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荷迟钝地应了一声,懵懵地去洗漱,等站到楼下他才反应过来,楚川柏手术做完了!
“叔,手术成功吗?”
舒荷撑着餐桌问管家,管家欣慰地笑,先说先生看到他这么关心他肯定会高兴的,然后才轻松点头,“很成功,不过这半个月来也有不少曲折……”
坐上悬浮车,管家细心地和舒荷讲着手术中的曲折,比如手术其实第四天就好了,只是有些副作用,这副作用就是楚川柏术后血液里残留的信息素基因受药物诱发,导致易感期持续了大半个月。
直到前天,信息素基因才彻底被药物剔除,如今他不会再有易感期,也不再算Alpha。
管家讲了一路,最后推开病房门,守在门口没有进去。舒荷动了动鼻尖,嗅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苦得醇厚,苦得人好像心情也变低落了。
药味在大脑里挥之不去。
他放轻呼吸往里走,病床上没有人,旁边有个客厅一样的内室,舒荷抬头迟疑地看了会儿,正要上前。
这时,一道沉稳的步履缓慢靠近,嗓音低醇,“谁?”
单字音落下,舒荷也看见了楚川柏,身穿病号服也难掩高大的身形,对方站在内室门框边,苍劲的手中拎着飘着热气的药杯,味道很苦,舒荷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然后才迷迷糊糊地屏住呼吸,“是我。”
楚川柏放下药,走到舒荷面前。他看着他,像是难得发怔,什么反应都做不出。舒荷抬起昳丽的小脸,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茫然,不由伸手挡住楚川柏的眼睛,奇怪地说:“怎么啦……”
楚川柏拉下了他的手。
他盯着舒荷看了片刻,温声笑起来:“想你了,谁带你过来的?”
“管家叔。”
舒荷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想出院再找你的。”楚川柏低头拉着他的手,带他到内室坐下,自己则继续调那杯苦涩的药,低声说,“总觉得穿着病号服见你,不太好。”
舒荷说哪里不好啦,然后又坐不住似的绕到他身侧,对着那杯黑黢黢冒着热气的药望而生畏,“难喝吗?”
楚川柏垂眼笑:“嗯,特别难喝。”
舒荷在兜里一抹,塞给他两颗糖,“喝快点就感觉不到味道了。”
糖还裹着口袋的温度,腻得发软,楚川柏怔然似的看着掌心,手指弯曲,慢慢将糖收拢在内。
病号服的袖口宽大,舒荷瞥了两眼,看见他苍劲的手腕上印着像是电击手环一样的痕迹,青紫和鲜红交加,联想到他经历了大半个月的易感期,舒荷撑着桌面捧着脸,小小声说:“二十一号那天我看到你给我打了电话。”
楚川柏用瓷勺拨开杯底的药渣,“嗯,凌晨三点忍不住,吵醒你了吗?”
“没有。”舒荷那时睡得特别沉寂,是醒来看到的,“然后我给你打回去,你没接。”
楚川柏放下瓷勺,沉默。
他看着腕上的伤,好半晌才道:“我怕自己忍不住再打你电话,就叫人断了周围的信号,我收不到任何消息。”
“为什么不能打呀?”
“不能听到你的声音。”
楚川柏偏头看着困惑茫然的舒荷,眼眸颜色好像深了许多,他微笑着,轻描淡写道:“听到声音,电击手环就关不住我了,我会连夜离开医院去找你的。”
这次易感期很烈。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无法确定自己还能保持理智,不伤害舒荷,也不想在第二天看到满地的血,以及舒荷对自己恐惧的眼。
那就只能自己忍了。
舒荷发了会儿呆,楚川柏面目平静地喝下这杯苦涩的药,然后垂着眸,手指缓慢拆开糖的包装袋,将泛着甜的糖塞进嘴里。
糖和苦涩的药味中和,甜味反而变淡了,楚川柏蹙眉,将糖纸捻在掌心,去看舒荷。
屋内灯光明亮,落下的光映在少年人头顶,碎发的灰影洒在那挺翘的鼻尖上,脸边是一双撑着脸颊的手。他眨动眼睫,小嘴往下撇着,瞧着有些蔫头耷脑。
不知是在想什么。
楚川柏垂下眼,拨弄着糖纸上的黏腻,忽而温和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
“和我谈恋爱,我送楚川亭楚家一半家业。”
舒荷回神,睁大眼去看他。
楚川柏问:“答应吗?”
