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认清这一点的柳茹媚有那么一瞬间的胸闷气短。
但是很快，柳茹媚就把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化解了。
她很清楚，以她的身份、年龄和职业，她绝无可能成为豪门叶氏的儿媳妇——连一丁点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而她奋斗这么多年的目的，显然也不是为了嫁入豪门，成为一个看人脸色吃饭的阔太太。
英雄救美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都是最浪漫不过的。但是柳茹媚今年二十七岁，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了。
她有足够清醒的认知，也有足够强大的自制力。她知道悸动不过是一念之间，心动也不过是片刻即止。
过了今天晚上，她依旧会是那个风情万种，明艳照人的大明星柳茹媚。
她会好好利用叶明昭送给她的资源和机会，更上一层楼。
至于她跟叶明昭之间……
柳茹媚目光迟疑，欲言又止。
叶明昭注意到柳茹媚的沉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柳茹媚摇了摇头，笑吟吟道：“这部剧的男主角，会是叶先生您吗？”
“我看了正在热播的《乞丐王子》，非常期待能跟您这样优秀的演员合作。”柳茹媚道。
比起成为叶明昭现实中的恋人，她更期待成为叶明昭的同事。
叶明昭摇摇头：“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会由星悦影视的一哥出演。”
好像在熟睡时感觉到身体忽然失重，柳茹媚看着叶明昭纹丝不动的温润笑容，猛然惊醒。
霎时间，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
叶明昭笑着说道：“你放心。这部电影将会是星悦影视本年度投资最大的电影，所有参演人员和制作班底都会挑选最好的。”
“我没别的意思。”柳茹媚勉强打起精神，赔笑道：“我就是忽然想到，周氏影视公司之前也在筹备一部西游大电影。”
“就是那部。”叶明昭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淡淡说道：“剧本和制作团队都不错，如果因为周氏影视的缘故导致项目流产，那实在是可惜了。”
所以叶明昭示意齐悦以星悦影视的名义接触那部西游大电影的制作团队，双方一拍即合，已经开始码人了。
柳茹媚是真的震惊到了：“可是制作团队和剧本的版权不是都在周氏影视的手上吗？”
叶明昭闻言一笑，淡定自若道：“所以要等周氏影视公司破产清算以后，制作团队会被迫辞职，再跳槽到星悦影视。剧本的版权也会重新流入市场。这些筹备工作大概会花费三个月到半年左右的时间。如果你有意向的话，现在就可以腾出档期了。”
柳茹媚怦然心动。她出道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电视剧圈——更准确一点说是偶像剧圈闯荡。虽然此前也有过踏足电影圈的机会，但是柳茹媚能接到的都是些青春题材，或者是贩卖色相的三流制作。真正的大资本大制作，她是排不上号的。
如今叶明昭愿意向她抛出橄榄枝，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柳茹媚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会让经纪人安排好档期的。”柳茹媚乖巧说道。
叶明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消息提醒，又道：“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你可以带着经纪人去星悦影视签合同了。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公司提。”
听到叶明昭斩钉截铁的话，柳茹媚掩兴奋地深吸了一口气：“我明天就带着经纪人去签约。”
当柳茹媚戴上墨镜离开包厢后不久，包厢房门再次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而入。
楚衡逸低头看着桌上没怎么动过的两杯咖啡：“聊了这么久，竟然连一口咖啡都没喝，你们是不是太浪费了？”
叶明昭抬眼看向楚衡逸：“你脑子被门挤了？”
楚衡逸哼了一声，顺势坐在叶明昭对面：“要是没有我，你可不会这么容易扳倒周氏影视公司和赵成富！”
就更不要说英雄救美了！楚衡逸酸唧唧的想。
叶明昭微微挑眉：“所以呢？”
楚衡逸探身向前，一脸认真：“所以我的奖励呢？”
