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景意很快便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身侧,一只手横着插进视野内,握住了棠景意抓着伞柄的手。然后腰也被揽住,被带着往旁边撤了两步。
于是雨伞再次发生偏移,豆大的雨点打在陆笙身上。
陆雁廷的神色并不凶狠,甚至没有发火,堪称是毫无波澜。他只是握着棠景意的手和他一同撑着伞,冷眼看着陆笙独自立在雨中。
“你€€€€”
棠景意下意识地要往陆笙的方向遮雨,可陆雁廷抓得很紧,棠景意回过头,才发现他也没有伞。
棠景意:……
服了这些个大少爷,出门带伞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他只能催促陆笙:“雨变大了,快上车吧。”
可陆笙还是没有动,棠景意看见了他眼里的迟疑,不由无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陆笙忽然就喜欢和陆雁廷较劲了,他记得陆以棠那会儿时可不是这样的。
陆雁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揽着棠景意往回走去。
他动作果断又强势,陆笙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这动静混杂在雨声中其实并不明显,然而这与进犯无异的举动如同触及陆雁廷逆鳞,他一下子转过了身,松开牵住棠景意的手就要大步上前。
“€€€€陆雁廷。”
可是手腕被扣住,就如同被项圈束缚的恶犬勒紧了狗绳。陆雁廷无法再上前,拉着他的那只手顺着手腕往下滑去,微凉的指尖轻而易举地分开了他紧攥成拳的手掌,游鱼般轻巧地探入掌心之内,将他牵住。
“走吧。”棠景意说。
陆雁廷今天大概是又换了辆车,是一辆蓝色宾利。棠景意之所以会认出来,完全是因为那辆车是急停在路边的,因为车就这么打着双闪倾斜了车身停着,连车门都没关,半开的折叠伞被丢在了驾驶室外的地上。
“进去吧。”陆雁廷对棠景意说,他关上驾驶座的车门,努力将声音放轻,“棠棠,坐到后边。”
校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棠景意矮身钻进后座,陆雁廷紧跟着也坐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他问陆雁廷。
“嗯。”陆雁廷说,“下午和合作方在高尔夫球场应酬完,想着你不知道吃饭了没有,就过来找你。”
他勉强克制着呼吸,然而陆雁廷向来就不是个善于忍耐情绪的人,胸膛急剧地起伏了片刻,他扯了下嘴角,倾身靠向棠景意。他吻他的唇角,又辗转着贴上他的唇,鼻尖相抵,喘息依旧浓烈如火般炙热,他盯着棠景意的眼睛,哑声叫他:“棠棠……”
“嗯?”
“陆笙。”陆雁廷念出这个名字,他的脸色想必并不太友善,因为棠景意抬眼看了过来。可陆雁廷忍不住,看陆笙竟敢出现在这里,看他们同撑一把伞走在雨中,看棠景意为他撑伞€€€€
他发誓,如果不是当时那把伞是棠棠手中唯一可以用来避雨的,他绝对会夺过来,狠狠抽在陆笙脸上。
“陆笙,他来找你做什么?”
嘴巴贴在一起说话有些奇怪,棠景意偏过头,无奈道:“我不知道。”他当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说,“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让我小心些,怕你父亲又来找麻烦。”
他一边说,陆雁廷一边顺着脸侧往颈间探去,棠景意被弄得有些痒,再次偏头想要避开,便被狗东西捏着下巴扭过了脸,几乎是啃咬一样地吻了上来。
车厢内的气息逐渐变得稀薄,唇舌交缠时连顺畅地呼吸仿佛都变成奢求。然而陆雁廷却好似极其享受这样几近窒息的快.感,直到被棠景意推开,他最后含了含那柔软潮热的舌尖,顺从地往后退开。
可是恶犬的乖巧伪装不了多久,陆雁廷很快便又食髓知味地继续贴近,他扬起一个笑脸,“棠棠……”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挲,卷着热风渡进棠景意耳朵里。
“下次我再为难他,你不许生气了。”
陆雁廷闭上眼,喘着气往他颈窝里埋,“他自找的,棠棠,他……”
棠景意按上他的后颈,小狗喉咙里滚出舒服的呼噜声。可是当他警告一样地捏了捏时,小狗就一下塌了腰,委委屈屈地不动了。
“我生气,你就针对得少了?”
陆雁廷闭着眼睛装死。
“他只是来提醒我,不希望我像之前那样€€€€”
陆雁廷知道棠景意要说什么,可他逃避地不想再听,仰头堵上他的唇,再次被提溜着后颈拎开。
棠景意把话说完:“他只是不想我步陆以棠的后尘,明白吗?”
“不会。”陆雁廷飞快地说,“不会的棠棠€€€€”
“我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棠景意放低了声音安抚,“只是陆笙没有恶意,他以为我被蒙在鼓里才来提醒我的。”
话里话外分明是在袒护,陆雁廷撑着椅背直起身,“所以我还要谢谢他?”
棠景意:“对。”
陆雁廷:“……”
尽管知道棠棠是有意拿话堵他,陆雁廷还是被气得不轻,偏偏又没地方撒气,直憋得脸都要红了,咬牙切齿地道:“你偏心。”
“我偏心,”棠景意捏着陆雁廷的下巴,抬起狗东西的脸,“那我就该让陆笙也坐进来。像你这样€€€€”
狗东西凶狠龇牙:“不可能!”
“所以我没偏心。”棠景意轻描淡写地作出总结陈词,“行了,你还吃不吃饭了?”
“吃饭,”陆雁廷抱着手臂,冷漠地呵了声,“你不是都和陆笙吃饱了?”
