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气地与棠景意对视,冷笑道:“你睡都睡了,还怕我提?”
棠景意:“……”
陆雁廷斩钉截铁地说:“明天我就搬过来。”
棠景意同样果断道:“不行。”
陆雁廷:“那你搬€€€€”
“不行。”
“……为什么?!”
陆雁廷狠狠磨牙,不甘又委屈。
“我有我自己的事。”棠景意说,“再说,你那边想好怎么解决了?”
“那当然。”
出乎棠景意的预料,陆雁廷回答得十分利索。
“早在记起一切之前,我就已经又一次喜欢上你了。”
尽管大脑忘记了,灵魂却还是会记得,并且再次坚定不移地爱上他。
“所以我是真想过了的,棠棠,当然不只是说说而已。”陆雁廷认真地说,“老头子年纪大了,陆家迟早是我的,但我还是要让这个时间点尽量提前。如果不行……”
如果不行,那他就把棋盘扬了,谁也别玩。
这一次,他绝对会小心再小心。
第54章
陆雁廷说要低调,但他好像生来就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隔天周一,棠景意就再次在公司看见了他。
陆雁廷和周淙予是表亲,两家从亲缘到商业生意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合作自然也是十分之密切,有业务往来并不奇怪。只不过因为双方关系稳定,这些业务从来不是陆雁廷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很少亲自过问。
可现在€€€€
棠景意被堵在茶水间里,他面无表情地抬眼,陆雁廷正穿得人模狗样地打着领带,一手撑着墙拦在他面前。
“棠棠€€€€”
规矩不过五秒钟,狗东西便忍不住要凑近。
棠景意后退一步,皱眉叫了声:“陆总。”
茶水间的门向来是不关的,陆雁廷止住身形,他当然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可忍了再忍,还是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傻乎乎地说:“你叫得真好听。”
好听得让他想起了两人曾经在他办公室落地窗前有过的甜蜜过往。棠棠一贯没什么耐心,有时候被缠得烦了就爱这样皱着眉叫他,虽然声调毫无起伏,偏偏力气又大得很,炙热的身体全然不似声音那样冰冷不近人情。
棠景意:“……”
棠景意:“你€€€€”
他正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门口的地面上晃过一道影子,几近悄无声息,因而陆雁廷也并未察觉,自顾自地问道:“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棠景意顿了顿,说道:“不了,晚上要加班。”
“加班?”陆雁廷皱眉,继而不满,“周淙予怎么搞的,实习生才多少工资,还压榨你们加班。”他不高兴地一撇嘴,“你别理他,周淙予自从他那宝贝弟弟死了后就只知道工作,让他自己加班去,带上其他人干什么。”
门外的影子一动,像是枝头坠着的枯叶,被微风一吹,便要摇摇欲坠起来。
“……好了。”棠景意微微抿唇,“改天再吃吧。你不是待会儿还要回公司开会,不回去?”
“回啊,”陆雁廷懒洋洋地抱着手臂,“陆笙在底下帮我热车呢,不着急。”
陆雁廷不喜欢陆笙,可每回和棠景意见面的时候,却又总会带上他,让他鞍前马后的忙活。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刻意地磋磨。
“你之前,”棠景意说,“没和陆笙这么熟。”
“是吗?”陆雁廷故作疑惑,然后又笑,“那可能是我以前没发现陆笙能力出众吧,现在我身边正缺人用,能者多劳嘛……你说是不是?”他盯着棠景意,像只护食的狗。
棠景意当然知道陆雁廷的用意,不由无奈,觉得幼稚又无聊。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说:“早些下去吧,我先回去工作了。”
等到他走出去的时候,门外的人依然在。
“周总。”
周淙予端着杯子,像是刚刚路过一样,冷淡地颔首。
棠景意没有停留,径自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快要消失在转角,周淙予才又一次悄无声息地转过了身,目光落在那道背影上,在背影消失后又紧跟着低头去盯地上的影子,但很快,连影子也不见了。
周淙予并没有意识到,他看了棠景意多久,陆雁廷就盯了他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周淙予。”
周淙予回过身。
陆雁廷站直了身子,他像是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就算是狗东西也足够收拾好情绪和表情。
“怎么着,铁树开花了?”