“你逼迫周氏影视公司走破产清算这条路，而不是直接收购周氏影视公司，是因为你嫌弃周氏影视内部管理混乱，留下的脏东西太多。可你又不想放弃周氏影视旗下的好资源和好项目。所以我帮你加快了周氏影视公司破产倒闭的速度，作为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得感谢一下我？”
楚衡逸振振有词。
叶明昭倒也没打算赖账，闻言波澜不惊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楚衡逸的目光落在叶明昭面前的咖啡杯上。突然伸出手臂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这咖啡挺贵的，你不喝也别浪费。”
叶明昭的目光落在咖啡杯上。过了好半天，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楚衡逸，你有病吧！”
楚衡逸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怎么，你会治？”
叶明昭：“……”
叶明昭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无话可说是什么滋味儿。
楚衡逸看着叶明昭被气到无语的冷淡模样，眼底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我帮你那么多，就喝了你一杯咖啡——还是你剩下的。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做人别这么小气。”
叶明昭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
楚衡逸越过咖啡桌，拿起他的咖啡一饮而尽的画面在叶明昭的脑海循环播放，耳边不停还回响着楚衡逸那一句“我就喝了你一杯咖啡，还是你剩下的。做人别这么小气……”
叶明昭愣了半晌，才组织好语言，冷冰冰道：“你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到花蕊的线索吗？”
第58章
听到叶明昭这么生硬且又明显地转移话题, 楚衡逸哼了一声：“解决了周氏影视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不等叶明昭开口，楚衡逸好奇地道：“你不会真的想去转行做演员吧？”
“做演员有什么不好？”叶明昭矜持一笑, 露出八颗牙齿：“我主演的电视剧，大结局当天的收视率突破了2.98%, 创下了最近五年卫视最高收视率记录。大家都夸我很有表演天赋, 和观众缘。”
注意到叶明昭微妙的停顿，以及隐秘的炫耀口吻, 楚衡逸认真打量叶明昭半晌, 真诚称赞道：“你确实是天生的影帝。”
楚衡逸没撒谎，叶明昭的演技足以欺骗任何人——只除了他。
只有他楚衡逸才能看穿叶明昭精致皮囊和完美表象下的虚伪和贪婪。
只有他楚衡逸才是那个破开迷雾, 直视深渊的人！
每每想到这里，楚衡逸就油然生出一种让人摸不清头脑的, 非常隐秘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满足感。
楚衡逸把这种感觉视为聪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最了解你的人永远不是你的家人、朋友, 或者爱人, 而是你的敌人。
楚衡逸相信, 叶明昭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敌人。
显然叶明昭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还是说说我的奖励吧！”楚衡逸双肘压在咖啡桌上, 十指交叉, 上半身前倾, 如野兽一般的瞳孔牢牢锁定叶明昭，仿佛在凝视自己等待许久的猎物：“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知道周氏影视一直在筹备的西游大电影吗？”叶明昭靠在棕色的真皮沙发靠背上, 态度有些散漫地开口。
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貌似跟楚衡逸的问题毫无关联。
楚衡逸似笑非笑地看了叶明昭一眼, 心情愉悦地开口道：“当然记得。那可是你给美人棋子准备的奖励。怎么, 你是担心这个项目转到星悦影视以后, 拉不到足够的投资，所以急需人傻钱多的投资商投怀送抱？”
包厢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楚衡逸浅色的瞳孔在光线的折射下愈发幽深晦涩,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重重阴影，随着楚衡逸不断前倾的动作，庞大的影子也好像是一只困在笼子里蠢蠢欲动的野兽，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张牙舞爪不断攀爬，一点一点侵蚀着坐在对面的叶明昭。
“你想让我为你的棋子的礼物买单吗？”楚衡逸重复问道。
