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降温吧。”宋西递了一张湿巾给她。
递过来的纯白湿巾忽然让路颜清想起了不久前在毛坯房里伸过来的那只皓腕。
怎么会想到她呢？这几天明明没有联系。
简单擦拭了一下路颜清敛敛神揉了揉脖子继续向前。
“噔噔噔噔噔噔～”突兀的视频铃音响起，她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手机。
震颤的手机带着熟悉的头像落入眼中，一张阳光下笑眯眯的脸蓦地在眼前晃悠，垂了垂眸路颜清接通了视频。
没有笑眯眯的脸，只有一只裹得严严实实的红粽子，端着手机支架竭力伸长的手臂努力让她看得更多。
“阿清～”沉闷的声音从氧气面罩后传出，泛着炫光的护目镜上倒映出路颜清的影子。
她不停挥动的右手好似破雪而出逆风生长的坚韧幼苗，大片大片的雪白和巍峨山峰中路颜清眼中只有画面角落里那一抹红。
“能听见吗？”付斯举着手机转了转想看看是不是卡了。
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大了些，路颜清回神应道：“能听见，你当心。”粽子团正立在一处山脊上。
护目镜让付斯看不太真切屏幕上的人，她把护目镜掀到头顶问：“好看吗？”
“很好看，快戴上别冻伤了。”含着笑意的眼睛被寒风吹得微眯，没一会儿眼角便开始泛红，在工地闷出的热意好似被山雪侵没，路颜清感同身受般蹙起了眉。
“还好啦，我给你看看外面。”看清了几天没见的人付斯弯弯眼，镜头里的阿清还是那么美。
切换到后置镜头后她戴好护目镜让已经有些疼的眼睛缓缓，抬高手臂小心运着镜把周遭的景色通过镜头从海拔数千米的圣地传递给远方的人。
风起云涌举目纯净，壮丽圣洁的景色隔空送达，路颜清感受不到头顶太阳的热度，听不见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只有那人已经有些喘却更加雀跃的温润嗓音落入心田。
“喜欢吗？很像你呢。”付斯又摘下了护目镜注视画面里看得入神的人，精雕的美颜如同身后秀丽的雪山。
“你一个人吗？”路颜清更想看看白皑皑里的那一道赤红。
付斯切回镜头让她看看身侧的几名向导，“没有啊，有向导保护我。”
路颜清听到一声轻微的“付”，她看看付斯背包上随风起舞的背带说：“快继续吧，回来再说。”
向导已经在催促，风吹得付斯听不清路颜清的声音，凭着猜测回应：“好。”
通话尚未结束，画面陡然模糊，天旋地转间只剩下了地面白茫茫的一片。
“付斯？”焦急的声音淹没在雪地里。
“付斯？”路颜清紧盯着屏幕再次呼喊，画面一动不动仿佛就此停格，握着手机的指节捏得发白。
一直听着的宋西咬紧了唇心也因为路颜清的紧张悬起，“没事的路总，有向导在呢，可能只是手机掉了。”
理智告诉路颜清宋西所言不假，五个向导怎么着也不至于让付斯在原地倒下，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好在对面的人也不想她担心，过了几分钟画面开始移动，路颜清紊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那双眼睛再次出现在视线里，路颜清彻底放松下来，还未开口便听付斯说：“抱歉，刚刚没拿住。”
珠峰上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艰难，付斯刚刚移动支架时手不小心碰到了一名向导身后的装备，手机跌落之后废了点功夫才捡起来，好在有专用背夹保护，机体没有大碍。
语气里浓浓的懊恼和抱歉让路颜清不知道说什么好，深吸了口气宽慰道：“没事，专心享受吧。山很好看，你也是。”
“你说什么？”一阵大风刮过，付斯只听清了前面一句。
她疑惑又努力听着的神情不像假装，可路颜清却抿了抿唇没有重复说了一次便再难开口的话，“没什么，不要分心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似清泉在心间淌过，付斯弯弯眼，“那我挂了，手机要扛不住了。”
“嗯。”路颜清等着她结束通话。
盯着屏幕出了会儿神路颜清放好手机对上了一张八卦之心从眼睛里溢出的脸。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故作不知。
宋西背起手老神在在的样子，“咳咳咳没什么，山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没去理会她的打趣路颜清接着迈步，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初起时腿有些僵，感受着血液的流通她又担忧起空气稀薄处和她打了那么久视频的人，红彤彤的眼角像是小兽刚刚哭过，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微风拂过吹动衣摆，路颜清惊觉等待的那几分钟里后背竟出了一层冷汗，攥了攥拳她告诫自己要冷静。
原本顺畅的工作进度变得缓慢，路颜清要了瓶水走到屋外边喝边眺望远方试图收拢心神，挂念着山尖尖上的粽子她时不时就想看看手机，明知道登峰很费时不会这么快就有消息她却总放不下心。
返回营地付斯给手机冲上电，在户外暴露太久电池有些受损，此时已经无法开机了。
