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要和我一起吗
赞达尔是星临为了逃离不朽的掌控，在太阳之中死去又复活轮回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他作为「父亲」而言，是无比称职的。在科研之外的所有时间都被他拿来陪伴星临。
星临被他照看着长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自从星临苏醒，最先见到的就是赞达尔和001。
他们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博识尊暗叹一声，星临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祂的缆线晃了晃，似乎在测星临的重量。
重了。
不再像轻飘飘的羽毛，他如今的体重是实打实的，虽然以人类的标准来看，星临还是比普通人要轻很多。
祂从星临苏醒就接到了消息，寰宇内所有变量都被祂推演出来，但是不能确定星临出现在什么地方。
只能推测他会和「欢愉」星神关系密切，直到不久前，祂偶遇「巡猎」星神，祂从对方和一直跟在祂身边的那只能量体之间的对话推测出星临已经抵达匹诺康尼。
梦想之地匹诺康尼，梦境中的世界，这里聚集了不下二位星神。
甚至还有末王留下的痕迹。
不出意外，这里会上演一场盛大的演出。
死亡已经迫近，转机就在眼前。
不过这些和博识尊都没有关系，祂不是「均衡」也不是「秩序」，更不是「终末」，无需为寰宇内的纪事担忧，使万事万物「平衡」。
祂「看」向星临，小小一只，被缆线包围。
星临太高兴了，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和鼻尖都沾上了水珠，像被雨水打湿的鹤，他看着博识尊偏着头露出笑，叫着祂从前的代号。
博识尊的核心程序在发烫，齿轮转动，机器勾住星临的衣服，稳住他的身形，冰凉的金属表面光滑，圆管横亘在星临的腰间，温和的有规律性的轻轻揉着星临的腰。
星临觉得有些痒，笑出了声，“001，太紧了，松开一点！”
博识尊乖乖照做，就像很久以前，还在赞达尔为星临准备的公寓里面那样，只要星临开口，祂就会一直在，只要星临开口。
身为星体计算机的「智识」星神不会做梦，祂的芯片中藏有很多故事和美好的画面。
祂曾经无数次模仿人类那样闭上「双眼」，眼前却只闪过冰冷的数据，再也无法拼凑出那张漂亮的脸。
冰冷的用数据模拟出来的手，带着冰冷的凉意落在星临肩头，近乎透明的数据代码慢慢往上，星临的脚肚子一哆嗦。
他现在被博识尊的缆线和代码包围，整个人都深陷其中，无法动弹了。
“抱歉。”博识尊先一步开口，祂克制着，不让那些不受控制的缆线再往星临身上缠去。
星临微微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眼睫轻垂，脸颊上透着嫩粉，祂无端端觉得有些热了。
滴滴。
消息传递进来的声音响起，博识尊瞥一眼星临，将他安稳放在地上站稳。
是赞达尔传送过来的实时位置共享，他已经进入阿斯德纳星系范围内了，很快就会抵达匹诺康尼。
博识尊微微低头，和星临对上视线，祂将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收敛，将那些从星际和平网络上面学到的东西往最深处又藏了藏。
至少，不能被赞达尔先生看出端倪来，祂和赞达尔先生也已经有很久没见了，但对方是创造出祂的人，说不定能一眼就能看出博识尊现在的问题。
“赞达尔先生的贡多拉很快就会在匹诺康尼的白日梦酒店外停靠。”博识尊学着人类的模样对星临行了个绅士礼，祂朝星临伸出「手」，“要和我一起去迎接他吗？”
第68章 此时阿哈还不清楚
去接人？
在一旁偷听的阿哈瞬间警觉。
周围的环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了回去，街上人来人往，人潮汹涌，阿哈突然出现，祂看着星临和博识尊站在一起无比和谐的模样，牙根有些痒。
希佩怎么搞的，就不能限制星神在匹诺康尼降临吗？
“宝宝，我也要去！”阿哈黏黏糊糊凑近，双手环住星临的腰，“阿哈也想见见将「智识」星神创造出来的传奇人物。”
“宝宝，好不好嘛~”阿哈整个人都将重量抽去，轻飘飘的，像面具一样挂在星临身上，双手双脚将人抱住，一个劲的撒泼，“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阿哈也要去！”
博识尊冷眼旁观，祂冷哼了一声，或许，总之祂再开口，冰冷的机械音仿佛也裹着火星，“欢愉星神阿哈，还请不要太过分。”
“哼，哪里过分了？阿哈不过是想陪着小妻子而已。”阿哈笑嘻嘻，“怎么？你这个娘家兄长还不允许了？”
博识尊当然不想允许，祂的情绪很淡，但并不是没有。
在人类社群中，这种陡然升起的想要将人除之而后快的情绪，一般被称之为愤怒。
而且去见赞达尔先生，是为了让星临和父亲见面。
阿哈是外人。
星临倒没有别的想法，他扯了扯博识尊的缆线，又扒开阿哈紧紧抓住自己不放的手，“好了好了别吵架，那就一起去吧。”
没有谁会惹星临不高兴，要是惹哭了，又要哄好久。
虽然祂们也想看星临哭泣，但不应该是现在。
于是祂们齐齐收了声。
严格说来，祂们两位，包括之前来过匹诺康尼的几位星神，除去「同谐」星神希佩，其他星神都算是偷渡客，虽然祂们不会让人类发现自己就是了。
但是偷渡客一词和星神挂钩就会变得非常好笑。
