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阳焰 第47章

“是。”白韵竹说,“我们两家分割开来,指不定他们会不会抢走客户。正好裴艾维那边合约快要到期,我当然得亲自出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白昙不由有些生气,“你还有心思安排人在背后搞鬼,让审计出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家里早就打算踢走青棠?”

“我说了,之前是打算从长计议,没想这么快跟他们闹掰。你本身藏不住事,这事不适合告诉你。”白韵竹说,“后面是你自己提议抢回酒店,我默认你也是有这个打算的,所以才没有跟你细聊。”

“最近搞审计,我也很忙,昨晚开家庭会议就是要讨论这事,但你跟崔灼鬼混去了。”

感受到白昙的责怪,白韵竹不像往常那样无条件宠溺,就事论事地说了起来。站在家里的角度,已经谋划那么久的事,不可能因为白昙和崔灼谈恋爱——这事还没法向爸妈交代——就放弃。

所以白昙的对象是其他人没事,但偏偏就不能是崔灼,白韵竹理解白昙有多崩溃,但她还是得说一句:“现在事情就摆在面前,你得想清楚,你确定还要和崔灼继续吗?”

“姐,你不了解他。”白昙垂着眼眸,低声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第59章

开了这么多年酒店,青棠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业主撤掉。有的是经营亏损,有的是理念分歧,还有的是客观原因中止合约,但像万维青棠这样营收一切正常的还是头一回。

崔灼回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秦涵终于在家庭群冒头,秦书华发起了多人语音通话,焦急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板上钉钉的事,不用挣扎了。”崔灼摊开行李箱,把衣物胡乱扔进箱子里。

刚打开微信的秦涵还处于状况外:“万维要踢走我们?”

“白昙是白韵竹亲弟弟。”崔灼说。

这句话里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白昙隐瞒身份潜伏进万维青棠,说明这事谋划已久,就如崔灼所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找白董再聊聊。”秦书华在商界浸淫多年,还是相信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要利益到位一切都好说。

崔灼没那么能屈能伸,但他爹想挽回他也不会反对:“随便你。”

“万维青棠的委托协议是二十年,他们要提前中止,需要付一大笔违约金。”秦涵提醒道。

“所以他们背后搞了一些手脚来钻空子。”崔灼说,“这家酒店开得早,当时的合同没现在这么严谨。”

正是出现了被业主撤掉的情况,青棠不断完善了合同中的漏洞,但之前签的协议还是存在不小的风险。

“我就说得自己拿地才行,不然永远被业主拿捏,哎。”崔雪叹了口气。

“现在业主等酒店做起来再自己接手都成一种风气了,这行业还怎么做。”秦书华抱怨道。

近些年这种情况在业内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也导致业主和管理方的关系越来越微妙。两口子感慨起了生意难做,崔灼懒得搭话,装好衣物后又收拾起了随身物品,是时秦涵给他发来了私信:【白昙这是报复我们?】

秦涵的认知还停留在他和崔灼在办公室里把白昙气哭,并不清楚后面发生的事情,结合自己被业主找麻烦,会联想到这是报复也很正常。

崔灼面无表情地打字。

【崔灼:不是】

【崔灼:他没那么多心眼】

【秦涵:你可以把他骗回家,让他们家拿酒店来赎】

【崔灼:你闲得没事?】

【秦涵:整天待在道观里是很无聊】

【崔灼:你老公呢】

【秦涵:死了。】

崔灼知道秦涵是联系不上贺超,所以去了一处清闲的道观散心。这么长时间仍然联系不上,那在秦涵眼里确实与死了无异。

语音那边的崔雪突然叫了一声“涵涵”,略带尴尬地问:“你散心散得如何了?”

“挺好。”秦涵说。

“你出远门也不跟家里打个招呼,”崔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先是绝食,后是离家出走,秦涵闹这一出就跟青春期叛逆少年似的。崔灼也不确定是不是人都会这样,小时候没叛逆的,长大了反弹得更厉害。

“你们自己说的,让我滚出去不要再回来。”秦涵语气平平地说。

“那都是气话。”对于秦涵还提起吵架时放的狠话,秦书华明显有些不满,“你再怎么都是我们儿子,难道还真要断绝关系?”

“行了,你少说两句。”崔雪打断道,又对秦涵说,“最近我跟你爸看了很多这方面的文章,观念还是有些转变的。你跟灼灼这样都是天性,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也不强求了。”

秦书华冷哼了一声,应是认可崔雪的说法,但还是心里不舒服。

“现在家里也缺人手,你还是回来吧。”崔雪说。

“观念转变”、“不强求”之类的话,崔灼以前也听过。作为过来人,他深知他爸妈根本不会接受同性恋,只是二三十年的亲情摆在那里,他们不得不妥协。

崔灼就是先例,和家里断联了好几年,最后两口子还是抵不过思念儿子,只能装作接受。现在的秦涵比当年的崔灼人生经历更加丰富,也更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会出柜就说明做好了一切准备,到头来两口子还是只能在断绝关系和妥协里二选一。

当然,妥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崔灼那次就花了好几年时间。或许正是因为有过先例,加上现在家里遭遇了危机,这次两口子妥协得很快,虽然秦书华还有些抗拒,但崔雪明显已经放低了姿态。

秦涵也是没想到,万维给青棠制造的危机,竟成了他和家里关系缓和的转折点。他沉默了片刻,说:“后续的事交给我吧。”