用热毛巾捂着眼睛放松了一会儿她眨眨眼翻阅起今日的成果，在数张美轮美奂的风景中她最喜欢的是向导在她和路颜清视频拍下的她们。
四舍五入等于和阿清一起登过珠峰。
付斯抚了抚相机里屏幕上小小的人，等待手机恢复状态后她拿起来和家里人报完平安后她把刚刚从相机里传输过来的几张图发送给了路颜清。
-4：【当当，看见你了吗？】
终于等到消息，路颜清彻底心安了，她点开图片一一看过，通过照片她才知道自己那时候的神情竟是那般的柔，而付斯站的地方也远比她想的高。
Lorrie：【看见了，谢谢】
谢谢你带我切身体会云端上的圣洁。
-4：【我休息一会儿，不打扰你了】
Lorrie：【好】
夜里，跑了一天的路颜清早早洗漱完准备休息，刚想脱下浴袍躺下视频通话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静谧，看了下来电人她有些犹豫，现在这幅样子不太适合出镜。
顾忌着那边可能不稳定的信号她关上灯捂着摄像头接通后切换到了后置摄像头。
一大一小两块分屏同是黑色，不同的是大窗上布满了点点星光，璀璨的星河在漆黑中撑起一片光亮。
“阿清，打扰到你睡觉了吗？”比白日清晰多了声音稳稳入耳。
“没有，刚准备睡。”关掉灯的房间里路颜清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随着一声轻柔的笑屏幕里出现了一张过分精致的脸，镜头的放大作用不仅没有暴露缺点，反而让路颜清更清楚的知道她的五官生的有多么妙，形状和比例无不恰到好处。
“那不打扰你了，今天天气不错星空很漂亮，想和你分享。”纵然看不见人付斯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路颜清就在那里。
“没事，再看看吧，时间还早。”路颜清觉得人家刚打过来就挂有些不太好。
付斯勾勾唇起了坏心思，来回切换着镜头问：“你要看哪一面？”
路颜清：“……”
心情被闪烁的界面弄得忽上忽下，路颜清紧抿着唇暗恼自己被这样的小把戏牵动情绪。
见她不搭话付斯挑挑眉自作主张停留在了前置摄像头，憋着笑望着大窗里黑漆漆的一片。
“你不是有支架吗？”路颜清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付斯偷瞄了一眼就放在前方付立式支架，“爬累了，拿不动。”
她偷看的动作被路颜清捕捉到，回想起白日在向导背包上看见的相机支架说：“那快去休息吧。”生龙活虎的怎么看都是在忽悠她。
“啊~好心人给我送来了一个立式的，我可以边休息边和你说。”盘坐在门口气垫上的付斯把手机架上去，顺便在镜头外吸了点氧。
满天的繁星出现在付斯身后，像是为她披了一件自带星光的华美战袍，路颜清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明天就下山了，休整好就返程。”只有声音看不见人付斯心痒的厉害，她想了想说：“你晚上穿睡衣吗？”
路颜清被问住，她知道付斯的潜台词。
“怎么了？”放下手机她蹑手蹑脚换上了睡衣。
付斯看了一眼屋里被她要求不要过来打扰她的几名向导说：“我想看看你，对着黑方块讲话好奇怪。”
抹黑坐上床靠着路颜清打开了灯，一朵娇花在星空下绽放。
如愿见到人付斯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起来，洁白的小虎牙亮晶晶。
“阿清。”
“嗯？”路颜清发现她很喜欢叫自己的名字。
“你好漂亮。”付斯说出她此时此刻的感受。
路颜清看了一眼屏幕里素面朝天还穿着睡衣的自己，只当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拍照不喜欢加滤镜给她加的倒挺多。
“没看出来。”她说。
“真的呀，都可以截下来做屏保了。”付斯面色凝下，不满她这么说自己。
对面人严肃起来的样子让路颜清没忍住笑，她还不能说自己丑吗？
“不可以截，快进屋休息吧。”她感觉付斯的脸色没有刚刚那么红润了。
“你说漂亮我就不截。”付斯捉住她的小尾巴。
哪有人提这种要求，路颜清挑挑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画面突然变成了柔软的被子，付斯哑然，阿清怎么学坏了呢？
“阿清~”她拖着嗓子喊。
“我要睡了。”路颜清不为所动。
“阿清~再看一眼嘛，就一眼。”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觉得你会要挟我。”路颜清有种付斯会趁她切回去时截图的直觉。
心中所想被点破付斯眨了眨眼，她不过是这么想了一下还没决定要不要做呢。
“怎么会，我就看看。”她咬了咬唇说：“很想你。”
星星好像变得滚烫，化作星火在路颜清心尖绕了一圈。
指尖收缩了一下她切换了画面，镜头里黯淡下来的星光再度璀璨，路颜清随着她微微牵起了唇角。
“好啦，晚安。”付斯乖乖坐在手机前没有把坏主意付诸行动。
尾巴摸摸就好了，真要捏的话阿清会疼的。
“晚安，注意安全。”路颜清轻声说。
“嗯，你真的很漂亮，客观描述。”付斯再次重申。
路颜清无奈抿笑，理了下头发说：“好，漂亮。”
“晚安，漂亮姐，极了。”付斯刹住车眯着眼掩盖砰砰直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