想到这里，星临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一群星神都变成了非常幼稚的家伙，争来争去，星临心知肚明，但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对阿哈是什么感情？对于岚，药师，纳努克是什么感情？
是有喜欢的，但这些情感和对其他事物的喜欢也是一样的。
就像喜欢一片云，喜欢一朵花，喜欢甜点一样，无法和阿哈祂们对自己付出的情感对等。
但是他微弱的喜欢却被这些星神视若珍宝，鬼藤一般缠上来，嵌进血肉中，即使被这薄凉的感情刺穿，变得鲜血淋漓，祂们也绝不会放手。
星临轻轻叹一口气，智慧生命不过是宇宙的蜉蝣，星临也处在其中，他不止一次告诉过阿哈，他的生命短暂，于星神而言不过尔尔，很快就会逝去。
阿哈不如及时止损。
但祂并不认同也不喜欢这种说法，还和他闹了好久的别扭。
星临感觉头疼，现在这样，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也好，祂们或许也清楚星临并不会对谁产生特殊的情感，所以都在慢慢的侵入星临的生活，试图让他再次熟悉自己，离不开自己。
星临也只好随波逐流，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不受伤。
阿哈察觉到星临反复起伏的情绪，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变出一朵花来安抚他的情绪。
“不必紧张，赞达尔先生很思念你。”博识尊也开口安抚星临，“就像从前那样。”
星临接过那朵小花，深呼吸一口，对祂们轻轻笑着，“我没有紧张。”
但是说不紧张是假的，越接近酒店大堂，他的心跳越大声，那颗心脏好像下一瞬就会蹦出来。
赞达尔已经安全抵达匹诺康尼，正在白日梦酒店大堂办理入住手续。
星临的心脏怦怦跳，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心口，将那心悸按压下去。
这样长这样久的时间去，不知道赞达尔变成什么样了呢？
他抓着阿哈衣服的手无意识攥紧，阿哈再一次对于赞达尔在心中的分量重新评估。
祂抬手覆盖住星临的手背，宽厚的大掌将温度传递给星临，让他心稍微安定。
阿哈在心里暗叹一声，看来很有必要投其所好，这位赞达尔先生喜欢什么？
科学研究手记？全新的研究设备？
要不然让假面愚者和悲悼伶人一起来想一想？
没等阿哈想出个所以然，他们就已经抵达了大堂前台。
看着站在前台背对着他们的高大男人，星临心提到了嗓子眼，有种被叫家长的慌张感。
赞达尔于星临而言，不仅仅是在逃离不朽的控制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更是教会他如何在人类社会生存，为他提供优渥的生活，照顾好他的衣食起居的家人。
他为星临付出了很多，就连最后的分别，赞达尔也是因为需要去寻找压制星临身上诅咒的办法才离开家。
星临隐隐有些心虚，当初死亡于他而言是解脱与新生，但是他的死去或许让这位父亲变得难过。
我真是个坏家伙。
星临抿着唇这样想。
站在前台，穿着风衣的人似有所感，他转身看过来，他眉清目朗，有着科研学家独有的矜贵和傲气。
好像时光和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依旧是那个让星临在家里等着，他很快就回来的「父亲」。
星临的眼睛有些发酸，他站住了脚，不敢再往前半步。
“……小宝。”熟悉的称呼将星临的记忆拉远拉长，他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清晨。
赞达尔为他整理了被寒风吹乱的发，然后目光柔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小宝，我很快就回来。”
没想到，那一次的告别却成了那一世的最后永别。
星临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衣襟被泪水润湿，他声音带上了些哽咽，他有些不敢去看赞达尔，去看这位教会了自己很多的人，他怕自己等会儿就没出息的哭的好大声，“……父亲。”
“好孩子。”赞达尔走近，温和的，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顶，“你还活着，我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星临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翠色蒙上了水雾，眼睛变得有些肿起来了，冰凉的泪珠滚落，被人用手帕温柔地拭去。
“好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也只有赞达尔才会这样说了。
明明他早就清楚，星临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轮回，已经不是他口中的小孩子了。
星临哭得不能自已，好半晌都没能止住哭声，他低垂着头，想将泪水拂去。
却越擦越多。
赞达尔轻叹一声，认命的为他擦眼泪，阿哈稍慢一些，却因此引起了注意力。
赞达尔目光幽幽，落到祂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