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昙删掉打了一半的消息,把手机放到一边,说:“就在家里看看书,看看剧。你呢,秦总?”
“我很少休息。”秦涵说,“像今天这样,一年也没几次。”
所以他是特殊的几次之一了。欣喜瞬间占据了白昙整个心底,适时服务员端上来了菜品,他赶紧喝起了自己点的果汁,只怕嘴角的弧度太过明显。
“我真的很佩服你工作能力这么强。”等服务员离开后,白昙继续说,“你不会感到累吗?”
“不会。”秦涵说,“工作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工作反而会让我焦虑。”
白昙从没想过有的人居然不工作会焦虑,不由反思了下自己和秦涵的差距。他突然有些好奇,问:“你应该不会一直待在万维青棠吧?”
“是。”秦涵说,“我马上要调回总部了。”
青棠酒店管理集团的核心业务并不是管理酒店,而是推广酒店品牌。换作咖啡店来说,秦涵在某一家门店当店长,只是为了熟悉门店业务,他最终会回到总部,届时他的工作也会变成扩张咖啡门店,即在全球开更多的青棠酒店。
秦涵今年三十了,也是该回集团总部接触核心业务了。
想到这里,白昙忍不住问:“那崔灼会接任总经理吗?”
听到直白的“崔灼”二字,而非“崔总”这个称呼,秦涵心里闪过一丝奇怪,但也并未多想,说:“正常来说是这样,只要他不跟家里对着干。”
崔灼那懒散的性子全酒店都知道,加上白昙还督促过他工作,秦涵也没刻意隐瞒他跟家里的关系。
“我一直觉得奇怪,”白昙见聊天氛围不错,也渐渐放开了来,“你们两兄弟的性格差别好大。”
“因为他从小就被宠坏了。”秦涵淡淡道,“他是小儿子,家里谁都让着他。他毕业了不想回家,爸妈也任由他在国外。我一毕业就回来从基层做起,他终于舍得回家里工作,一来就是副经理。”
“这样吗。”白昙第一次听说这些事,隐隐觉得有些不公平,安慰道,“肯定是因为你比他优秀。”
秦涵轻声笑了笑:“我倒愿意跟他换。”
白昙摇了摇头,说:“万维青棠让他管理,岂不是完了。”
“你别看他这样,其实还是很靠得住。”秦涵说,“他读的是我那个大学的王牌专业,当年我都没能申上。”
“啊?”白昙有些意外,想到他之前误会崔灼是花钱读的,心想这人怎么都不跟他解释。
“说起来,你愿意跟我走吗?”秦涵问,“我也可以把你带去青棠总部。”
白昙家并不需要搞酒店品牌,他留在万维青棠才能学到更多东西。并且他留下来就是崔灼的秘书,想想上班应该挺有意思的,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犹豫了。
秦涵发现了白昙的犹豫,挑眉道:“你怎么好像对我弟弟更感兴趣。”
“不是!”白昙吓得连忙否认,但第一个理由说出来太过功利,第二个理由又显得他不务正业,只能蹩脚地解释道,“我怕我做得不够好。”
“不会。”秦涵说,“这几个月你做得很好,超出了我的预期,廖经理都不如你。”
客房部的廖经理原本是秦涵的上一任秘书,做了很多年总秘。通常秘书的晋升道路就是调去业务部门,在他本人的强烈要求下,秦涵把他调去了客房部,之后才新招了白昙。
“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总部呢?”白昙问。
“快了。”秦涵说,“最迟明年初。”
白昙是不可能跟秦涵走的,不是他主观上不愿意,是白勇就不会让他去。但这事现在也不急,他点了点头,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从中餐厅出来,白昙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一排娃娃机。他开始犹豫要不要跟秦涵说他想去夹娃娃,毕竟两人之间氛围不错,他甚至说出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种话,算是变相表白,而秦涵默许了,这不是代表两人已经进入暧昧阶段了吗?
那夹个娃娃也很正常吧。
秦涵顺着白昙的目光看了过去,白昙在心里期望秦涵能看出他的意思,主动问他是不是想去夹娃娃,谁知秦涵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问白昙道:“要去外面的花园走走吗?”
这座大型商场有室外的部分,风景很不错,能看到漂亮的城市夜景。
白昙自然不会拒绝,应道:“好。”
来到外面,看着漫天的羽绒从天而降,白昙才发现下雪了。
他展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兴奋地想要告诉秦涵据说在初雪约会的人能够一辈子在一起,却发现秦涵微微仰着头,看着雪花似在发呆。
“秦总。”白昙叫了一声。
“嗯?”秦涵回过神来,说,“往前走吧。”
通往花园深处的小路较窄,秦涵走在前,白昙跟在后。方才想要聊初雪的心情已被打断,但白昙仍然想跟人分享,于是给崔灼发去了消息:
【下雪了】
【这肯定是好兆头】
【我要不要趁机跟他表白】
崔灼始终没有回复,白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该在的时候不在,这狗头军师真靠不住。
穿过花园,两人来到了围栏边,美丽的城市夜景骤然呈现在了眼前。白昙“哇”了一声,双手搭到了栏杆上,谁知栏杆冻得不行,他连忙收回双手搓了起来。
“冷吗?”秦涵问。
白昙点了点头。
秦涵用右手牵住白昙的左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温热的体温瞬间驱走了寒冷,无法抑制的悸动从相贴的肌肤传到了心里,让白昙的脸颊也跟着变得通红。
初雪果然是个好兆头,白昙心想。
“你去过星珠塔吗?”秦涵看着前方的一栋建筑问。那是这座城市的地标,也是在亚洲排得上号的高塔。
兴许是氛围使然,白昙的心情过于松弛,早已不似下午那般紧张,脱口而出道:“我跟崔灼去过。”
那是白昙要搬走前,连行李都收拾好了,硬缠着崔灼陪他来星珠塔。明明崔灼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拗不过白昙,跟他在塔顶自拍了一张。
回忆起这事,白昙差点没把那张合照翻出来给秦涵看,他及时止住了这念头,然而秦涵已经奇怪地看了过来,问:“你跟崔灼去过?”