他说,语气调侃,然而眼里却丝毫看不出笑意。
周淙予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不喜他散漫的态度,皱眉道:“胡说什么。”
“胡说?”陆雁廷笑了声,“我怎么觉着,你倒是很清楚我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
在过去以及现在的无数个日夜里,周淙予没有一刻不在为自己无法展示于人前的龌龊心思而感到心虚和羞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于周淙予而言,好像连落荒而逃都做得比别人更体面。陆雁廷一言不发地伫立许久,半晌,才冷着脸离开。
棠景意今晚是要加班的,只不过不是在琅€€,而是要去中洲改论文。现在已经是八月份,就快要开学了,开学后紧接着的就是中期答辩,导师催得紧,批复得也勤快。棠景意平时要上班,就只能晚上抽空过去连内网查数据改论文。
棠景意吃过晚饭后先回家了一趟,收拾猫包带上了小久,才打车去中洲。
自上个周末后他就没再和顾云深见过,虽然顾云深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报备自己每天的行程,也许是忙于出差,没有再登门。只是知道他今天要过去,便问他能不能带上小久。
棠景意很少在小久的事情上拒绝他€€€€虽说他们分开了,但猫毕竟是一起养的,不说两人还在一起那会儿,就是过去那几年也都是顾云深独自在照顾,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小久不喜欢猫包,待了一会儿便闹着要出来。还好棠景意带了牵引绳,在下车后给它套上绳子抱了出来。中洲的前台通过猫认出了棠景意,一路引着来到高管专用的电梯处,帮他刷好了卡才离开。
和他相比,小久倒好像还更熟悉中洲一些,端坐在棠景意怀里昂首挺胸如同掌舵的舵手。棠景意却抱得手酸,脚步不停地拐进顾云深的办公室,健硕的狸花壮士挡住了他大半部分视线,直到感觉小久缩回脖子,不安地在他怀里蛄蛹了一下,棠景意才忽然意识到好像不大对,探头往里看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大部分员工都下班了,棠景意走过来时透过玻璃隔断看见有个人影站在窗边,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顾云深在等他才没敲门就进来。结果这会儿把怀里的猫头按下一看,才发现那不是顾云深,而是许久没见的唐镜。
在视线交错的刹那,两人皆是错愕。
在震惊之余,棠景意大概比唐镜还要意外和不知所措。毕竟对于唐镜来说他或许只是个陌生人,但对他来说,夹杂在他和顾云深过去的唐镜给他带来的观感却要复杂许多,让他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就要后退,“抱歉我€€€€”
“你好€€€€”
在声音重叠的时候,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顿住。
然后,唐镜噗嗤一声笑了。他走上前,看起来依旧从容而温和,向棠景意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唐镜。”
棠景意有些茫然于他的主动,下意识地跟着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棠景意。”
“棠……”
唐镜微顿,但他礼貌客气惯了,笑容远比大脑转动的速度要快许多,他笑着说:“棠景意?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听云深说起过……”他说,脸上的笑容再次微妙地凝滞了片刻,但很快又变得自然起来,“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对吗?”
“对。”棠景意点头,他不知道顾云深有没有跟唐镜说过什么,但眼看对方似乎有话要说,眼看着也躲不开,索性在沙发上坐下,“上次也是在办公室。”
客观来说,棠景意并不讨厌唐镜,甚至还挺喜欢他€€€€作为朋友来说。没别的,只因为唐镜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如果说在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最无辜的是阮棠,那么第二无辜的就是从头到尾全不知情、却又莫名其妙失去了两个朋友的唐镜了。
但不讨厌归不讨厌,现在作为棠景意,他对唐镜确实没什么太多话可以说。
棠景意不再搭理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又问:“顾总不在吗?”