“……不答应。”
舒荷闷声闷气,“这种交易很奇怪诶,楚川亭什么都没有付出,你不如把一半家业给我,这才正常。”
楚川柏竟当真笑了:“如果你答应,也可以的。”
“不答应。”舒荷放下捧着脸的手,揉了揉自己在桌面撑得有点疼的手肘,不满地指指点点咕哝,“楚川亭要自己努力,我又不是他妈妈。”
楚川柏叹气:“我还以为你会答应。”
他瞧着似是苦恼,却也没有多继续这个话题,话落后,便问舒荷来的时候有没有吃早饭。
舒荷说没有。
楚川柏联系人送来早餐,随后又命人接回信号,他坐在沙发上,久违打开终端,去看公司目前的状况。
几个重要项目砸下去,楚川亭很快在公司积累了自己的人力与资本,楚川柏看见原本支持自己的某个董事投身敌营,神情依然平平淡淡。
他支着下颌,偏头去看窝在沙发里研究药的配料表的舒荷,轻轻笑起来。
舒荷下意识抬头看他,茫然问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
楚川柏眼眉温柔,盯着舒荷看了好一会儿,舒荷挡着他的视线,见挡不住就坐到了他身边,去看他的终端。
楚川柏正在看信息素基因研究这块的文件。
他也不避着舒荷,反而温和问他:“世界只有男女的话,小荷觉得会怎样?”
只有男女才是舒荷所熟悉的世界,他当然说很好呀,楚川柏问能具体说说哪里好吗?
有份问卷在研究所流传。
问的是世界没有abo会是怎样的。
Alpha回答的侧重点聚集在信息素方面。
Omega回答的侧重点聚集在腺体标记方面。
Beta大部分都说没什么不一样的。
舒荷也是Beta。
但他回答的点和都别人不一样,好像真的在只有男女的社会生活过,展开的画卷真实又跃于眼前。楚川柏倾听着,凝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喉咙里轻笑一声,“小荷的切入点反而让我觉得,我原本只是为私心弄的研究,立意忽然就上升了。”
舒荷挠挠脸颊,半晌憋出一句加油。楚川柏依然盯着他,接着像是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没了易感期,他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吻他了。
吻吻他可爱的腮颊。
——
不久,两人共同回到楚宅。
经过三个月观察、改良,研究所确定手术副作用少得可怜,开始彻底放开手脚。
信息素剔除手术问世,社会为之震荡。
Alpha们极为不满,声讨,却依然拦不住Omega们。
Omega数量急剧减少,“Beta”数量上升。
楚川柏最近挺忙。
舒荷观察任务,发现这半年来楚川亭的事业一直在上升,楚川柏回来以后似乎一直在忙信息素的事,根本没有去打压他,反而放任他在公司扩大影响力。
楚川亭不知是不是脑补了什么,开始频繁和舒荷联系,确定他真的没有拿什么和楚川柏做交换。
结果因为这联系,楚川柏反而像是想起他似的,在公司给他使了些绊子,让他短时间抽不出空联系舒荷。
如系统所说那样,舒荷现在只需要等就行了。
第二年秋的时候,任务进展一大截,舒家那边联系舒荷,要他回去继承一下家产。
舒荷整个人茫然,才发现舒家大洗牌,那些追杀他的人被旧部和楚家联合攻下马,现在把控舒家的全是当年和他父母关系好的近亲。
继承完舒家,舒荷一下就有了好多好多钱,不过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住在楚宅。
第四年,楚川亭的声誉上来了,阈值程序显示任务进度过了三分之二,楚川亭有了资本,已经堂而皇之住进楚宅,霸占了舒荷隔壁的房间。
舒荷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他发现这俩兄弟待在一个空间的时候,总是会把气氛变得夹枪带棒的。
还总释放冷气……
第六年,阈值程序彻底攀登顶峰,只差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众人都觉得人生如梦。
六年前,楚川亭还在楚家查无此人,六年后……
现实版龙傲天逆袭记。
说来也奇怪,按理来说,楚川柏不可能会给楚川亭成长的机会,这位掌权人,应是最擅长将人在还是蝼蚁的时候摁死的。
可这几年来,除了偶尔几次见他过使绊子外,其余时间,这位掌权人基本都不在公司,甚至鲜少过问要事。
众人所盼望的兄弟反目戏码始终演得不上不下。
如今,楚川亭彻底是在公司站稳脚跟,声誉盛望,众人偷觑楚川柏的反应,结果……
他们甚至不知道楚川柏哪去了。
楚川柏反应倒是平静。
这几年,他和楚川亭好像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制衡,你胜我一筹,我胜你一筹,都不算分出胜负。
胜负只在舒荷那。
由于楚川柏的淡出,如今的楚川亭几乎成了楚家名义上的掌权人,他忙得要死,白天黑夜连轴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楚川柏跟舒荷出国旅游去了。
楚川亭:“……”
他发现了楚川柏的阴谋。
放弃事业,安心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