-

白韵竹和万维的人彻底在酒店待下了,开启了永无止境的会议和谈话。平日里工作群从不会聊八卦,但今天情况特殊,各个群里人人自危,都在关心万维接手后会不会影响酒店营收,从而影响到他们的薪资水平。

没有人在工作群里谈论白昙的身份,但他知道八卦群里一定聊得火热,因为没一会儿方思源便给他发来了消息:【你们家要接手酒店?】

一起发来的还有一张八卦群截图,那些人果然在讨论白昙,什么“太子爷下凡记”、“方思源慧眼识珠”等等,大多都是调侃,倒没有什么特别难听的话。

白昙回了个【是】,要了方思源家的门牌号,接着中午直接翘了班,来到了方思源家里。

这时候期末考试已经结束,方思源进入了寒假模式。得知白昙要来,他亲自下厨做了几个硬菜,但很明显白昙心情差到极点,吃什么都寡然无味。

“你们还真分手了?”见白昙不吃,方思源也懒得劝,自己吃了起来。

“不知道。”白昙魂不守舍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还是毫无动静,“他不回我消息。”

【白昙:我们聊聊】

【白昙:你不在房间吗】

【白昙:你去哪儿了】

语音消息未接通。

【白昙:不要不理我】

语音消息未接通。

方思源瞥了眼白昙的手机屏幕,说:“没拉黑就是好事。”

白昙不这么觉得。崔灼要是不想搭理他,拉不拉黑根本不重要。

“你们家要踢走青棠的事,你也不知情吧?”方思源一口一口地夹着菜,做着理中客,“那你也是受害者啊,你家里压根没把你当回事,这么重要的计划都不告诉你一声。”

白昙的确有那么一丝忿忿不平,但在自己的过失下,这一丝怨气都显得可有可无了。

“崔灼应该也知道你没那个心思,只要你心不坏,也不影响你们俩的感情。”

白昙摇了摇头,失神地说:“不,影响的。”

“哪里影响啦?”方思源安慰道,“你还是你啊,你家里做的事跟你又没关系。”

安慰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鼓励,一种是纾解,方思源明显是前者,无条件站闺蜜的那种人,但此时此刻白昙需要的不是鼓励,他需要有人狠狠地让他清醒过来。

“你不用帮我说好话。”白昙放下了空拿着的筷子,“这事就是我没做好。”

见好听的话油盐不进,方思源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开始客观地分析道:“首先这并不是你提议的,崔灼肯定知道。”

“是。”白昙说,“但这不是重点。”

“其次你说你姐透露了你口嗨你男朋友是贺超的事,崔灼知道你有多喜欢他,若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他会吃醋,但放到这件事上,他也不可能当真。”

“是的。”白昙说,“这也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你当‘间谍’的事吗?”方思源问,“你说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为什么还反应这么大?”

“因为……”白昙很不想去直面这事,光是说出来几乎就要耗光他所有的力气,“我早就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我却没有早做打算,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我早点坦白,不两头瞒着,事情就不会搞成这样。”

“事情还是会搞成样,你敢跟你爸妈出柜吗?”方思源一针见血地说,“要是真出了,说不定他们更要把青棠踢走,拆散你们两个。”

白昙抿了抿嘴唇,没能否认。方思源指出的这点对他来说并不新奇,虽然还没有想得那么远,但他潜意识中已经预想过这事会闹得腥风血雨,所以与其说是“没想得那么远”,不如说是“主动回避这事”。

这时候白昙也意识到了,他确实一直在回避,不仅是在崔灼那里回避两家的关系,还在自己家这边回避他和崔灼的关系。

见白昙越来越消沉,方思源隐隐品出了一些东西,说:“我问你个事。”

“什么?”白昙终于抬起眼眸。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姐崔灼是你男朋友。”

“她知道我男朋友是同事,刚好又入驻了酒店,我怕她一直盯着我,所以才说男朋友已经离职。贺超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问的不是你为什么拉贺超挡枪。”方思源用筷子戳了戳碗底,“是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就是崔灼。”

“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方思源咄咄逼人地问,“你是不是已经预想到说出崔灼,你姐会逼你们分手?”

白昙霎时间愣住,哑口无言地看着方思源。

“看样子是了。”方思源抄起双手,无语地说,“你对很多事情都有预感,但就因为是不好的预感,所以你不愿意去细想,也不愿意去面对,就任由事情发生,这个我确实得说你。”

白昙咬了咬嘴唇,心里难受得不行。

不是再一次对自己失望,而是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在潜意识中他对自己和崔灼是没信心的。

细想起来,家里的事并非有意瞒着白昙,或许他在日常的接触中,已经潜移默化地把“青棠”二字放在了自家的对立面上,所以很多事不是他不愿去面对,而是他深知若是沉下心来仔细思考,会得出一个他不想得出的结论——

他和崔灼不合适。

回避了那么久,搞砸了这些事,他现在才得出这个结论,然而他已经深深陷进去了。

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我该怎么办……”白昙动了动嘴唇。

“挽回吧。”方思源说,“我那个理论也适用于追夫。”

这时白昙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下,他赶忙拿起看了看,是崔灼发来的消息。

【[火][爱心]:没什么好聊的】

【[火][爱心]:分手】

眼眶刹那间酸胀得不行,豆大的泪珠从惨白的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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