自知说漏了嘴,白昙卡壳了一瞬,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老实道:“我跟崔灼之前就认识。”
秦涵很轻地皱起眉头,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你们之前,就认识?”
白昙的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想到两人若要开始,肯定得坦诚,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刚来的时候不是催他交方案吗?其实不是我有什么办法,就是我们认识,他给我面子而已。”
秦涵沉默了一瞬,突然把白昙的手从大衣里拿了出来。
“你的车停在哪里?”秦涵问,“我送你过去吧。”
两人间的氛围骤然转冷,白昙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敏锐地觉察到,他应该是说错话了。
第25章
白昙人生中第一次约会结束于电梯里拥挤的人群,没有缠绵的道别,没有下一次约定,只有一句客套的“周一见”,之后他来到负二楼停车场取车,而秦涵的车停在负三楼。
仅有的两个停车楼层,二分之一的选择概率,两人都没能停在同一层,也不知是不是太欠缺默契。
拉门,上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白昙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方,一头撞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怎么会脑子一抽,提他和崔灼去过星珠塔呢……
将心比心,要是他跟秦涵说初雪约会能一辈子在一起,结果秦涵说已经跟别人有过初雪体验了,他也会觉得心里膈应。
要被自己蠢死了。
复盘整个约会过程,大好的机会和秦涵相互了解,结果全了解崔灼去了。他跟家里的关系、他大学读的什么专业、他接下来的升职道路……搞了半天,白昙就知道秦涵马上要调去青棠总部了,其他什么兴趣爱好、生活习惯,一个也没问出来。
所以崔灼那狗头军师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白昙需要的时候他偏偏不在啊?
那就怪不得白昙随意划分责任了。
对于搞砸这次约会,白昙将百分之二十的责任归咎于自己的愚蠢,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全怪崔灼没有实时提醒他谨言慎行。
点开微信对话框,气势汹汹地打过去语音,然而当手机里响起崔灼的声音时,白昙那股兴师问罪的劲头全变成了委屈:“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委屈都快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任谁都能听出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崔灼拿下手机看了下时间——才八点不到,应该不会这么早结束才对,于是离开吵闹的朋友,走到安静的地方问:“怎么了。”
“我好笨,他问我有没有去过星珠塔,我说和你去过。”
崔灼:“……”
“然后呢。”
“他就送我来停车场了。”白昙懊恼地说,“明明我跟他都牵手了,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们牵手了?”崔灼问。
“是啊,还是他主动的呢。”
所以秦涵这厮就是gay。
“你说跟我认识,他什么反应?”
“就突然对我很冷淡。”回想起来,白昙总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就算我们认识,又怎么样呢,他难道以为我跟你有什么?”
崔灼很清楚秦涵那不是冷淡,而是防备。他藏了那么多年,连崔灼都没能抓住他的把柄,他又怎么可能栽在白昙手里?
所以这白痴兔子已经搞砸了,他的初恋不可能再跟他亲近,只会防着他,甚至排斥他,而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崔灼沉默了片刻,说:“先别想了。”
“我怎么可能不想啊。”白昙没精打采地说,“你在干什么,我可以去找你吗?我现在不想回家。”
崔灼看了眼身后那群朋友,并不是很想让白昙过来。但一丝很轻微的觉得兔子有点可怜的想法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于是他犹豫了一瞬,说道:“在打弓,过来吗。”
白昙知道崔灼的朋友里有人在开箭馆,之前合租的时候他还和崔灼一起去玩过。按照导航来到一个居民区,凭着记忆找到一家烧烤店,只需要再绕到背后就能找到那家箭馆,然而白昙却在复杂的小巷里迷路了。
“我是往左拐的啊,但前面是死路。”白昙跟崔灼开着视频,在七拐八绕后终于回到原点,看到了站在烧烤店旁的崔灼。
“就五十米你也能迷路。”崔灼挂掉视频说。
“我只来过一次嘛。”白昙嘀咕了一句,跟在崔灼身后来到了那家隐蔽的箭馆。
晚上没什么人来玩,但场馆里仍把灯开得很亮。一群眼熟的人正喝着啤酒吃烧烤,时不时上场打个两把。
“安静安静安静!”钟廷拍了拍桌子,看着走过去的白昙说,“嫂子来了。”
有人认出了白昙,说:“这不是就之前那个吗?”
“是啊,人复合了。”钟廷说,“之前搞的是还地下恋呢。”
一群人开始起哄,叫白昙嫂子,白昙没想到自己口嗨瞎编的话竟被钟廷传了出去,一时间难为情地躲在了崔灼身后。
“你要吃东西还是射箭?”崔灼问。
“我们去那边吧。”白昙拉了拉崔灼的衣角,浑身上下都表达着对热闹的抗拒。
崔灼把白昙带进了十米靶的场地里,给他拿了把竞反弓,问:“还记得怎么玩吗?”
白昙点了点头,做了个开弓的动作,不怎么标准,但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你在这玩吧。”崔灼转身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