“王秘说他临时有事,”唐镜说,“一会儿就回来。”他的视线被躺在棠景意腿上呼噜噜叫的小久吸引过去,笑说,“这只猫现在是你在养?”
“嗯?”棠景意有些跟不上他突然转换的话题,“嗯……”他说,绞尽脑汁地试图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也没什么,就是……”然后他就看见唐镜还在笑,温柔包容得像是在看一个稚气的孩子,并不介意他的冷淡。但其实他们的岁数差得并不多€€€€当然了,是对于当时来说,现在的他们差了一轮有余,毕竟唐镜比顾云深还要大上几岁。
“云深……是真的很喜欢你。”唐镜说,有些感慨,然后又是一阵尾音短促结尾的停顿。
棠景意知道他反反复复的欲言又止是为了什么,他和过去的阮棠长得太像,任谁见了他又和顾云深攀扯上,都会产生这样那样的联想。
“没有,我们没什么。”棠景意说。
唐镜当然并不相信,又去看那只和棠景意格外亲近的猫,再看面前的青年,心下不由怔忪。他挑起嘴角笑了笑,又问:“这样么?我以为你们……”
“我有点好奇,”棠景意说,“你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唐镜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就如同某种探问一样,实在不太礼貌。他一下敛了笑,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我没有别的意思。云深很看重这只猫,小久这么黏你,我还以为……”他没有介意棠景意的尖锐,只再次认真的道歉,“抱歉。”
“没关系。”棠景意很快说,他从来都没怪过唐镜,当然也无意给他难堪,“唐镜、唐先生€€€€”
“不要紧,叫我名字就好。”唐镜笑说,“刚才是我不好,说错了话,别见怪。”
在知道棠景意不喜欢顾云深后,他看起来比刚才要放松许多。这么多年过去,唐镜自然是很愿意也很欣慰顾云深能走出来、能有人陪伴。可是如果这人和阮棠长得那么像,却就不那么美妙了。作为朋友,他当然不想拆顾云深的台,可出于自己的原则,他也很难见到这么年轻一个孩子被顾云深蒙在鼓里而袖手旁观。
“不会的,您太客气了。”棠景意说,“您找顾云深有事?要么我先回去,改天再€€€€”
话音未落,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便引得两人同时抬头,只看到顾云深匆匆掠过的侧影。
“看来我们俩得换一换才对,”唐镜笑说,“我估计得先走了。”
他的预感没有错,顾云深快步踏进办公室:“棠棠€€€€”然后看到唐镜,眼里再次拢起厚重的云雾,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好像都没能摆脱看见棠棠和唐镜共处一室时的慌张与害怕,即便如今的棠景意已经全部知情。
“顺道路过,看你灯还亮着就上来看看,没什么别的事。”唐镜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顾云深嗯了一声,见唐镜和他道别完又去看棠景意,棠景意也跟着挥了下手,“拜拜。”
唐镜笑着冲他点头,带上门离开了。
“……棠棠?”顾云深艰难地从飞快鼓动着的心跳声中回过神来,“对不起,临时有事耽搁了,等很久了?”
“没有很久。”棠景意说,把小久塞给他,“喏,给你。”
然而此时顾云深却顾不上猫了,胡乱接了过来搂住,踟蹰片刻,又问:“你和唐镜……”
“刚好碰到就聊了几句。”棠景意说,“他还是和过去一样,没什么变。”
也许一起回忆共同的人和事就是会无形之中拉近距离,棠景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了起来,顾云深察觉到了,可这变化却不是因为他。
“……嗯。”顾云深轻声应道,“他一贯是这样自由自在的,这么多年了,一个人也过得挺好。”
棠景意回想了一下,好像就算是过去他和顾云深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没见唐镜领过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出来一起玩,不由好奇道:“他没找对象么?家里不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