“我可以陪你去。”棠景意说,“不想要的话,我就回€€€€”
“想。”陆雁廷再次飞快地接话,敏捷得像是抛接球的小狗,“不许回去,陪我吃饭。”
棠景意笑,朝着前座一抬下巴,“开车去。”
第74章
棠景意原本只是打算一起吃顿饭,结果吃到最后,直到晚上近十点了还没回学校。
“棠棠,你在哪儿?”
傅初霁打来电话的时候,棠景意正和陆雁廷在他家里。
这个电话来得不是时候,棠景意将狗东西按在床上示意他安静些,一边说道:“我和陆雁廷在家住,晚上不回去了。”
陆雁廷原本还有有些躁动,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后才安稳下来,又不耐烦听棠景意和其他人说话,便翻了个身,去吻他撑在床上的手。
“你和€€€€”傅初霁一顿,他抿了下唇,低声说,“可是明天就要答辩了……”
“我材料都准备好了。”棠景意说,“明早会按时回去的。”
这段通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陆雁廷等不及他将手机放好就又扑了上去,抬了腿缠住他的腰,不满地抱怨:“白鲨那小子€€€€舍友而已,催你做什么。”
“要查寝的。”棠景意说,他俯下身,头顶的灯光被挡去,陆雁廷的眼睛却依旧是亮的,他迫不及待地仰头索吻,就感觉身边的床垫往下一陷。
“喵。”
于是搭在他腰间的手移开了,覆在上方的身影也向后褪去,陆雁廷直起身,阴晴不定的暗色瞬间染上深棕的眼底。
棠景意正抱着小久哄,就见陆雁廷也爬了过来,挤开小久躺到他腿上。
棠景意面色不改,将狸花壮士放到了陆雁廷胸前,压得他闷咳一声,“棠棠……”
“嗯。”
棠景意给小久挠挠下巴,而后手掌顺势下探了些,轻抚在他脸侧,熟练地挠了挠。
陆雁廷轻哼一声,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抚。
狗东西今天缠人得紧,一双眼睛却时而看着他时而放空。棠景意不紧不慢地撸了会儿猫和狗东西,才听得陆雁廷叫他:“棠棠。”
“嗯?”
“我之后会有些忙。”陆雁廷说,抓过他的手亲了亲,“知道吗,我亲爱的堂哥居然蠢到去赌.场玩还被人下套,真是……”说着便要闷笑出声,见棠景意低头看他,陆雁廷歪了下头,欲盖弥彰地说,“可不是我让人下套的。”
赌场出千甚至所谓的下套都很常见,无非就是做个局引诱富家公子先赢后输,直到连家产都得全赔进去。但这常见于穷人乍富的暴发户,对于有家底的人来说,如果不是身边亲近的人有意算计,并不容易得手。
棠景意没说什么,揉完猫头又去揉狗东西。
陆雁廷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声音变闷了些许,又说:“但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不是吗?我只是€€€€”
“嗯。”棠景意说,“当然是个机会,你的伯父总不至于见儿子吃亏不帮忙。”
于是手掌下绷紧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下来,陆雁廷又说:“还有那个堂弟……”
棠景意接话:“仙人跳?”
“不是……没那么容易。”陆雁廷说,“他倒是有长进些,但是为了拿个工程项目去行贿?虽然说招投标走到最后的审批时难免需要……可话又说回来,疏通关系这码事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得来的。”
棠景意挑眉,“他没找对人?”
“可不是。”陆雁廷又仰面躺回去,朝他狡黠一笑,“那家伙被底下人为了立功减刑给点了……拔出萝卜带出泥,都到了留置阶段了。”
“这不会对你们集团有影响吗?”
“谁管他这么多。”陆雁廷嗤笑一声,“坐牢又坐不到我头上,股价又或是声誉有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我能€€€€”
“可是,”棠景意说,“你父亲总不至于看不出来?”
“那又怎么样。”陆雁廷皱了皱眉,“他由着那些个兄弟胡作非为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不想坐牢也行,”狗东西舔了舔嘴唇,像是被狗尾巴草挠了下痒痒,难言的躁动和戾气再次浮现,“他们该让的让该退的退,我自然会有别的办法保他。”
他翻了个身,搂住棠景意的腰。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被牵连。只是调查流程难免长一些,到时候可能会有些顾不上你,我会尽量找时间过来的。”
“我不担心,”棠景意顺着他的黑发,慢条斯理地道,“你这二十年都在不务正业,底下人点谁也点不到你。”
陆雁廷:“……”
他气哼哼地往棠景意怀里拱,顶开T恤的下摆探进去,报复似的在他小腹上咬了一口。
棠景意低头看着自己身前将衣服撑得鼓起的脑袋,将他往下推了推。
狗东西会意地埋下了头。
***
论文答辩并不比陆雁廷难应付,宿舍三人都顺利地在一轮答辩时就一次性通过,算是平稳度过了毕业关。
许鑫嘉和公司那边请不到假,答辩一结束马上又要坐动车赶回去,连一起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他一边收行李一边哀嚎:“凭什么我就找不到你和老傅这样人性化的单位!”
棠景意干咳一声,安慰道:“没事儿,反正咱们仨都在S市,以后有的是机会聚。”
“那当然了。”许鑫嘉合上箱子站起来,“我先走了啊,车票要来不及了,回头找个周末请你们吃饭!”
他风风火火地提起箱子就跑,棠景意倚在门边,默默感叹还是有个好说话的老板比较好。
他关上宿舍门,也开始收起东西来。
“棠棠……”傅初霁叫他,“你不是还有两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