去,他钻进了自己出来的木盒里,简单地说了句“晚安”,然后把盒子拉上了。
林庭深也跟着躺在床上等待时间的到来,但没几分钟他就又坐了起来,把桌上的木盒塞在了床上手边的位置,这个姿势他能确定商池一直待在他旁边。
接着他才回到了床上,等待着钟声敲响时刻,但在听到第一声钟声之前,却突兀地眼前一黑,意识也随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