叶明昭没有理会楚衡逸话语间若有若无的挑衅意味，继续说道：“周氏影视投资六个亿拍摄西游大电影，目的是为了冲击好莱坞和全球电影市场。所以在项目成立之初，周氏影视一直想要寻找掌握国际发行渠道和院线的发行方。周岳泽亲自飞往好莱坞，跟派蒙电影公司洽谈多次，终于用诚意打动了派蒙电影公司新上任的CEO，促成了两家公司合资拍摄《西游》大电影的项目。”
“派蒙电影公司新上任的CEO叫马克布朗，据说是一位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天才管理人。据了解，他的资助人，是一名神秘的华夏女富豪。”
楚衡逸静静听着叶明昭的话，眼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明显：“所以那名神秘的华夏女富豪，其实就是花蕊？”
叶明昭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称赞道：“你还没蠢到家。”
“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关心我的事。”楚衡逸直勾勾地看着叶明昭的眼睛，语气真挚地说道：“这是你早就为我准备好的礼物吗？”
叶明昭：“……”
叶明昭看了一眼眉飞色舞的楚衡逸，欲言又止。
楚衡逸一挑眉：“怎么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是在想，”叶明昭双手交叉抵在唇边，漆黑幽深的眼眸直视楚衡逸，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凌厉的目光，一寸寸地审视着楚衡逸脸上难以克制的风骚与荡漾：“你的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看过医生了吗？”
“……”楚衡逸迎着叶明昭的目光，良久之后，放肆地勾了勾嘴角：“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是在关心你的病情。”叶明昭淡淡纠正道：“症状都这么明显了，不要讳疾忌医。趁着病轻赶紧治——”
“叶明昭，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人会喜欢上真正的你？”楚衡逸忽然开口，打断了叶明昭的话。
叶明昭的话戛然而止。向来温柔无害的眉眼在一瞬间化为刀锋利刃，叶明昭冷漠注视着笑容满满的楚衡逸。
有那么一瞬间，一股无名怒火从叶明昭的心底油然而生。但是很快，甚至都没有超过一秒钟，就被叶明昭压制下去了。
“……线索已经抛给你了，祝你复仇成功。”叶明昭站起身，冲着楚衡逸彬彬有礼地点头示意：“如果你的复仇计划进行的不顺利，可以请求我的帮助。”
叶明昭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似不经意地感慨道：“说起来，这个周家跟花蕊还真是缘分不浅。当年花蕊雇佣人贩子拐走你，爸妈方寸大乱，周鹤亭趁机出头博得爸妈的信任。之后便在爸妈的提携下建立了周氏集团。如今周氏影视公司想要进军全球电影市场，好巧不巧，又找到花蕊投资的学生一起合作。”
“或许这个花蕊的八字跟周家父子的八字特别合吧。”
说完这句话，叶明昭颇有深意地看了楚衡逸一眼，转身离开。
房门轻轻合上，包厢里只剩下楚衡逸一个人。
昏暗的鹅黄色暖光从头顶倾洒下来，照亮了咖啡桌方寸之地。楚衡逸俊朗硬挺的大半张脸都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
半晌，他突兀的轻笑出声：“借刀杀人啊……”
楚衡逸又不傻，当然听懂了叶明昭近乎直白的暗示。
周鹤亭的崛起源自叶临渊的提携，而叶临渊的提携则源于周鹤亭在叶家有难时的挺身而出。
周家父子为了挑拨楚衡逸和叶明昭的关系，一直主张叶明昭被叶家收养，是吃了楚衡逸当年被拐的“红利”。可如果仔细审视一下当年的事情，其实在楚衡逸被拐事件中获利最大的人就是周鹤亭。
这个事实也与原著中的结局诡异的契合起来。
叶明昭一直坚信既得利益者从不无辜。更何况始作俑者和既得利益者在二十年后竟然还能联手合作。
原著中清楚明白地描写了周氏影视公司借助《西游》大电影打入全球电影市场的全部经过。身为周氏影视公司力捧的新人，楚青逸也在《西游》电影中拿到了一个分量不轻，人设更好的配角，由此奠定了他成为国际影星的脚步。
周岳泽更是以此为契机，把派蒙电影公司的CEO介绍给楚衡逸这位叶家的真少爷。而楚衡逸也在一次受邀参加马克布朗举办的宴会上，因缘巧合地结识了他的资助人花蕊夫人。
俗话都说无巧不成书，可是叶明昭从来都不相信巧合。
不管周鹤亭在花蕊雇佣人贩子绑架楚衡逸这件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管他是否真的无辜。
从周家父子选择站在叶明昭对立面的那一刻，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